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局(下)

2021-06-20 14:46奥斯汀·弗里曼伍思扬孙跃英
现代世界警察 2021年6期
关键词:比尔斯艾略特米勒

奥斯汀·弗里曼 伍思扬 孙跃英 译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桑代克先生说,“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如果——”他对曼弗尔德太太说,“你们想让我找出并发表偏袒一方的证据,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种专门出庭作证的律师,能做的就是对案件展开调查,并努力查明真相。然后,无论我发现了什么,都将如实向法庭公开。对于我的坚持,你们觉得合适吗?”

赫尔德曼先生沉着脸,显得有些迟疑。没想到,曼弗尔德太太毫不犹豫,就替他回答了:“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又不想去欺骗谁。我相信,他是不会自杀的。我完全接受你刚才坚持的原则。”

尽管律师先生还是有些勉强,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随即,两位来访者就告辞了。

他们前脚出门,我就对桑代克先生揽下这桩案件提出了质疑:“真想不到你会答应他们。不错,你是警告过他们了。但是,如果你真的必须出示对委托人不利的证据,可就尴尬了。”

“是会很尴尬的。”他承认道,“不过,你怎么就认定那种情况一定会发生呢?”

“看来,你是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了。不过,你难道忘了案件审理中出现的那些证据了?”

“也許我确实把它们忘记了。”桑代克先生不动声色道,“那我们就把审理报告再看一次吧!”

我从办公室把报告取出来,放在桌子上,开始读出声来。我略去消防员和警察的证词不读,从值班员的证词开始念起。

“我刚接班不久,就是十点钟的样子,有一位叫比尔斯基的外国人来找曼弗尔德先生。我认识来访者,他之前来过一两次了,每次也都是在这个时候。我领着他上的楼,去到实验室。当时,曼弗尔德先生正在做试验,瓦斯炉上放着一个大烧锅。他跟我说,有一笔生意要跟比尔斯基先生商谈,谈完后会送他下楼,之后他还要做合金的试验。他说试验可能需要一个晚上才能完成,让我先去睡觉,他离开时会叫我的。我跟他说,摆弄瓦斯炉得小心点,别失火,把我烧死在床上。然后,我就下楼去了。我先四处查了查,平安无事后,我就脱鞋上床了。差不多十二点半时,我听到曼弗尔德先生和比尔斯基先生下来了。从比尔斯基先生那特别的咳嗽声和手杖的响声,以及鞋跟拖地的声音,我能分辨出来。他的右脚不灵光,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你刚才说,死者和他一起下的楼?”法官问,“这个判断,你能确定吗?”

“这个嘛,我猜着应该是曼弗尔德先生陪他下来的,但我不确定自己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有没有听到他又上楼去了?”

“没有。我当时很困,没有注意听。后来,我就睡着了。一点半时,我被吵醒了。刚想起来看看,头顶就来了一声巨响。我先过去关掉煤气的总开关,再拿起一个灭火器,往楼上的实验室跑去。猛地一看,好像火光冲天,实际上却并不太严重。当消防车到来时,火差不多被我灭掉了。”

这位证人又描述了实验室当时的情形和尸体寻找的经过。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于是,我就念下一位证人的证词。这位证人是消防队队长。事故发生后,他检查了出事现场,他出言谨慎,说很多调查结果仍然有待于进一步分析。显然,这位消防队长对爆炸原因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当时好像发生了两次爆炸:一次是壁橱附近,第二次发生在壁橱里面。似乎有一条燃烧过的痕迹,在把这两个爆炸点连接起来。这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就是人为的设计。这位证人觉得,爆炸物并不是赛璐璐,更像是某种易爆物。但这有待于进一步的调查。

接下来的证人是曼弗尔德太太。她的证词跟赫尔德曼先生所说的大致相同。然后,就是警察局的法医了。他介绍了尸体残缺不全的情况,证词里并无太多新的信息。最后,法官宣布休庭三周,等待现场勘查和尸检进一步的结果。

“从这个报告,”我一边说,一边把报告折叠起来,“我看不出你能排除自杀的可能。如果爆炸正好发生在曼弗尔德独自待在实验室时,除了自杀,还会是什么?”

