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消费主义新变化及其对策研究

2021-07-12 10:01尹帮文张东
理论导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消费社会消费主义资本主义

尹帮文 张东

摘 要:21世纪技术和文化上的大变革,革新人类生存与消费方式的同时,也为消费主义等社会思潮提供了发展契机。随着媒介载体与大众文化的深刻变化,消费主义出现新形式和新特点,表现为城市化进程中的都市病症、数据统治中的购物成瘾、虚拟空间中的消费泛滥、公共突发事件中的消费权利扭曲。在发展趋势上,消费主义呈现出抹平消费者阶层、性别和年龄差异,空间上的泛区域性和去中心化,时间上的解构历史和重塑当下等特征,导致了极具时代性的消极影响。面对消费主义新变化,重构生产与消费的辩证关系、引领消费意识形态、建构有序消费市场、培养树立正确价值观和幸福观是扬弃消费主义、实现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促进人与社会协调发展之必要。

关键词:消费主义;资本主义;消费社会

中图分类号:C9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1)06-0082-07

基金项目: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智库专项课题“近年来社会思潮动向及应对策略研究”(2020TCT009);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基于议题设置的自媒体公众表达机制与规划研究”(19YJA710055)。

作者简介:尹帮文(1993-),男,湖南邵阳人,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张东( 1977-) ,男,四川达州人,重庆邮电大学研究员,硕士生导师,重庆市教育评估院副院长,博士,研究方向:网络社会问题和教育评估与管理。

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加剧,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为社会发展奠定物质条件的同时,也推动着中国逐步迈入现代意义的消费社会。消费社会引发众多社会症候的同时似乎仍经久不衰,其秘密在于资本的操控和消费主义的规训功能,故而,要突破消费社会的历史局限性,扬弃消费主义,必须深刻认识并总结消费主义在当代的新变化,并剖析其是如何可能的。

一、当代消费主义的新变化

(一)城市化进程中的都市病症

改革开放后,资本涌入我国对外开放城市,市场竞争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原有的计划经济模式,让城市瞬间充满了活力。早期城市杂糅了住宅、工业、商业和行政管辖等多功能于一体,人口流入和交通运输业的发展,客观上要求城市职能分工不断细化,以此提高城市化效率。于是,工业区和住宅区逐渐从商业区分离出来,沿海开放城市出现了一批商业大都市,并迅速成为国际化经济中心。随着对外开放范围扩大,大中城市和中小城市也迅速发展。城市崛起一方面推动了社会生产、改善了人们生活水平;另一方面,摩天高楼、灯红酒绿充斥着高消费的都市诱惑,通过电视和网络等途径,这种高消费的享受型生活方式传递到社会每个角落。越来越多的人在消费主义的刺激和引诱下,盲目向往“高品质”都市生活,将城市的高消费模式视作理想的人生目标和生活状态,转而卷入城市。人口聚集意味着城市和市场规模持续扩大,但社会生产水平和城市空间的极限难以在短期内容纳和消化这些人口,最终,爆炸式人口增长使潜蛰的城市病爆发了。首先,城市中高楼林立,建筑之间架构着交通网络,汽车从奢侈品变成生活用品,造成了城市空间的过度拥挤,公共场所人满为患。其次,工业垃圾、汽车尾气和生活废品直接造成环境污染,对城市治理和规划带来挑战。再次,无力购房的普通市民、农民工、高校和技校毕业生,面对房租房价的飙升,被迫廉价聚居,像存在于日本消费社会的“蚁族”社群逐漸出现在北京、深圳等一线城市。最后,为了能在城市中生存和消费,“上班族”奔波于公司和住房之间,将薪资付诸高额消费而无暇顾及其他,整个城市十分忙碌且井然有序,但人们对物质财富的疯狂追求和享受导致了城市的精神荒漠、人文危机和社会冷漠等病症。此外,消费主义善于利用女性的消费本能,并加以充分发挥,一些女性通过非法消费身体提供色情服务,获取金钱以购买和消费光鲜亮丽的奢侈品等等。消费主义在短期内蔓延到中小城市甚至农村,所谓“高品质”生活标准对整个社会婚姻和家庭生活产生了负面影响,成为当代婚龄普遍提高、离婚率剧增的主要原因之一;青年一代被迫成为“房奴”“车奴”,青少年和儿童则盲目追求商标和品牌符号,形成不良攀比之风。

