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语境下欧美电影的碎片化影像语言重构

2021-08-04 01:55孙帅生
电影评介 2021年8期
关键词:罗拉欧美后现代

孙帅生

后现代视域下,欧美影片主要采用碎片化、拼接式的组织叙事模式,以多线交错、时空重构、含混主题为其创作的主要艺术特征。此类影片巧妙而富有戏剧性地切割和串联无序情节,以其深层次的内在关联重构“零而不乱”的影片画面。后现代风格电影主要借助情节交互、语言碎片化等方式,意旨影片所要呈现的核心主题。在叙事策略维度则重点涵括板块型叙事、圆形叙事、多线索交互融合叙事等,看似充盈着混乱、断裂等非理性特质,但循迹寻根便能够发掘其内涵于碎片化语言中的串联规律和线索。本文以富代表性的后现代风格欧美电影为例,探究上述三种叙事模式框架内,状似凌乱纷杂、实为珠联合璧的并行式多线结构叙事手法,以此体悟此类影片蕴含于碎片化语言中的集中性意旨。

后现代风格的欧美电影,在意识流、超现实维度叙事手法的尝试和探索方面主要体现在将时间、空间的错位互置;正叙、倒叙、插叙等多种叙事手法的相互融合及宏大视域下矛盾冲突的多元化凸显。此种多重并列性事件横向拼接的影片创作方式,有助于增强影片的戏剧效果[1]和艺术表达,能够由碎片化的情节设置,层层递进式的解密,进而深入探寻叙事主人公的复杂心理和影片试图传达的意旨与精神内蕴。如《东方快车谋杀案》《低俗小说》等后现代风格欧美影片,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出碎片化情节横向拼接的特征,看似冗杂、无序、混乱的镜头画面,当观影者尝试以核心人物为探秘的着力点而向四处辐射时,便能够准确把握隐于多重线索中的粘合点和串联内核,进而理解影片借助怪诞影像[2]、非理性叙事传达的思想主旨。

一、后现代视域下的情节拼接叙事模式

(一)板块式编排模式

后现代风格的欧美影片,以侦探、悬疑为主要题材,往往采用非常态化、意识流动的情节编排方式,富有创造性地赋予时空新的运转方式,体现出较为浓郁的主观化表征。此类型影片往往致力于以人为渗入点的板块式拼接技法,替代以生活化、科学性为特征的物理时空连续流转,将原本不同时空、不同经历、不同性情的人、事、物以板块的形式串联组合在一起,以此实现影片表达主旨的目的。这种形似紧密相连的组合型板块,实际上却是碎片式语言及情节共同編织的非线性叙事结构。

欧美影片《罗拉快跑》便是板块式叙事模式的代表性作品。该片核心故事情节的单一性,在某种程度上要求影片创作者在艺术创作技法方面着浓墨,这样虽没有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复杂情节,没有驳杂、丰富的主要和次要人物予以宏大结构的支撑,却亦能够于意识流叙事类型影片中获得一席之地。该片创作者巧妙运用板块式的编排模式,并非简单地以单线结构描述女主人公罗拉在20分钟内狂奔筹钱以拯救男友的完整经历。虽然这也能体现在时间逐渐流逝的过程中,罗拉肢体神情以及内心的变化,但在叙事张力和艺术感染力方面却有着较大不足和欠缺。

《罗拉快跑》恰如其分地融聚叙事张力和多元开放的留白式结局,将三个在叙事、故事时间方面均相同的情节板块主观拼接,以不同的情景模拟创设出不同的结局。相悖于单一的或悲或喜的结局,该片的三种迥异结局有助于充分调动观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有效激发出观众联想中超越影片三种结局的第四种结局。影片三个板块先后呈现,在时间的起始点、情节的核心人物相同的前提下,会让观者产生某种情境还原和复归的错觉,而其中相异的遭遇又会给观众带来某种落差感和陌生感。此类后现代风格板块式拼接型影片,往往兼具熟悉感和陌生感,前者是观者主观臆想作用的结果,而后者则是影片所着力表现神秘感和未知感的客观结果。

该片在板块式叙事方面,设置了三种涵盖悲喜意蕴的奔跑结局:第一种是罗拉求助银行高管父亲失败,无奈和踌躇之下罗拉及其男友曼尼只能选择另一条触碰法律、铤而走险的抢劫之路,很显然,这种情境之下的压迫、无奈和错误挣扎抉择最终指向入狱的结局;第二种则更能够凸显激烈的矛盾冲突和戏剧性的情节冲突,发现父亲出轨的罗拉,愤怒和不满涌上心头,选择劫持父亲抢劫银行,抢劫成功后及时赶到阻止了男友曼尼的抢劫意图,但男友却不幸被急救车撞死。此种情境下,虽然曼尼并没有走上罪上加罪的错路,但罗拉劫持父亲的举动却是严重违反法律的“逆行”,最终不可避免地造成悲剧。影片所设置的前两个结局都是悲剧性质的,也是较为常规的大众化思路,但是悲剧的结局往往会给观者带来某种惆怅与慨叹;所以在第三个板块情景复归原点后,导演创新性地融入赌场这一能够产生某种奇迹和转机的场所,并且巧妙穿插父亲出车祸后无碍的转折性事件,最终以曼尼找回钱款、化解危机的合欢式结局收束,在某种意义上凸显出影片的艺术魅力和审美价值。