桑代克先生看着我,眼神是我早已熟悉的那种。“难道就没有他杀的可能吗?”他问道。

“可是,”我反驳道,“比尔斯基离开后,实验室除了曼弗尔德,再无他人了。”

“一点也不错。”桑代克先生冷冷地说,“但那是在比尔斯基离开后。在那以前,实验室不是有两个人的吗?”

不得不承认,我根本不曾想到这一点。我把当时的情形在脑子里很快过了一遍,发现桑代克先生的观察的确在理。曼弗尔德将值班员打发走时,比尔斯基是在场的。他因此知道,再也不会有人上来打扰了,爆炸物都是现成的。而且,比尔斯基是独自下的楼,并不是由曼弗尔德先生送下去的。这一点,非同寻常。另外,他俩的会面说是为了交易,但现场并未发现珠宝,支票却不翼而飞了。这就更是耐人寻味了。要是大额支票,差不多都是好几张折叠起来的。一般来说,紧紧叠在一起的纸张是很难燃烧的。但在现场,却根本没有发现支票的踪影。最后,比尔斯基这个人也甚为可疑。他是干什么的?显然,不过是个赃物贩卖者。那些赃物,应该是在俄国动乱时期由抢劫或谋杀所得。

“是啊,”我承认道,“确实存在他杀的可能性。但是,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否则,这只能算一种推测而已。”

“杰维斯,”桑代克先生说,“我觉得,你忽略了现有事实。我们是到过第一现场的。爆炸发生后几分钟内,我们就到了现场,查看了尸体。就当时看到的一切,我就作出了谋杀的推测了。今天早上,我们听到的一切,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爆炸发生后的第二天,我就把这个推测告诉了法官和米勒探长。”

“那你肯定看到我漏过的证据了。”我说。

但桑代克先生摇了摇他的头,把我的话打断了:“你看到的和我一样,杰维斯,只是你没有认真去加以分析罢了。不过,现在还不算晚。你要是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现场,再想想今天这两个来访者的介绍,我想,你就不会再觉得死者是自杀的了。”

我正要再问几个问题,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就传来了敲门声。我听得出来,这是米勒探长来了,就起身去开门。

“案件的最新调查报告,我刚刚看过。”他一边说,一边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虽然没有太多新的证据,单目前的证据证实了你的推导。比尔斯基跑路了,根本没回旅馆去。显然,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房间里没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不过,他这么做并不聪明。无论如何,都会招致怀疑。那几张支票是连续的,序号我们都知道的。当然,目前还没有兑现的。他的背景我们做过调查了,他人品堪忧,是个黑市贩子,专门倒卖从可怜的俄罗斯贵族那里偷盗来的珠宝。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我们早已将他的相貌特征分发到了各个口岸。他的辨识度很高,跛着一只脚,还拄着根拐杖,右手只有四根指头。”

桑代克先生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把他抓捕归案前,没什么可查的了。他到案后的定罪,我们会来找你帮忙的。对提供的证据,你有绝对把握吗?”

桑代克先生笑着摇了摇头:“结案之前,我从来不会有绝对把握的,只能根据概率作出判断。”

“这个我当然明白。”米勒探长说,跟我使了个眼色,以示会意,“不过,你的概率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说完,他拿起帽子告辞而去,留下我們继续刚才的话题。

此后一周里,关于曼弗尔德先生的事,我没再听桑代克先生提起过。我还想,他对此案不再有兴趣了。显然,错的是我。

有一天晚上,他像是不经意地,又说起了这桩案件来了。“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比尔斯基的消息。时间却在一天一天地过去,我想尝试一下其他渠道。”桑代克先生说。

我以探询的眼光看着他。

“有消息说,艾略特好像跟他有不正当交易。我想明天去一趟艾略特家,看能否打听到比尔斯基的下落。”

“但是,艾略特出国去了啊。”我不以为然道。

“是的。不过,他太太在家的。他的事,她显然悉数知道。我请了米勒探长同往,如有问题,就可以质询她。你要是有空,不妨一起走一趟。”

