玉环话动词重叠浅析

林玲

关键词： 玉环话   动词重叠   吴语

一、玉环话的研究

玉环位于东经121°05′38″—121°32′29″，北纬28°01′32″—28°19′24″。地处浙江省东南部，台州市东南端，东濒东海，南濒洞头洋与温州市洞头县相连，西、西北隔乐清湾与温州市乐清市相望，北、东北与温岭市接壤。玉环市（县级市），隶属浙江省台州市。夏、商、西周及春秋时代属瓯越地。雍正六年（1728），设玉环厅为温州分府，政务直隶省。1912年，改厅为县，属温处道。1959年4月，玉环县建制撤销，1962年4月，玉环县建制恢复（不含洞头县地），属台州辖区。2017年4月撤县建市。

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之B9，玉环话属于台州片。台州片除包含台州市椒江、黄岩、路桥3个行政区，临海、温岭、玉环3个县级市和天台、仙居、三门3个县以外，还包括宁海县岔路及以南地区和乐清县清江以北地区。其中椒江市大陈也通温州话（瓯江片），玉环县（现为玉环市）坎门镇也通温州话（瓯江片）和闽南话。玉环市内主要流通三种话：一是玉环话又叫楚门话，也可称为太平话，因为此话从温岭传过来;二是温州话;三是闽南话。温州话和闽南话主要在坎门街道和大麦屿街道使用，后两者位于玉环岛西南角，临海。太平话多流通于玉环街道和楚门半岛。

目前玉环话的研究成果较少，主要有以下四篇：《浙江省玉环话微探》（蒋晓晓，2009）《玉环闽语语音研究》（张洁，2007）《玉环吴语两字组连读变调的音系理据》（王璐，2012）《洞头列岛方言的分布与形成条件分析——兼谈玉环岛方言特征》（张耀光，孙惠，彭湃，2003）。前两篇为硕士毕业论文，后两篇主要是会议文献和期刊文献。除此以外还有《玉环县志》《浙江通志·方言志》，后者描写了玉环话的语音。总的来说，玉环方言研究以语音为主，语法词汇方面的研究较为欠缺。

由于玉环话和温岭话有一定的相似性，因此研究温岭话的著作也作为参考对象。温岭话的语音研究方面较玉环话深入，但大体上研究也是向语音方面倾斜，在动词的研究中，阮咏梅的博士论文《浙江温岭方言研究》较为深入，动词研究的主要角度是从体的范畴上考虑。本文以玉环话的动词为研究对象，从动词重叠的形式和动词重叠式的语义内涵两方面探讨玉环话动词重叠的各类形式及固定形式所表达的含义。本文例句大部分为笔者自拟或实地记录，个别例句借用其他作者论文。