(二)数据统治中的购物成瘾

当代技术革命的显著成果是数字科技的发明与普及,这种创造带来最突出的影响是革新了消费品的样态与形式。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04亿,互联网普及率为645%,其中手机网民规模达897亿,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3%;使用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上网的比例分别为427%、351%和29%[1]。网民规模表征了电子产品使用率和相关商品消费现状,随着电子产品的普及,传统媒介逐渐隐退,大数据时代到来了。一方面,用户和数字终端互动构成了数据生产源,人们通过使用电子产品和互联网不断地生产数据,但这种数据生产劳动却是无偿的。例如,打开网址、输入字条、筛选网页等一系列活动所产生的海量数据,都将免费提供给数字平台。因此,数据垄断和数据统治在劳动层面形成了当代的数字剥削,造成了数字贫困和数字鸿沟。另一方面,这种数据统治转化为商业价值,实现数据集中和垄断的利润目的,通过数据对消费领域施加影响。掌握数据意味着掌握消费习惯和消费动向,从而也掌握了商业生产的主动权。企业通过数据收集筛选,分析出当前的消费现状,并预测短期内的消费趋势,进而大规模生产相关商品,借助广告文化对时尚和潮流进行商业化定义,诱导人们产生相应的消费行为。以电子产品为例,产品设计者开发了产品的娱乐功能,预设了商品的耐磨损度和使用期限,影响用户使用体验,使其定期进入市场购买换代新品。与“消费主义开始在生活的更多方面产生影响”,并且“渗入到大多数节日中”[2]一样,当代消费主义不仅迅速融入各种传统节日,还生产了许多非理性购物节日来诱发消费,致使人们在这种谋划性消费中逐渐购物成瘾。于是,人们尤其是青少年群体为了赶时髦、追求时尚过度消费电子产品,手机、平板电脑充斥生活、工作、课堂和各种公共场所,进而形成了“网瘾”少年、“低头族”和“青年宅”等社会怪相。

(三)虚拟空间中的消费泛滥

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变革了人们的生存方式,拓宽了生存边界,网络空间甚至被冠以人类生存的“第五空间”之名,集聚了生产、生活和消费等社会功能。消费主义也在媒介载体的革新中突破了狭义的消费范畴,发展为泛滥的网络消费主义。这首先表现为异化的网络消费活动。如“双十一”等虚拟节日的疯狂购物、网络空间的偶像消费、购物网站和短视频APP上的网红带货消费、网络主播打赏消费等。其次是网络诈骗。犯罪团伙以谋取金钱利益为目的,借助邮件、钓鱼网站和语音电话等载体,用虚构事件或隐瞒真相的方法,欺诈他人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再次是网络消费主义休闲。这种“网瘾”休闲丧失了马克思所规定的休闲时间“是用于娱乐和休息,从而为自由活动和发展开辟广阔天地”[3]的积极意义,是人们逃离日常工作、学习和生活的虚拟避难所,人们在网上聊天、“刷剧”和网络游戏上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实质上加速了身心的双重损耗。此外还有网络色情。受传媒广告文化的“指导性自恋”影响,人们“解剖”着自己的身体,“使它在时尚市场上表现出幸福、健康、美丽、得意动物性的可见符号”[4],身体成为有利可图的商品,通过色情网站和色情直播,一部分人以出卖身体的方式来满足他人的目欲,从而获得金钱利益。最后是网络暴力。后真相时代,人们仅仅占有碎片化的经验材料,就急于占据道德制高点,对事件评头论足,对他者发表诽谤、污蔑、侵犯和煽动性言论,使用图文、音频、视频在网络上对事件主体进行人身攻击,以此确立自身在事件中的主体地位,获得某种虚假身份的满足感。

(四)公共突发事件中的消费权利扭曲

人们受消费主义的影响其消费行为不仅表现在奢侈品消费上,甚至连衣食住行也追求“自我”、标新立异。为了在饮食上满足好奇和“独树一帜”,追求所谓的营养价值来体现自身社会地位,忽视野生动物的未知危害,高价食用携带病毒和寄生虫的奇异野生动物,造成了病毒从动物到人体的传染。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始终秉承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在党中央坚强领导和全国各族人民大力支持下,全国疫情防控阻击战取得重大战略成果;另一方面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为世界疫情防控提供了中国经验、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而消费主义在疫情期间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则是西方,由于其奉行自由主义的基督教主流文化,一旦面临突发公共事件,个人和政党利益受到冲击,泛民主思潮极易导致西方民主上升为民粹主义;加之建立在资本恶性竞争之上的政党体制和政党制度存在内在缺陷,使得在这场疫情治理大考中出现社会动乱和治理失灵现象。部分民众趁机以“自由人权”为名非法举行游行示威,破坏公共秩序,制造社会混乱,扭曲消费权利,砸、抢名牌商场以满足个人的消费欲望。这例证了消费主义在西方社会根深蒂固的事实,以及疫情期间引发社会动荡的消极意义。