听起来,这差事不太有什么惊奇之处。可就桑代克先生而言,他决定出手的事,往往能有意外收获。所以,我准备陪他们去一趟。对他提及的消息来源我有些好奇,却没有太多过问。看上去,米勒探长跟我一样,对桑代克先生的意图并不很清楚。

第二天早上,米勒试图从他那里套出话来,却被他轻易搪塞过去了。“这次行动纯属试探。”桑代克先生说,“要是一无所获,你们也不必失望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米勒边说边狡黠地瞥了桑代克先生一眼。

就这样,我们出发了。

我知道,艾略特住在温布尔顿的什么地方。我们乘坐火车到了温布尔顿后,沿着一条宽阔又笔直的大街朝前走。沿途有不少分岔出去的窄一些的马路。在一个路口,我发现一个男子站在那里,像是很注意我们似的。他看上去有些面熟。突然,他取下头上的帽子,朝里面看了看,又戴了回去。然后,只见他转过身,朝那条窄马路快步而去。经过那个路口时,我看见了他的背影,正在搜肠刮肚地想要知道他是谁,突然想起来,他应该是一个叫巴尔博的退役军官。偶尔,桑代克先生会请他来干些盯梢和放风之类的活儿。

这时,桑代克先生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往四下里看了看:“恐怕我们走过了。我觉得,我们该在前一个路口拐弯的。”

闻言,我们转过身去,回到那个路口。桑代克先生看了看路牌,上面标的是曼道萨路。“对了,就是这条路。”他说。

我们拐了过去。顺着这条路走到底,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这条街叫博尔纳斯街。我记得,我在艾略特的信上见过这个地址的。

“他家在64号。”桑代克先生说,“街口的这栋是46号,下一栋是48号。他家应该在这边再往前一些,就是冒烟的那一家。说起这烟,好像是从窗户里出来的。”

“是的。天啊!”我一见,忍不住惊呼起来,“看上去像是楼梯的窗户。但愿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家。”

然而,怕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走过去一看,正是要找的门牌号和住户名字。快步去到门前,上面没有门环。米勒探长伸手,按响了门铃。铃声在屋里回荡,却不见人来应门。这时,上面敞开的窗户里冒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了。

“奇怪!”米勒一边说,一边紧按门铃,“屋里好像没人。”

“我觉得里面有人。”桑代克先生不动声色道。

米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楼下的窗户。“窗户没上锁。”他说,“那边来了个警察。”

果然,一个警察一边仰头看着路边的房子,一边快步走着。看到这边的窗户冒着黑烟,就匆匆赶了过来。

这时,桑代克先生已将上面的窗框拉了下来,正想要从那里爬进去。警察见了,厉声制止。米勒探长马上做了解释,警察登时变得谦恭起来。跟在桑代克先生后面,我们都从这冒烟的窗口爬了进去。

“你让警察先上楼,去通知一下屋里的人!”桑代克先生压低嗓门,对米勒探长说。

米勒探长依计行事,转身就给警察下达了命令。警察马上冲上楼去,还大声喊着。

米勒探长在走廊里一边查找,一边用鼻子使劲嗅着,一直来到了房门口。突然,浓烟中传来了他的惊叫声:“真是见鬼了!是制造烟雾的花炮。不知哪个混蛋从邮箱里丢进来的。”

米勒探长的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 一个恼怒不已的声音:“你们瞎嚷嚷什么?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看不到房子着火了吗?”警察训斥道,“还不赶快下来帮着救火!”

然后,就是一阵下楼的脚步声。桑代克先生赶紧迎了上去,我和米勒探长紧随其后。在楼梯口的一扇窗户旁,我们跟下楼的人相遇了。彼此停下,相互打量着。跟警察一道下楼来的男子,显得有些惊慌,这个不难理解。但他的惊慌中,还含着几分敌意。

“谁在楼下放的烟雾花炮?”米勒探长厉声问道,“听到我们摁门铃,为什么不开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男子沉着脸道,“也不明白,这关你什么事?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这是你的家?”桑代克先生接过话头,“这么说,你就是艾略特先生了?”

“别管我是谁!你们都给我出去!”