二、动词重叠的形式

玉环话的重叠形式主要分三大类，如下：

（一）VV+X

1.VV+相：试试相、坐坐相、吃吃相、学学相等。

2.VV+过：晒晒过、咬咬过、望望过、听听过等。

3.VV+起：笑笑起、吃吃起、省省起、=落落起（攒起来）等。

4.VV+动：捏捏动、哗哗动、闹闹动、扇扇动、抖抖动、飘飘动、飞飞动、搓搓动、切切动、=拐=拐动等。

（二）VBVB

1.VBVB：打听打听、研究研究、整理整理、讨论讨论等。

2.V记V记：笑记笑记、听记听记、拱记拱记、走记走记等。

3.V来V去：动来动去、走来走去、写来写去、跑来跑去等。

（三）VV/VVV/VVVV

1.VV：听听、望望、跳跳、笑笑等。

2.VVV：笑笑笑、哭哭哭、跑跑跑、种种种等。

3.VVVV：听听听听、跳跳跳跳、爬爬爬爬、望望望望等。

三、动词重叠式的语义内涵

（一）VV+X

1.VV+相：表示尝试的意思，尝试的时间偏短，显出短时的特点。但有一些只有短时的含义，尝试含义不明显。

①个件衣裳好看些，我想试试相。（这件衣服很好看，我想试穿一下）

②大伯调做菜靠，等呛调学学相。（大伯去做菜了，等一下去学学看）

③张椅依个舒服啊，你坐坐相。（这张椅子特别舒服啊，你坐一下试试）

④你吃吃相伐，我凑买来。（你要吃吃看吗，我刚买来的）

⑤我调望望相，佢怎么还没调来。（我去看一下，他还没来）

⑥这本书好望些，你调望望相。（这本书很好看，你去看看看）

例5和例6之间的共同点是都有短时的含义，但例6尝试意味更强，与语义指向有关，当“VV+相”指向自己的时候，就突出了短时的特点，当“VV+相”指向他人的时候，推荐意味更强，故尝试含义更明显。但例1也是指向说话者本人，尝试意味明显。例1和例5的区别在于，例1中说话者是不了解情况的，例5中说话人了解相关信息，即旧信息。“尝试”一词隐含对象是新事物或新信息等。

2.VV+过：时长短，有完成之意。

①被晒晒过被好噫，晓七弄八弄格。（被子晒过一下就行了，不要弄来弄去）

②好走了，戏听听过就算了。（差不多可以走了，戏听过一下就可以了）

③问：“妹把我个笔拿走了，怎么办？”（妹妹把我的笔拿走了，怎么办啊？）

答：“你用用过拨她算哦。”（你用了一会儿，给她算了吧。）

④个把扫帚你扫扫过就去丢了。（这把扫帚你打扫完后就可以拿去丢了）

3.VV+起：它的含义比较丰富，但大部分都表示动作的开始，如例2;有时候在表情達意上有突然之意，即动作突然发出使他人受到惊吓或感到疑惑，如例1;也有部分可以表示尝试，“VV+起”若表尝试，暗含了说话者告诉对方你先暂时怎么做或这么做，而时间的长短并不固定，可短可长，如例4。

①佢伐莫领头笑笑起，你伐弗晓得干什么。（他呢突然笑起来，至于你呢，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

②还有人没来，弗要紧，你伊吃吃起，我调张张相。（还有些人没有来，但是不要紧，你们先开始吃，我去看一下）

③糖砂省省起，晓用替快。（白砂糖可以省起来用啦，不要用这么快）

④书望望起，我慢依嗷你。（你先看书，我等会儿叫你）

4.VV+动：这种形式带有贬义的感情色彩，传达出说话者戏谑、轻视或责备等态度。虽然“VV+动”是用于描述动得怎么样的一种状态，但是不能充当定语，后面一般只能加一些语气词。“动”在玉环话中只念降调，但在“VV+动”中既可以念成升调，又可以念成降调，两者所表达的情感态度有所不同。当“动”念成升调时，说话者更多地表达一种调侃、戏谑或轻视的态度;当“动”念成降调时，明显是一种责备的语气。

①你怎么拐拐动起。（突然把某物甩到一个地方）

②你怎么了，手替搓搓动。（你怎么了，手怎么搓个不停？形容手的搓动）

③晓捏捏动好用伐，望着烦些。（不要扭来扭去行不行，看着烦人。形容动得很扭捏）

④你今日衣裳怎么哗哗动/飘飘动格？（形容衣服很飘逸蓬松，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动作）

⑤桌也拨你抖到哪里去了，再抖抖动叫你出去。（桌子也不知道被你抖到哪里去了，再这样抖动叫你出去。形容身体或腿部不停抖动，且是主动的抖动，不自觉的抖动如羊癫疯不算）

⑥个帮小人替闹闹动，干什么去。（形容一群人聚在一起兴高采烈，人头攒动要一起去看什么，比如小孩集体去春游，将要出发时兴奋得叽叽喳喳的样子）

⑦蝇老是在这里飞飞动。（形容极小的虫子一团在眼前飞，令人眼花缭乱）

拿例4举例，当说话人对着小孩子用升调的“哗哗动”，意为说话者有意逗小孩玩，问孩子为什么今天穿这样华丽蓬松的衣服，是不是买了新衣服或者有什么喜事呢。若说话者对孩子用降调的“哗哗动”，则是在责备孩子今天衣服穿得浮夸。

