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殉国在十字岭上
——左权旧居、殉难处与纪念馆

○ 本刊记者 阎文水

清漳河自北向南流过。西岸是田地，尽头是麻田八路军总部纪念馆；东岸是民居，尽头是麻田八路军总部旧址。田地、民居两边是高峻的山。麻田村党委书记兼村委主任李四富告诉我们，西边山形如龙，东边山形如虎。

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指引下，红军改编为第八路军，后又更名为第十八集团军。八路军挺进山西，总部辗转多地，1940年11月7日来到麻田。除了中间曾经短暂离开过，总部在这个群山环绕、碧水萦回的“小江南”待了六年多，直到抗战胜利，是总部驻扎时间最长的地方。

从麻田八路军总部旧址出来，东南不远有片空地，边上一座小教堂分外显眼，这便是左权旧居。门向西开，拾级进了尖顶门楼，迎面是个马厩。北边，是左权当年办公兼住宿的平房。北房几间，左侧如今是左权家书展览室，右侧是当年的警卫室。展览室前，有两株花树，灰色枝条等待抽芽。整个院落小而干净。讲解员告诉我们，为了防止雨水倒灌，院落做了抬高。

左权1905年生于湖南醴陵一户贫农之家，1924年考取广州陆军讲武学校，1925年转入黄埔军校，同年入党，赴苏学习。先去莫斯科中山大学，后去伏龙芝军事学院。1930年毕业后到达闽西苏区，任红军新十二军军长，率部配合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一方面军取得第一次反“围剿”的胜利。他的“盘子打圈子”游击运动战术，深得毛泽东赞赏。他给中央写的不少军事报告和调研报告，也为毛泽东喜欢。毛泽东夸他“两杆子都行”。第二次反“围剿”开始后，毛泽东将他调入红一方面军总司令部任作战参谋、作战科科长，后升任参谋处长。1934年参加长征，参与指挥强渡大渡河、攻打腊子口等战斗。到达陕北后，参加直罗镇战役和红军东征。1936年，担任红一军团代理军团长，率部西征并参与指挥山城堡战役。全面抗战爆发后，任八路军副参谋长、前方总部参谋长，后兼任第二纵队司令员，协助朱德、彭德怀指挥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前线。他领导创建了黄崖洞兵工厂，协助彭德怀指挥了举世闻名的百团大战。

左权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将领，还是一位卓越的军事理论家。在华北期间，他撰写了《论坚持华北抗战》《埋伏战术》《袭击战术》《论军事思想原理》等文章40余篇20余万字。他与伏龙芝军事学院同学刘伯承合译的《苏联工农红军步兵战斗条令》，1942年被总部列为步兵战术教育的基本教材。这些著译见解独到，对司令部工作、后勤工作、部队训练、军队政治工作、处理军民关系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麻田八路军总部纪念馆里，有左权书法影印件“坚持华北抗战”，字体遒劲、颇有功力。

戎马倥偬之际，1939年4月，34岁的左权与刘志兰结婚。次年5月，女儿出生。8月拍的唯一一张全家福，悬挂在左权宿办室墙上。不久后，刘志兰怀抱女儿，穿过层层封锁线去了陕北。这一分别，竟成永诀。保留下来的左权写给刘志兰的十一封信，均是将军在麻田及其周边驻扎时所写。其中第四封写道：“我们的驻地虽狭小一点，经修整后较砖壁还好，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周围种了许多菜，还有不少果子，洋菊花已开了三个月了，现还未完，大批菊花、牵牛花等，开得甚为好看。”写于1941年9月24日的这封信，描述的正是面前的这个小院子。烽火之中，将军还在院内种花，真有着诗人一样的情怀。

种花，也种菜。1942年5月22日给妻子的信中，左权写道：“此间一切正常，惟生活则较前艰难多了。部队如不生产，则简直不能维持。我也种了四五十棵洋疆（姜），还有廿棵西红柿，长得还不坏。”在麻田时，正是抗战最艰难的时期，左权和辽县抗战军民同仇敌忾，共渡难关。1941年初，他组织总部机关官兵日夜奋战，开垦沙滩，进行生产自救，减轻当地人民的负担。1942年春，出现严重旱情，紧张的对日作战之余，左权率领官兵一边帮助群众打井，一边开展清漳河水利建设，修筑堤坝，又建造烘炉，为农民修理农具，帮助春耕下种。