总之,消费主义的新变化以科学技术更迭为基础,具有时代性、技术性和历史性特征。在消费目的上,当代消费主义标榜个性消费的个人中心主义、追求物质消费的享乐主义和崇尚自由消费的自由主义;在消费内容上,以符号消费、性与身体消费、超前和分期消费、娱乐消费以及快餐文化消费为主;在消费场域和载体上,受经济全球化和资本主义数字化推动,已形成国际消费主义和网络消费主义。

二、当代消费主义的生成机理

(一)“单向度”的消费逻辑

“单向度”是赫伯特·马尔库塞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制度、科学技术和消费文化时所提出的重要概念,指维护资本逻辑良性运行所必要的单一肯定的思维逻辑和理论体系。受单向度思想和单向度社会的双重塑形,哲学失去了批判性质,而生存其中的人们则丧失了反思精神和批判意识,所有的东西被给予和接受,只有肯定的单一向度,这种“单向度”的消费逻辑构成了当代消费主义存在和运行的内在机理。消费主义首先对“成功”的意义进行了转译和粉饰,指认拥有巨大金钱财富、通过消费占有大量商品以获得社会身份和地位,就是现代意义的成功。把这类具有强大消费能力的富人定义为“成功人士”,对此类人群的消费行为和习惯通过广告文化的认同形式广泛宣传,以偶像代言的方式让消费文化得到鲜活体现,使人们带着肯定和接受的单向度逻辑投入消费活动。由于人人渴望成功并实现价值,于是,部分青年学生为了成功的面子,不顾家庭经济状况,要求父母购买系列苹果产品作为升学礼物;明星绯闻和商业巨头言论总能让人们津津乐道,而民族英雄与模范人物的事迹却鲜为人知。在这个“消费英雄”取代生产英雄的消费时代,人们更愿意相信“马云:以后人们每周工作3天每天工作4小时就可以了”这种高谈阔论,也不愿反思在数字时代冠以马云“爸爸”称谓的商业英雄崇拜[5]是否具有合理性与合伦理性。

(二)景观丰裕的消费空间

消费社会的主要特点是社会大生产导致的商品堆积,这个丰裕的商品空间就是居伊·德波意义上的“景观社会”,它为消费主义营造了容身之所。在现代城市中,高楼大厦直抵云霄,城市表面交通网络密布描绘出一幅充满生机的城市景观,人们为了在城市中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取得“成功”,房子和车子是最低标准。这为房地产公司和汽车行业的发展带来了巨大动力,而城市中的另一部分忙于工作却无力购买车和房的人,则逐渐在人口聚集的城市中被边缘化。资本为了迎合“成功人士”的消费心理和消费习惯,系统的商品体系或者说“物体系”逐渐形成,它充斥于城市生活中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高档小区、豪华汽车、昂贵服装、来自世界各地的食品形成的商品景观刺激着人们的欲望,暗示人们成功人士的身份需借助系列高档品体现出来的重要性,以此满足人们炫耀的虚荣心理,这看似是真实的成功,却也是消费主义的诡计。另外,消费主義还充分利用网络信息技术,在网络空间构造了另一个商品体系。由于现代网络信息技术集成了符号、图像、视听等体验性极强的功能,加上支付手段和物流行业的快速发展,任何实物和商品,都能以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现实感呈现在网络购物平台上供人们消费。借此,“作为景观的商品”在现实场域和虚拟空间之间实现了“既在场又不在场”的存在,社会生活则显示为一个庞大的“景观的聚集”[6]。

