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记

2021-08-23 14:24猫语猫寻
读者·原创版 2021年8期
关键词:罗湖区南山区新家

猫语猫寻

今年是我来深圳的第16个年头。

刚来深圳的时候,我带着一个行李箱,在福田区的某个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对于来自新疆的我来说,这里实在太新鲜了:只在书里看到过的“握手楼”近在眼前;细窄的小巷子,巷子里乱跑的小孩和随意坐着聊天的大人;好多家没有招牌的收卖旧家具、家电的铺子,还有一些货品摆放杂乱的小卖铺。我仿佛一瞬间就穿越到了20世纪80年代。

城中村的主街街道稍宽一些,像集市一般热闹,各种小吃店用味道进行着一场隐形的较量。

我在来深圳的第三天就住进了那个单间。房间不大,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洗手间,空空的,什么家具都没有,我就去旧货店买了一些简单的家具。

后来我还住过罗湖区和南山区的城中村。我其实挺喜欢城中村的,虽然很吵,但都是生活的声音—孩子的玩乐声,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楼与楼之间隔得近,对面楼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大了点儿我都能听到。住在其中,就算是孤身一人,也有种很扎实的生活着的感觉。

城中村的晚上会有很多小贩摆摊,我下班路过其中几个卖旧书的摊位时就会去翻一翻,看到喜欢的书就顺手买回去。在那里住了不到一年,我竟然积攒了一大箱书。

我的东西开始变多,是在罗湖区的那个城中村时。那次租到的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位于顶楼。我是从之前的房客手里转租过来的,他要回家结婚了,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就是他在深圳的全部痕迹。要离开深圳了,他却什么都带不走。他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当时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大箱书的我完全可以拎包入住。除了楼层过高且没有电梯,这里几乎没什么缺点,打开门就是天台,不但可以在那里晾衣服、晒被子,晚上还可以坐在外面看看深圳没有星光的夜空。

住进去之后,才发现我有一个邻居—天台上有一个简易房,起初我以为是房东放东西用的,没想到,里面竟然住着一个老奶奶。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房东的妈妈,房东住在5楼。

那时,她常常帮我收衣服,还帮我丢垃圾。我很不好意思,买水果和其他食物时便常分她一些。但其实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因为我们语言不通—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的普通话她也只能勉强意会。大多数时候,我们仅有的交流都通过比画。到后来其实我们也都不怎么说话了:帮我收完衣服,她会敲门把衣服给我;如果我不在家,她就把衣服挂在我门口的楼梯扶手上。

其实那个房东有点儿“奸商属性”,我住在那里的第二个月就发现,那个奶奶房子里的水电费都是算在我的水电费里的,但我没说什么。有的时候我送水果给她时,我们会一起在天台上静静地坐着,仿佛从未认识过彼此,又好似已经认识了很久。气氛微妙,但又显现出一种奇特的美感。

我从那里搬走是因为新公司在南山区。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城中村里,我找到了我在深圳的第三个家。

这次搬家算是大场面了。从没有电梯的9楼搬下来,再搬到没有电梯的5楼,而且我的书已经有4大箱了。

在这个家里,我迎接了妈妈的第一次来访。对于一个常年住在1200多平方米大的院子里的新疆农村人来说,这样的“握手楼”、这样窄小的巷子和并不宽敞的房间,让她很是压抑,还好周围足够热闹有趣,不然她会更加难以忍受。后来我上大夜班时,妈妈早晨还会接我下班,我们一起散会儿步,在村口的小摊上吃个肠粉再回家。

那个家也是我最后一次住城中村。我在那里住了5年,从那里搬出来时,是我楼下的旧货店老板找人帮我搬的家。虽然东西多,但因为离得近,新家又有电梯,几个蹬三轮车的师傅搬了两趟就搞定了,只收了我200块钱。旧货店老板是福建人,很是热情豪爽,我从罗湖区搬过来的时候空调坏了,是在他那里换的空调,家里的电器坏了也都找他修理。我妈妈来的时候他一定要请我们吃饭,我说了很多话才推掉。因为他每次帮我修理东西都只收很少的钱,再让他请客着实说不过去。

关于那里的记忆太多了,我这个“阿宅”不知不觉间竟然在那里结识了那么多好人。我一直觉得,这种简单的人情是人间一种非常珍贵的情谊,它的出发点与利益无关,仅仅源于生而为人的善意。而我每次想起,都仿佛能重新定义这人间的美好。

从那里搬出之后,就到了我上一个家,彼时我的书已经有7箱之多。

那个家是76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我和我妹(一个多年好友)搬到了一起。那里离我俩的公司都近,周围是南山区有名的美食街,四周是深圳的老城区,车水马龙,一切都很方便,我和我妹都很喜欢那里。我们生活习惯契合,而且因为上班时间不同,我们平时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一直独居的我很快就习惯了这从未有过的同居生活。

大白是在我们同居第三年时被接回来的。新家有了它就热闹了很多,时不时会有以看猫为名来家里做客的朋友,我和我妹也常在家里搞些小聚会。来深圳这么久了,我竟然是有了大白之后才开始在家里待客的。之前我的家只有几个闺密去过,她们也都只是去家里看看,连茶都没喝就离开了,因为我家里包括水杯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只有一个。

大白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甚至在家里办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周末电影派对”—周五约几个闺密一起在家里看电影,吃着水果喝着茶,有时会喝点儿小酒。这个传统延续了很久。

妹妹在我们一起住的第四个年头搬走了,她的家人都搬来了深圳,她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窝。之后我和大白又在那里住了4年,今年才搬离。

这次搬家,是从南山区搬到了宝安区。新家不大,很多之前的家具我都无法搬过来。我舍弃了两个心爱的书柜,但书我倒是全都搬过来了,这次是整整9大箱。

搬到新家之后,我本计划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慢慢收拾的,但我妹来了,一个晚上就帮我把书整理好了。她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手脚麻利,干活利索,所到之处皆整洁。我一周的活计在她的帮助和监督之下,不到两天就搞定了。我站在新家的阳台上,听着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仿佛刚刚还在上一个家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这个不一样的人间。

新家在5楼,阳台外是几棵大树的树冠,每天早晨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鸟鸣声;树下是一个学校的篮球场,白天一直都有拍打篮球的声音传来,连如此炎热的夏天中午都不曾放过,让人佩服不已。

城市里的打工人都会有搬家的经历,有人习惯拎包入住,有人则乐于举家搬迁,其实都是为了找一个栖身之所。不知不觉间,我们在这个栖身之所刻满了自己的痕迹,只有在搬离的那一刻,它们才被打包,变成一件件行李。这时我们才能体会到它们的重量,这重量中包含着你已逝的时间、习惯,还有你在一个地方停留过的证明。这一切被称为生活,它被搬来搬去,最终在不同的地方展现着不同的姿态,以及属于你的别样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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