“可我必须问清楚你是谁。”桑代克先生口气平和,却是丝毫不打算退让,“我是来找艾略特先生的,你就是吗?”

“不,我不是。艾略特先生出国去了。你要是想给他写信,知道他的地址后,我可以帮你转寄给他。”

其间,我站在一旁,好奇地观察这个陌生人,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怪怪的。首先,他明显戴着假发。其次,他刮过胡子的脸上有多处伤口,这说明他最近刮胡子的手法很生疏。透过他的眼镜,可以看到他的左眼明显斜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只耳朵:硕大无比,下面没有耳垂,上端却是尖尖的,像怪兽的耳朵一样。看着他的耳朵,他满是刮伤的脸,还有那斜视的左眼,以及头上的假发,我满心都是狐疑。接下来,我还发现,他的鼻子明显向左偏。我不自觉地瞥了桑代克先生一眼。

“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桑代克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叫——约翰逊,弗雷德里克·约翰逊。”

“是吗?”桑代克先生说,“我还以为你是曼弗尔德,詹姆斯·曼弗尔德呢。实际上,我现在还是觉得,你就是曼弗尔德。我想,你的额头右侧应该有一道疤痕的,就在假发下面。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一听桑代克先生提及那个名字,男子的脸立时变得铁青了。他退了两步,想往楼上跑去,却正好被警察挡住了去路。就在他奋力挣扎时,米勒探长一把将他的假发拽了下来。他前额上的疤痕,登时暴露无遗。

这一刻,大家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像是固定在舞台上的角色似的。过了一会儿,桑代克先生转过身去,对米勒探长说:“我指控他——詹姆斯·曼弗尔德为谋杀斯蒂芬·比尔斯基的凶手。”

室内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突然,我们听到大门打开了。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朝楼上喊:“这些浓烟都是怎么回事啊!詹姆斯,你在上面吗?”

在这里,我不想细说逮捕这对男女的情形。我不是警察,这种场面对我来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当时我们不得不待在现场,看到四个警察分乘两辆汽车,将两个犯罪嫌疑人从烟雾仍未散去的屋子里押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等他们离开后,我们才得以来到开阔些的地方,然后朝火车站走去。

“这么说来的话,”米勒探长若有所思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比尔斯基先生?”

“最初也怀疑过他。”桑代克先生说,“不过,听过律师和曼弗尔德太太的委托后,我就意识到,比尔斯基是受害者,凶手一定是曼弗尔德。”

“请你跟我们说说,”我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显然,我太迟钝了。好在米勒先生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在乎他会笑话我了。”

“你不是迟钝,杰维斯,”桑代克先生说,“而是那天晚上你有些心不在焉了。当时要是稍微留意的话,你就会发现很多反常的迹象。比如说,你会注意到,尸体有的部位完全烧焦了。火烧起来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当我们赶过去时,火已经扑灭了。这个过程不过几分钟,尸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是不会烧成那样的。你也知道的,人的肉体是很不容易燃烧起来的。当时尸体的情况表明,它是先被焚烧过,再被炸毁的。

“这一推断,又可以从尸体焚烧的奇怪的不均匀状态得到印证。右手完全烧焦了,并被炸成了碎片;左手只在表面有些烧伤。右腿整个不见了,左腿却完好无损。整张脸被烧毁了,有些部位的头发却只是稍微烧焦了。

“发现这些疑点后,我对残留下来的尸体碎片就做了更加仔细地检查。很快,我又发现了更多的疑点。左手上可以隐约见到另一只手的印迹,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无疑就是手印了。”

“这个我记得的。”我说,“当时在场的警察认为,手印说明死者在事故发生的当时是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我也觉得,他的说法不无道理。”

“你们这么想的原因在于,你们认定死者是现场的唯一活动者,那手印就应该是他自己的。这么一来,谁也不会想要去查看一下真相了。细心查看了就会发现,那是左手留下来的。”

“你说得没错。”我沮丧地回应道,“听说现场只有死者一人,我就没太在意手印了。再说,它不过是几个脏兮兮的痕迹罢了。你能肯定,那一定是左手留下来的吗?”