(三)日常生活的消费异化

列斐伏尔认为:“在现代世界里,日常生活已经不再是有着潜在主体性的丰富‘主体;它已经成为社会组织中的一个‘客体。”[7]日常生活中这种主体到客体的易位和颠倒表明资本对人们的微观操控已经深入到了日常生活层面,日常消费活动亦是如此。消费主体作为客体被操控,是通过资本逻辑对人的“需要”进行消解与重构来完成的。马克思的需要理论“从历史唯物论的人学角度把人的需要分为三个层级,它们分别为‘生存性需要‘享受性需要和‘发展性需要”[8],消费的根据是现实的使用价值,因而也是逐层的需要满足和相应的价值实现。而被资本和消费主义制造的虚假需要在于启示人们追逐商品的符号价值与“成功”的虚假意义,消费的基础和动力异化为符号价值,由人们无意识或者潜意识的消费欲望驱动,因而也是无穷尽的。虚假需要的创制与消费文化的结合,遮蔽了人的真实需要,使消费者的主体性在消费活动中逐渐丧失,“需要”的异化使消费无法获得真实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从而导致了消费欲望的在场与消费主体核心价值的缺席。

三、当代消费主义的发展趋势

(一)群体层面:抹平阶层、性别和年龄差异

消费主义影响的对象往往是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群体。就传统消费主义而言,在阶层上,由于收入水平差距大,富人和中产阶级占据大量社会财富,更具消费能力,也更容易受消费主义侵蚀;在家庭和性别上,因家庭分工与性别心理差异,女性更加高频和乐意接触各种商品,所以女性群体尤其是家庭主妇是消费主义瞄准的主要对象;在年龄上,中年群体由于具有相对稳定的收入以及对社会地位和成功的强烈渴望,在消费行为和消费取向上更青睐于具有某种符号价值的商品,在消费中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消费主义倾向。消费主义文化作为媒体文化,与政治话语一样,具有特定的政治和文化意识形态认同功能,通过塑造同质化的消费群体,“有助于特定的政治团体和方案确立其统治权”[9],这使得当代消费主义的影响正在抹平消费群体的阶层、性别和年龄差异,逐渐形成泛群体式和全员参与的消费现象。“自由、平等”的现代性政治隐喻在消费上找到了合理表达方式,消费公平和消费自由营造了虚假和表面的平等及自由观念,制造了一种在消费场域没有阶层对立和压迫、人人平等的幻想和错觉;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和技术发展带来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缩短,人们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消费活动,女性不再是家庭消费的主要力量;无意识的婴儿从出生之日起,就承担了父母炫耀自身社会地位的代理人,装扮、玩具、饮食和教育等消费都表现得高人一等,而老年人群则受消费主义影响,迷信于各种所谓保健和养生消费。

(二)空间层面:泛区域性和去中心化

消费主义作为文化和思想形态必须通过消费市场和消费活动才能真正体现出来,从蔓延的空间性和历时性来看,近现代消费主义有着强烈的地域性和区域性,这是由社会生产能力和消费能力水平局部差异决定的。人类社会生产力水平的历史性因素造成经济发达的工商业城市、世界经济和贸易中心更加具备消费活力,从国际社会看,近现代美国、日本和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主义更为明显;从城市格局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经济发达地区和城市消费能力更强、消费主义更深刻;在现代中国,北京、上海和深圳等发达城市更早受到西方消费主义的渗透和影响。消费主义的资本本质不满足于城市空间规模对市场的限制,于是通过现代交通运输业和物流体系突破了这种空间上的狭隘性。此外,当代互联网技术和电子信息产品的普及也有效规避了这一短板,加之生产力和消费水平的普遍提高,消费欲望得以蔓延至大城市以外的各个角落,使当代消费主义延伸至中小城市、城镇和乡村,在空间和地域上表现为无中心或去中心的消费主义趋势。

(三)时间层面:解构历史和重构当下

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强调人们必须在已有的物质精神基础上认识和推动历史辩证发展,在未来社会中实现人的全面自由与解放,客观上要求人们总结历史经验,继承和发展历史文化和民族精神。而当代消费主义反其道而行,通过附带意识形态的消费文化解构各国民族精神、族群文化以及国家历史,甚至提出“我消费故我在”的荒诞言论,企图以当代的消费主体取代思想和价值主体,把人们的关注点聚焦在当下即时的物质消费和享受,妄想通过占有商品确证自我的存在。作为主体的人在消费中逐渐自我异化,成为资本运行的被消费者,形成了商品与物的虚假满足与真实的精神空虚鸿沟。这时候,“高生产和高消费处处都成了最终目的。消费的数字成了进步的标准。结果,在工业化的国家里,人本身越来越成为一个贪婪的、被动的消费者。物品不是用来为人服务,相反,人却成了物品的奴仆,成了一个生产者和消费者”[10]。人的价值好像是通过物的、商品的形式实现了,事实上恰恰相反,人的价值甚至人本身被商品洪流吞噬了。

