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秘档中的“九王夺嫡”

为了避免出现分裂的局面，同时也是为了表示入主汉地、遵从儒家秩序，康熙启用了汉人政权常用的“嫡长子继承制”，但嫡长子继承制并没有得到众皇子与重臣发自内心的认可。根据档案，几位皇子的“人设”都出现了颠覆性变化。

清代“九王夺嫡”这段历史波谲云诡，相关研究著作很多，大多是从汉文材料着手，但记载这段历史的宫廷档案很多只有满文本。根据这些宫廷档案，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郑小悠等人重新解读了这段历史，写成了《九王夺嫡》（本刊有售，订购热线：027-87927015）一书，披露了诸多内情。

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

康熙驾崩后为何出现“兄弟阋于墙”的局面？可从制度层面进行分析。清军在入关前，他们采用汗（帝）位推举制，即最高统治者不立储君，而是在其死后，由诸贝勒从其兄弟子侄中择优推举新汗（帝）。

这种制度由努尔哈赤初创，他本想亲自指定继承人，为此甚至不惜将有希望问鼎的弟弟舒尔哈齐囚禁至死。然而，他的两个儿子褚英、代善在政治争斗中先后失势，丧失了继承资格。鉴于此，努尔哈赤才明确表示，在其死后，由八旗的和硕贝勒（均为其子、侄、孙辈）集体选出新汗。但这种制度也有坏处，利益各方在相互制衡的过程中，如果处置不好，很容易导致内乱的发生。比如皇太极（努尔哈赤第八子）死后，出现短暂的权力真空。这时，他的嫡长子豪格和他的皇弟多尔衮势均力敌，各不相让。最终在孝庄文皇后、索尼、鳌拜等人的协调下，双方各让一步，改由福临即位。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可能导致分裂的局面，康熙吸取了教训，同时也是为了表示入主汉地、遵从儒家秩序，便启用了汉人政权常用的“嫡长子继承制”，立年幼的嫡子即二皇子胤礽为太子。

皇子乱斗，康熙几度崩溃

但嫡长子继承制并没有得到众皇子与大臣们发自内心的认可。在宫廷档案里，几位皇子的“人设”都出现了颠覆性变化。先从太子被废说起。1708年7月，康熙带多名皇子出巡塞外。9月初，康熙在上谕中怒斥太子，怀疑他要弑父篡位，决定立即回宫将太子废黜。1709年3月，康熙决定复立胤礽。但3年后，太子与九门提督托合齐“结党会饮”，被八皇子胤禩的人揭露了出来，导致太子二次被废。

三皇子胤祉与胤礽交好，也得到了康熙的信任。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太子的事受到牵连，其地位反而有所上升，成为康熙末年储位的主要竞争者之一。雍正登基后，以胤祉在胤祥的丧礼上缺少哀悼之情为由，将其夺爵，幽禁于景山永安亭，并在那里离世。

在过去的研究中，有学者将十三皇子胤祥归入反太子一党。但从满文档案看，在第一次废太子时，康熙提出了对太子党核心成员的处理方式，这其中就包括胤祥，可见其与胤礽交好。太子被废后，胤祥就此沉寂。即便大封诸子，康熙也没有赐胤祥一个爵位。在这段时间，四皇子胤禛与胤祥之间有了亲密来往。胤禛登基后，胤祥得到了重用。

太子被废后，最先受益的就是大皇子胤禔。但他心浮气躁，早被康熙察觉。之后，康熙又查出胤禔用巫术诅咒太子，便下旨将胤禔革去王爵，在家拘禁。

在“九王夺嫡”中，胤禩也十分活跃。他虽有野心，但一直隐忍。没想到的是，胤禔在得知自己继位无望后，直接向康熙举荐与他关系较好的胤禩，还说有大师看过，胤禩以后必然大贵。康熙十分恼火，下令处置胤禩。没想到九皇子胤禟、十四皇子胤禵公然为其辩护。更让他恼火的是，群臣也都心向胤禩。第一次废太子后，康熙让群臣举荐太子人选，结果大家举荐的就是胤禩，但康熙没有认可。第二年，他秋后算账，怀疑是大学士马齐从中捣鬼。激动之下，康熙当众“殴曳马齐”，马齐竟“拂袖而去”。

1714年11月，康熙巡行塞外，走到密云的行宫时，胤禩并没有依礼候驾，仅派人送了两只猎鹰给康熙作为礼物。但这两只猎鹰送到御前時，已经奄奄一息。这让康熙极为愤怒，认为胤禩在诅咒他快点儿死，父子彻底决裂。其实，胤禛早年与胤禩的关系也不错。后来，在一份奏折中，雍正曾特意将其生母德妃和胤禩生母良妃“同日进宫”，且有很好的私人感情的内容删掉了。这体现了雍正想要隐藏自己与胤禩早年具有密切关系。

此外，胤禵也是八皇子一派的成员，他是雍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学者认为，如果康熙死得没那么早，或许胤禵真能继承皇位。毕竟在康熙驾崩时，他圣眷正隆，又立有军功，是储位有力的竞争者。在胤禛继承大统成为雍正帝时，胤禵极不服气，但他最终被雍正派守皇陵幽禁，后又改为圈禁。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现存有关胤禩、胤禵等人的满汉文档案，其中有10余份胤禵的认罪奏折。在一份奏折中，他十分卑微地写道：“惟万次叩首请求，主子将臣先前之罪抛却，洞悉（臣）似犬马一般恋主之情，赐臣一条新路……”胤禵一向以刚强、直率著称，却为了回京而苦苦哀求。

康熙根本没有留下遗诏

20世纪30年代，清史学家孟森提出“清初三大疑案”，其中就包括雍正即位。他的研究结论是：雍正并非康熙所定的继承人。

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康熙病重前的确没有正式、公开的说法。雍正登基后的种种解释，自相矛盾处颇多。一个较系统的说法是，康熙在畅春园病重时，胤禛正在天坛祭天。康熙在临终前急召诸皇子到寝宫，而胤禛后至。所以，宣布胤禛为继承人时，就只有三、七、八、九、十、十二、十三这几位皇子，以及理藩院尚书、九门提督隆科多在场。康熙驾崩后，由隆科多向赶来的胤禛传达了由他即位的口谕。不过，这一说法的提出是在雍正六年曾静案爆发后，当时几位皇子和隆科多死的死、关的关，失去了话语权。雍正说的是否真实可信，也没有人能反驳了。

虽然无法复原康熙临终的场景，但可以肯定的是胤禛即位并非众望所归。在宫中当值的十七皇子胤礼听闻胤禛即位后，震惊之余，几近疯狂，逃回家中。胤禟对胤禛则是十分傲慢，以表达心中不满，但这股反对的力量很快便被压制了下去。隆科多其中的一个职务是步兵统领（俗称九门提督），手握兵权，他是胤禛的人，在当时有一定的威慑力。另外，鸟尽弓藏之时，雍正给隆科多列了41条罪名，其中一条是“欺妄罪”，说他谎称在康熙临终时，派人保卫胤禛，同时自己还身怀匕首，以防胤禛有何不测。可惜现在还没有找到隆科多回应的档案。如果说隆科多当时的确那么做了，那只能说明当时情势非常紧张，事态十分紧急。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