(二)圆形记叙模式

所谓圆形记叙模式,是以线形叙事模式为参照标准而创设的新模式,此记叙模式以情节首尾相连为主要特征,故事情节在伊始和结尾处会出现近于重现、复归和交融发展的现象。一般来说,圆形记叙模式是欧美后现代风格拼接式影片组织驳杂情节时较为常用的手法,此种起点与终点的交汇很大程度上融入诠释了人物心理的变化发展,集中体现了内含于起点与终点中间纷繁复杂的个人、社会对核心主人公的正面与反面影响。

欧美后现代风格影片在此模式的代表作品即《低俗小说》。该片碎片化、拼接化的情节设置模糊了影片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界限和区分。总体观之,影片可以大致分为“小南瓜”“小兔子”的抢劫行为;中间三大板块主要围绕黑帮人士温特森、黑帮老大马沙、朱尔斯、布奇等核心人物的纠葛与冲突展开情节的铺陈和衍生。情节的混乱、人物的驳杂、场域的变更,使得该片画面呈现出纷乱无序的特征,碎片化的语言使得前后故事情节较为松散,展现出跳跃式、突变型的视觉审美效果。

《低俗小说》中的三个核心大故事与两个片段式小故事,各自拥有其主要人物和矛盾冲突,看似相互独立、互不相干,但实际上在圆形叙事中串联着朱尔斯等人的顿悟和思想嬗变。在“金表”一节中,布奇、马沙从合作、决裂,再到最终选择彼此谅解、冰释前嫌,“金表”在其中作为物象标志串联布奇与马沙之间斗争冲突的复杂关系;在“邦尼的处境”一节中,朱尔斯和温特森这一对黑帮杀手,遭逢马文的乱枪扫射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内心的触动和心灵的震颤让朱尔斯真正体悟到生命的意义,驰骋“杀”场只会加重罪孽,而无益于灵魂的解脱和身心的释然。

影片“向善得救”的主旨巧妙地串联起并行不悖、独立进展的五个故事,主题的升华、圆形结构的运用,让首、尾两个原本凝聚力、目的性都不甚强的片段故事拥有了存在和发展的合理性与必然性。此种圆形结构,能够让原本碎片化的语言陈述和情节编排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和紧密的关联性,不同事件对不同人物灵魂的触动,让原本的黑帮群体收获了新的生活希望和坚定的生存理念,从而在意识流情节的横向拼贴和首尾相融中消解了绝对的恶,进而真正实现恶与善的和解,促进恶向善的转变。

(三)多线索叙事模式

后现代风格欧美电影中较为常用的叙事手法便是多线索交织的叙述模式,其主要特征是不同时空之间的衔接与流转,不同人物命运的拼接与着墨。此类叙述模式并不是各个部分分别以时间为序,从始至末、详尽有序地对各线索展开兼具冲突与和谐的铺陈和描述,而是各个部分同时展开、交叉进行[3],以一条核心的时间脉络对多条分支线索中位于特定时间段的故事进行镜像捕捉和影像剪切,从而使得影片具有丰富驳杂和意旨相通的审美价值。

多线索叙事模式的应用,有助于在时空转换、人物更替等画面流变中巧妙渗入影片情节发展的前因后果,进而激发观者主动思索并尝试串联不同画面中核心情节与其他分支线索之间的联系。影片所选择的多条线索往往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在线索前因后果的串联中蕴含着某种共性和指涉意义,寄托着影片导演的创作意旨和设计目的。这种看似平行无交叉的多条线索,仿若前言与后语大相径庭的碎片化语言,状如毫无交集的时空情境,实则都有一条将其紧密串联起来的无形线索,一般后现代风格欧美影片都会将这条无形线索置于某个机缘巧合或是某个深层次的共性原因。以《通天塔》和《东方快车谋杀案》为例,此二者在叙事编排中,都拥有超过3条并行不悖、相互独立又彼此联系的线索,前者集中记叙了11天里位于美国、日本、墨西哥、摩洛哥的四个悲剧故事,其线索的串联点亦是呈现“零而不乱”画面的关键便是日本人赠与非洲朋友的“步枪”以及作为悲剧核心冲突焦点的“语言不通”问题。后者则将集体复仇案融聚于东方快车之上,借助侦探的推理和想象,呈现出12个看似身份迥异、几无交集的涉案凶手与遇害者之间的矛盾冲突。该片采用时空重叠的蒙太奇式拼接手法,零散却极富内在条理地对影片进行了多条线索交互式、并列式、交叠式情景展现。人物的混杂性、语言的碎片化、矛盾的迥异性,最终融聚成共同的泄愤手段——刺杀富商雷切尔,而这其中拼接式的画面转化,不仅客观还原和再现存在于富商和12位凶手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以复合式、交叠性的叙事方式深入影片的核心主旨——揭露社会中的法理与人性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二、碎片化语言的多元开放内蕴