四、针对消费主义新变化的反思与应对

消费主义的弊端在于本质上割裂了消费与生产的辩证关系,盲目推崇和刺激消费,遮蔽劳动生产对人类发展的本真意义。而马克思认为消费直接是生产,“生产直接也是消费”,是主体与客体的相互生产和彼此消费[11]。消费只在极其微小的论域中是一个经济学范畴,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活动,消费在于满足当前的需要和生产出更高的新的需要。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全球普及,媒介技术已转变成大众日常生活领域的普遍性实践”[12]。消费主义借助新型载体广泛传播,异化了消费的生产性意义、撕裂了消费与生产的原生关系,使消费者陷入了商品拜物教的生存困境。面对消费主义新变化造成泛在的消费心理变异和诸多社会问题,必须予以深刻反思和正面应对。

(一)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坚持生产与消费的辩证统一

新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需要成为社会主要矛盾的要素之一,美好生活以日常生活为基础,具有生存论维度;又超越日常生活,是突破单纯的物质享受并追求美感满足的新型生活范式,具有追求个性发展的美好自由向度;是逐级满足现实需要和创造新需要的消费过程,也是消费者作为主体不断得到澄明和实现自由的生产历程。美好生活需求的满足必然诉诸供给侧,但问题在于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导致供给端存在短板和不足。所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使“供给能力更好满足广大人民日益增长、不断升级和个性化的物质文化和生态环境需要,从而实现社会主义生产目的”[13]。一方面,在生产实践中坚持自主创新、优化产业结构,在新能源、大数据、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领域牢牢掌握自主权,保护知识产权,进一步解放生产力,进而建立起抵御西方社会思潮渗透的思想堡垒和科技壁垒,避免“需求外溢”。另一方面,依靠科技驱动生产,既发挥科学技术第一生产力的作用,又坚持劳动者是生产力中的能动因素,在技术实践中把握主体与客体尺度的辩证关系。充分发挥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优势,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同时尊重人的主体地位,完善生产关系,把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贯彻到生产与消费诸环节。微观层面,随着生产和消费方式的变革,新的消费道德和消费伦理逐渐形成,表现为“消費先行于积累之前,不断地向前逃逸,强迫的投资、加速的消费、周期性通货膨胀(节约变得荒谬)”[14]。消费先行于生产是当代消费主义超前和过度消费的内在逻辑,超前消费的债务鸿沟造成了个人生产与消费的新断裂。这种断裂潜藏着经济危机,同时也造成了当代人文危机,因为预支消费意味着预支未来劳动和未来生命。因此就个人消费活动而言,应该扬弃这种先行消费的预支模式,使个人劳动生产和消费活动形成良性平衡,摆脱消费主导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在劳动实践中发展和完善自身。

(二)扬弃消费主义思想文化,引领消费意识形态

消费主义通过广告、影视作品和商业新闻等载体,实现了与大众文化的深度融合。“文化消费主义与资本主义具有内在的、天然的联系,本质上是资本与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因而其在生成根源、存在形式、价值导向、根本目的上都具有浓厚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色彩。”[15]消费主义从最深处刺激着人们无动机和无意识的欲望,并作为意识形态,借助经济和文化全球化趋势影响着我国社会主义的消费关系,导致消费空间转化为意识形态斗争场域。“当象征符码经由大众传媒所控制成为工业技术操控的对象后,人的一切关注则被掏空,人的感性生活已经成为虚假的景观产品机械投放地。这是一种彻底的本体论意义上的象征贫困。”[16]即被图像和符码转译的消费文化导致了信息时代人们精神和文化上的普遍贫困,人的价值和“需要”被异化了,人们被迫沉沦和流俗于商品世界,成了海德格尔语境中“无根”的生存群体。资本借助消费文化广泛操控人们已成事实,囿于消费主义对心灵和意识的改造,使得消费者难以自觉到这种隐性操纵。所以,这种趋势的改善和逆转必须诉诸国家和政府层面的治理和引导。首先要坚定文化自信、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建立符合国家利益的新型国际秩序,坚定维护我国在国际社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其次,在信息技术时代,“加强互联网内容建设,建立网络综合治理体系,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17]。科学设置议程和议题,筛查网络消费文化及其作品,牢牢掌握网络空间的意识形态领导权和主动权,依靠网络媒介载体和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加强青少年主流意识形态教育。最后,创新消费文化的内容和形式,创造符合人们精神需要的大众文化作品,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