（二）VBVB

1.VBVB：较为书面，有XX一下的意思，后面常常可以加上“记”表示开始着手做某事。

①你等记，我研究研究（记）。（你等会儿，我研究一下）

②房间给我整理整理记。（你把房间给我我整理一下）

③格个问题，大家人讨论讨论。（这个问题，大家讨论一下）

④佢伊讲什么？你调打听打听记。（他们在说什么？你去打听一下）

2.V来V去：反复做某事，有持续、枯燥惹人厌烦的意味。

①你晓写来写去，改差不多就算了。

②动来动去，动什么不知道。

3.V记V记：表示有间断的持续，如例2，他不是一直走，而是走一下停一下，继续走一下，停一下。但是这个间断通常比较短，短的如例1中孩子哭泣时抽噎的时间。

①小人都这样，哭记哭记。（小孩子都这样一会儿哭一下，一会儿哭一下。）

②佢拖个鞋拖，调记调记。（他拖着拖鞋走，走着走着）

③佢上课听记听记，拉肚哦。（他上课听着听着，拉肚子了。此处不是单听，而是有停下来思考或做笔记等）

VBVB和V来V去的用法含义同普通话相近，V记V记则是方言特有的。

（三）VV/VVV/VVVV

1.vv：表示持续，和普通话不同不表示尝试，若表尝试加上“相”更自然。有时单独使用VV也可以，显得更加紧凑，在语气上“VV+相”更加委婉。当用于请求、命令时，起到委婉的效果，如例3和例4，且受事要置于动词前面。

①佢伐笑笑笑哭起，你伐哭哭哭笑起。（他呢，笑着笑着笑，哭了起来。你呢，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②你晓写写，写一呛就想走出去嬉戏。（你不要写着写着，就写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想跑出去玩）

③被拐晒晒哦。（被子拿去晒一晒）

④镬洗洗哦。（锅洗一下）

2.vvv：有一些可以表达持续的含义，但主要针对动词发出的动作，起到加强语气的效果。同普通话“笑笑笑，笑什么笑”类似，要求动作的停止，对这一动作有责备的意味。

①种种种，被晓得种。（种种种，就知道种）

②逃逃逃，逃哪里去。

3.vvvv：表示持续做某事，与V记V记相比前者没有间断。

①佢走走走走，走吃力了。（他走着走着，走累了）

②笑笑笑笑，笑哭了。

③你叫小人爬爬爬爬，佢被爬晓得哦。（你叫小孩一直爬，他就明白了）

④我听听听听，弗想听哦。（我听着听着，不想听了）

第三大类的动词重叠中三个小类都有表示持续的含义，双叠表委婉、三叠增强语气、四叠强调不间断的持續性。第二大类中的“V来V去”和“V记V记”亦都有持续的含义。除“V记V记”是间隔性的持续外，其余都在持续的基本含义上有其他语用作用。

参考文献：

[1]付欣晴.汉语方言重叠式比较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

[2]蒋晓晓.浙江省玉环话微探[D].上海：上海大学，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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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阮咏梅.浙江温岭方言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2.

[5]李荣.方言存稿[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6]王璐.玉环吴语两字组连读变调的音系理据[C].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第十届中国语音学学术会议（PCC2012）论文集.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2012：266-271.

[7]中国语言地图集[M].香港：香港朗文（远东）有限公司.1990.

[8]张洁.玉环闽语语音研究[D].上海：上海大学，2007.

[9]张耀光，孙惠，彭湃.洞头列岛方言的分布与形成条件分析——兼谈玉环岛方言特征[J].人文地理，2003（06）：85-87.

[10]浙江省玉环县志编史修志委员会.玉环县志[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