欧美后现代风格影片以“碎片化语言”作为其拼接式情节和交互式时空转变的关键性推动要素,进而以“零而不乱”的画面重构来激发观影者寻觅串联型线索的兴趣和积极性。宏大而庞杂的人物、时空、情节结构让此类型影片拥有更加开放多元的文化内蕴,即碎片化语言的形式之下,包含着内容维度指涉明确、意旨丰富的内在规律。多条线索交织的碎片化情节拼接不仅有助于更加全面而深刻地挖掘圆形人物的复杂心灵特征,也能够较为深刻地表现影片核心的人文主旨和精神内蕴。

此类影片中,语言、情节的碎片化与主旨、内蕴的集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开放多元的文化内蕴是“零而不乱”的情节网络中最核心的一环,诠释着影片的社会价值和时代意义。影片通常会在充满梦幻意味和超现实主义色彩[4]的纷繁复杂情节中融入非理性精神特征,进而与现实世界进行对比和指涉,以此来揭示现实世界中存在的问题以及此种症结对人性的摧残和扭曲。例如,导演大卫·林奇所创作的后现代风格电影《内陆帝国》,女主角与其所饰演的虚拟角色是具有相互嵌套特质的密切关联体。二者都近乎雷同般发生了婚外情,但更具戏剧性和怪诞性的情节在于,女主角、虚拟角色其实都只是一位波兰女子在遭逢丈夫无情背叛后所臆想出来的形象。这种层层嵌套式地拼接碎片化、荒诞式的故事情节[5],导演所意旨的是通过虚幻臆想的非理性婚外情事件,深入剖析后现代社会人类灵魂深处的非理性精神因子的复杂和扭曲。

相较于《内陆帝国》较为明确和直接的揭示和披露态度,《低俗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穆赫兰道》《罗拉快跑》等后现代风格影片则体现出开放多元的意旨内蕴。以《罗拉快跑》为例,相同时间、相同境况内3种结局的编排,让影片并没有流于单一固定化善恶、悲喜的结局呈现方式,而是在仿若前后毫无关联的三种板块叙事中穿插碎片化的语言,创设出在形式与内容方面都有较大差异的3种假设情况,虽然影片并没有言明究竟哪一种结局才是属于罗拉和曼尼的最终结局,但很显然观众在这种开放性和多元化的留白式艺术处理中,都会比较倾心于化险为夷的喜剧结局。但是,导演所要传达的并非止于结局的开放性,其更意旨于对正确价值观择取问题的深入忖思,前两种悲剧式结局都只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式的偏激做法,而最后一种虽是喜剧结局,但是以赌博作为谋求转机的冒险方式是否真的合理,如果曼尼没有返回地铁找回被乞丐捡拾的10万马克,那么这个结局是否又会重写,是否赌博会以失败收束?一系列问题在影片碎片化语言的陈述中得到了展现,也在“零而不乱”的画面重构中留给观影者深入而全面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结语

后现代视域下的欧美影片,致力于进行“零而不乱”的画面重构,旨在借助圆形、板块化、多线索等叙事手法,展现丰富驳杂的情节结构背后所蕴含的时代内蕴和审美价值。此类影片对时空结构采取或并行、或交织、或错位的处理方式,这些近乎戏剧性的艺术处理手法在很大程度上会让观影者产生混乱、费解、排斥之感,能否巧妙地引导观众寻找串联多条线索中的关键粘合因子,是此类影片成功与否的关键。《低俗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等影片,均较好地于碎片化的语言中渗入对主人公非理性心理的挖掘,以拼接式的情节编排揭示富有开放多元性的核心意旨,进而实现影片的社会效益和艺术审美的统一。

参考文献:

[1]毕跃忠.欧美推理小说的电影化叙事策略建构[EB/OL].(2020-02-26)https://www.doc88.com/p-88261139426389.html.

[2]程晓娟.欧美电影视听语言的特征表现分析[ J ].短篇小说(原创版),2016(11):83-84.

[3]李岩.评析欧美电影视听语言的特征表现[EB/OL].(2021-04-03)https://www.doc88.com/p-70559510810217.html.

[4]樊鹏.欧美后现代电影叙事策略解读[EB/OL].(2018-05-26)https://www.doc88.com/p-23647833683618.html.

[5]温玲霞.叙事重构与怪诞影像——大卫·林奇电影中的非理性精神世界[ J ].電影评介,2020(19):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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