(三)净化消费空间,建构有序市场

消费主义极力倡导消费上的自由主义、利己主义和个人中心主义,暗示人们以个人价值和欲望冲动为准则来塑造价值观念,这种错误的价值导向造成价值需求和表达上的歧途,导致生产和消费领域产生诸多社会矛盾以及失序行为。比如,随着网络购物的兴起,山寨商品涌入电商,迅速扩大了销售范围,加之商品评价体系的不完善,虚假的商品评价混淆着消费者的视听、误导消费,使虚假宣传和虚假评价中展示商品与实物存在巨大落差。这些混乱现象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市场秩序。此外,消费平台技术缺陷导致的信息漏洞,使网络和电信诈骗有机可乘;支付环境、虚拟货币以及物流运输的安全性等问题加剧了消费者的焦虑心理,而这些现象和问题在当代消费环境中仍然广泛存在。因此,需要外部机制和内部伦理共同规范消费市场。首先,必须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对相关商品伪造、质量不合格的生产商进行相应问责和惩戒,保护消费者基本权益;加强技术引导、建立安全机制、促进公平交易;对销售伪劣产品者给予制裁,尤其对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潜在危及消费者人身健康安全的销售渠道和平台严格管控。其次要加强消费者相关教育,使其强化消费权利保护意识,对侵犯消费权益的企业和平台绝不容忍和姑息。最后,全民参与的消费必须全员监督,要加快推进形成消费伦理,把建设有序消费空间的责任落实到生产者、销售商和消费者各方主体,提升主体素养,净化消费空间。

(四)引导消费观念,树立正确价值观与幸福观

消费主义的作用机制具有隐蔽性和循环性,目的在于解构消费者的价值观念。价值观的瓦解使人们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实需要某物时,就盲目投入消费活动,并把对物的占有产生的满足感与人生幸福等同起来。与资本主义国家片面强调个人欲望、忽视人的社会价值相反,社会主义中国把实现人的价值作为国家建设与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和终极旨归,以主流价值观引导真实需要,使人们在满足自身需要的同时实现社会价值,从而体会到真正的幸福感。面对时代变化和载体变异,消费主义等社会思潮愈发复杂和隐蔽,影响青少年健康成长,危害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实现。所以,一要坚持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科学结合,用马克思主义消费思想武装人们尤其是青年的头脑。使人们辩证认识生产与消费的互生关系,深刻理解消费是实现价值的中介而非生存和发展目的,从而认识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的价值和利害关系。二是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青年的消费观念,建构合理的幸福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新时代人们共同价值的集中反映,是解决社会主要矛盾的价值引导与实现人发展的价值目标,是国家、社会和个人价值的内在统一,与西方普世价值观有着本质区别。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内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以及理性消费观念养成必须依托学校教育,尤其是學校思想政治教育。全媒体时代,要充分挖掘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的创新方式与方法,加强网络意识形态工作,防止网络消费主义蔓延。三是弘扬中国精神当代价值,提倡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中华传统美德,把中国精神深植于“四个自信”之中,增强人们对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认同感、归属感、自豪感,从而形成既有民族特色又有时代特征的消费伦理,抵制消费主义侵蚀,促进青少年健康成长。

结语

不可否认,消费主义对我国国家现代化进程具有一定积极作用,但是要警惕消费主义无限激发人的欲望把消费活动和经济发展引向另一个极端的消极影响。消费和消费主义之间存在原则性界限,对消费主义的批判和反思并不是阻碍和限制消费,而是思考如何在中国现代化进程和经济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完成引导性消费向生产性消费的转变,使人们在生产和消费的辩证运动中确立主体地位、满足美好生活向往、实现人生价值。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经济政治局势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文化碰撞愈发激烈,技术创新主导着世界发展趋势。为此,要全面认识技术发展的特征和趋势,深刻总结西方社会思潮的主要特点和变化规律,重视技术和文化发展的机制和规制建设,推进经济发展型国家向制度规制型国家转变,防止消费主义等社会思潮的蔓延,实现经济建设与人的发展的协调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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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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