1942年5月，日寇纠集三万兵力，对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发起空前残酷的大“扫荡”。鉴于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彭德怀、左权等领导连日开会研究对策。左权提出，在敌军分路合击时，乘隙钻出合击圈，当日军扑空撤退时，伺机集中兵力歼其一路至几路。部署完毕，八路军总部各部门于5月23日开始转移。次日凌晨，由总部警卫连扼守的虎头山等几个阵地，爆发了激烈战斗。原来，在这次“扫荡”中，日军专门组建的“特别挺进杀人队”身着便装，先期潜入根据地，在麻田发现了八路军首脑机关，便由多路向麻田急进。200多人的警卫连，顽强抵御2000多日伪军的轮番进攻。敌军冲击失败后，发射信号弹召集更多的援军。左权站在虎头山上，沉着地指挥战斗。25日上午，在麻田东北南艾铺、高家坡一线山沟里，集结着八路军总部、北方局、党校、新华社的几千人马，四周都是激烈的枪炮声，飞机不时地投弹、扫射。敌人的包围圈在步步收紧，必须尽快采取果断措施，冲出包围圈。我方决定分三路，从北、东、东北三个方向突围。左权一边鼓舞士气，一边强令警卫连连长唐万成督促彭德怀转移。下午2时，在十字岭，左权用嘶哑的声音指挥着极度疲惫的队伍突围。掩护彭德怀撤出封锁线之后，唐万成又赶回来了，恳求左权跟他一起走。左权急了，要求唐万成保卫彭德怀。太阳偏西了，日军炮火依然猛烈。当左权站在一块高地上指挥时，一发炮弹击中了他，这位智勇双全、才华横溢的八路军高级将领，为了民族解放事业献出了年仅37岁的宝贵生命。

噩耗传出，朱德痛惜不已，赋诗曰：“名将以身殉国家，愿拼热血卫吾华。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周恩来指出：“左权壮烈牺牲，对于抗战事业，真是一个无可补偿的损失。”毛泽东得知消息，默然良久，复电刘伯承、邓小平：“……总部被袭，左权阵亡，殊深哀悼……”以民歌著称的辽县，一首深情的《左权将军》传唱开来。经辽县万余民众请求，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批准，同年9月18日辽县易名左权县。

1958年9月，山西省委遵照中央作出的不以领导人名字命名地名的指示，去除左权县名，并将左权县归入和顺县。老区人民代表上榆次、到太原、赴北京，要求保留。毛主席得知后，非常高兴地说，既然群众不愿意改县名，那就还叫左权县吧。1988年左权名列中共中央军委确认的中国人民解放军36位军事家，2009年又被党中央确认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登上十字岭，山风劲吹。环视交错山峰，但见苍翠松柏间几乎桃花盛开。穿过额书“浩气长存”的石牌坊，长长甬道尽头，是左权将军半身塑像，这是2012年5月25日，为纪念将军牺牲70周年，上海油画雕塑院敬塑捐立的。右侧，有碑上书“左权将军殉难处”。拾级而上，纪念亭中矗立一通高大的汉白玉碑，正面镌刻“左权将军永垂不朽”，背面是彭德怀撰写的碑志，右侧是朱德那首悼念诗，左侧是邓小平所题“怀念左权同志”。

日寇宣布投降前夕，1945年5月，为纪念在抗战中壮烈殉国的左权将军及在县境内牺牲的革命英烈，左权县各界人士募捐兴建左权烈士陵园，以后多次维修。步入陵园，中轴线上从前往后依次为左权塑像、纪念碑亭、烈士塔、左权将军纪念馆。馆内，大量图片展现了将军短暂而光辉的一生。

县城西南部，将军西路与将军东路中间，是将军广场，广场上矗立一座高大的左权全身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