“当然。”他说,“虽然很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手指的不同长度的。而且,手掌边上有一个大拇指的手印是朝外的。这个,你用右手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这样一来,我就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留在左手上面的手印说明,犯罪现场有第二个人在。而这一点让我立刻意識到,这很可能是一起谋杀。考虑尸体那些无法解释的地方,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出事当晚,陌生人来了,又走了。嫌疑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也就是比尔斯基身上。但曼弗尔德太太无意间说出的话,又为案件的破解提供了新的线索。你一定还记得,她告知说,她丈夫在案发的当天早上,还打开了一瓶新的染发剂,并且非常用心地染了头发。如此说来,曼弗尔德的头发是染过的,而尸体的头发并未染过。那么,死者就不是曼弗尔德了,远远出乎大家的意料。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只能是比尔斯基。”

“尸体头发没有染过,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我问。

“那不是判断,是我看到的。你还记得吗,右耳上面有一小撮头发虽然烧焦了,却不妨碍辨认。在那些头发中,我看到了两三根白发。当曼弗尔德太太提起染发时,我就想到那些白发。你知道的,人们可以在金发中找到白发,在新染的头发中是不可能找到白发的。这样,我就能断定,尸体的主人应是比尔斯基,而不是大家认为的曼弗尔德。

“这一推导一经形成,就不愁找不到大量证据来佐证。首先,我们能够理解尸体为什么焚毁得如此严重的缘由了,就是想要让人难以辨认身份。不难发现,尸体被毁最严重的部位,正是最易于辨认身份的部位。脸被完全烧毁,右手和右脚也被烧毁得残缺不全——就是这些部位,能够轻易透露出比尔斯基的个人特征,因为他的右手和右脚都有残疾。现场发现的假牙,则是曼弗尔德有意放置的,目的在于迷惑大家。

“其次,就是那些奇怪的交易。我是这么想的。曼弗尔德先从克莱尼斯那里借了两千英镑,存在用艾略特的名字开的户头下。然后,又以艾略特的名义借给自己两千英镑,用这笔钱还给克莱尼斯。这两千英镑是他用自己的人寿保险作为抵押借贷到,保险受益人是艾略特。”

“可他什么也没得到啊!”我不以为然。

“恰恰相反。如果他证实了自己的死亡,就可以顺利到手那两千英镑了。我想,他是这么谋划的:杀死比尔斯基,用他的尸体制造和证实自己的死亡。等保险赔付后,带着这笔钱,还有从比尔斯基那里夺取的珠宝,以及从银行提取的五百英镑,和情人远走高飞。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既然有了艾略特的地址,我就没有浪费机会,雇用了我们的老朋友——退役军官巴尔博先生前去监视那所房子。他在艾略特家的马路对面租了一套房子,对他们家全天候监视。很快,他就发现,那所房子里除了艾略特太太,还有其他人住着。一天深夜,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从屋里出来,快步离去。巴尔博马上紧随其后,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直到陌生男人开始往回走,他才靠上前去搭话,一边问路,一边观察他的模样。巴尔博发现,男子的长相跟我之前向他描述的完全相同。我当时也说到了,曼弗尔德有可能会把胡子剃掉。等陌生男人回屋去了,巴尔博就给我发了信。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这还不能说是全部经过。”米勒探长笑道,“还有那个花炮呢。要不是哪个恶作剧的家伙把花炮塞进他家邮箱,我们怎么也进不去屋呢。我看,这算是一个最最惊人的巧合了。”

“是啊!”桑代克先生说,脸上毫无表情,“想必是老天有眼吧。”

过了一会儿,我说:“这事对曼弗尔德太太的打击太大了。”

“恐怕是这样的。”桑代克说,“不过,总好过曼弗尔德携情人卷款潜逃的好。无论如何,那个可恶的男人都会抛弃她的。真相大白了,至少,我们把她从背锅巨债的窘境中解救出来了。从道义和法律的角度,我们都有义务来继续对她的帮助。”

“你可真是古道热肠啊!”米勒探长说,“不过,我对投放那个烟雾花炮是否合法,还没有想清楚呢。”(全文完)■

(责任编辑: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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