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清华:青春蒙难,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2021-08-23 02:50大平
知音(月末版) 2021年8期
关键词:清华大学李老师儿子

大平

在最美好的年华,被迫承受截肢之痛,当命运如此戏弄年少的周桐之际,他却逆风飞扬,在爱和温暖的陪伴下,用自己的百折不撓,硬是将一条泥泞之路走成了康庄大道。

青春蒙难:优秀少年遭遇重大车祸

2019年9月22日下午,接到儿子班主任李家生老师打来的电话,肖永芝的心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紧接着,李老师焦急的声音传来:“周桐出车祸了,情况很严重!”肖永芝如遭当头棒喝……

2003年出生的周桐是肖永芝的骄傲,因肖永芝和丈夫常年在江苏省盐城市做建筑工作,周桐从小跟爷爷奶奶在安徽省六安市霍邱县邵岗乡长大。

都不识字的爷爷奶奶常告诉周桐,要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农村,过上好生活。肖永芝和丈夫也非常牵挂儿子的学习和成长,每次回家,夫妻俩都要教导儿子要认真学习,考上好大学,不要再像父母一样做农民工。周桐没有让家人失望,整个小学阶段,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一次期末考试,周桐又一次考了第一名,全家人都高兴地表扬他,肖永芝也开着玩笑给儿子树立目标:“周桐,继续发狠读书哈,长大了要是能考上清华大学,那才叫好呢!”“清华大学很好吗?”小周桐歪着脑袋问妈妈。肖永芝笑道:“那当然啦,清华大学是咱们中国最好的大学。”“哦,那我长大了就上清华大学。”见小周桐不假思索地说出这话,全家人都笑得很开心。

周桐小学毕业后,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父母将他送到寄宿制学校霍邱县农机学校上初中。此后,周桐每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除了学习,孝顺的他还帮助爷爷奶奶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此时,比周桐小7岁的妹妹已跟随父母在盐城上学,肖永芝和丈夫既要上班又要带女儿,每年很少和儿子见面,只能通过电话叮嘱周桐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每次,周桐都答应妈妈,让妈妈放心。

逢年过节时,考虑到儿子在县城生活,不能穿着太差,肖永芝也会给儿子添置新衣服,周桐却不爱攀比,总让妈妈少买。一次他生日,妈妈一咬牙,给他买了双贵点的鞋子,没想到,周桐还怪上妈妈,让妈妈下次别买了。

2018年中考,周桐以霍邱县农机学校第一名的好成绩,被重点高中霍邱一中录取。得知这个好消息,肖永芝和丈夫高兴坏了,同事们也都不无羡慕地说周桐是“别人家的孩子”。肖永芝两口子被夸得美滋滋的,为奖励儿子,肖永芝特地花70元钱买了一只手表,周桐如获至宝,天天戴在手腕上。

高一下学期,周桐参加全国中学生数理化学科能力展示活动,在数理化三个学科斩获省级一等奖。自此,已对清华大学有些了解的周桐,明确地将考上这所顶级大学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高二时,周桐获得报考中科大少年班的资格。听到这个消息,肖永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给儿子打电话:“周桐,你以平常心对待这次考试,不要有太大压力啊,别忘了咱们后面还有高考呢!”“嗯,妈妈,我也是当做提前体验高考的。”周桐轻描淡写地告诉妈妈。实际上,他憋着一股劲,准备好好迎战这次考试。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由于报考中科大少年班需要填表用照片,2019年9月22日这天,16岁的周桐吃完中午饭,就骑着电动车,到街上的照相馆去拍照。半路上,一辆严重超载的重型渣土车冲到绿化带上,冲向来不及躲闪的周桐,滚滚车轮碾轧过他的左腿……

当周桐奶奶和李老师第一时间赶到车祸现场时,周桐已被抬上当地医院的救护车。看到周桐左腿摆在一边,断肢血肉模糊,右腿也大面积被蹭掉皮,奶奶哭得撕心裂肺。李老师的心也碎了,提出要将周桐转到合肥的大医院救治,但医生认为周桐伤势过重,断腿还在不断流血,若去路远的合肥会延误时间,怕周桐会有生命危险,当务之急是转往六安市人民医院。李老师不敢让周桐冒险,接受医生的决定后,他含泪通知了远在盐城的肖永芝,也就是本文开头的那揪心一幕。

百折不挠:病床上逆风飞扬

接到电话,肖永芝和丈夫犹如万箭穿心,俩人一分钟也不敢耽搁,连夜赶到周桐所在的安徽省六安市人民医院,此时,周桐还没有出手术室。

忍着锥心之痛,通过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的李老师,肖永芝夫妻才了解到:到六安市人民医院后,周桐的低血压只有43了,医生称他的情况不乐观,左小腿和左膝盖都保不住了。李老师于心不忍,苦求医生,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保住他的左膝盖。医生最终费尽心力保住周桐的左膝盖,同时给他骨折且大面积脱皮的右腿做了植皮手术,但他们实在无力保住周桐的左小腿。

让李老师难以置信的是,一路上,承受着断肢之痛,周桐没有说一声疼。相反,见年迈的奶奶一直伤心哭泣,他多次轻声安慰奶奶,说自己没事的,让奶奶不要难过。周桐还虚弱地对李老师说:“李老师,对不起!”听到身受重伤的周桐说出这话,李老师的眼泪滚滚而下。他知道,周桐是担心这场严重车祸影响中科大的考试,辜负了老师对他的期望。自己遭遇这样的重大伤害,还考虑着身边的人,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痛心之余,李老师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周桐千万别睡觉,要保持清醒。

可怜天下父母心,听着李老师哽咽着讲出这一切,肖永芝和丈夫早已泣不成声。善良的肖永芝不明白,儿子如此懂事、优秀,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他今后的日子怎么办?

煎熬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经过4个多小时的手术后,周桐终于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了,他的命保住了!肖永芝夫妻总算稍稍缓了一口气。由于还在昏迷中,周桐立马被送到ICU病房。

好不容易熬到次日上午,经过医生允许后,肖永芝和丈夫得以去ICU病房探望周桐。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嘴里、身上插满管子,尤其是看到他那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断肢时,他们都忍不住掩面而泣。没想到,周桐竟轻声地问道:“爸,妈,你们昨晚在哪儿吃饭?住在哪里?”自己命都丢了半条,醒来第一句话还在操心父母,肖永芝的心中无限酸楚。

更让肖永芝心痛的是,当天,当地民众的朋友圈传开了周桐出车祸时的视频。视频中,电动车和周桐被压在车轮下,周桐的左下肢血肉模糊。意外的是,他坐在地上,没有哭也没有喊。在听到有人说“伤口要赶紧扎起来”后,周桐立刻冷静地拆下自己的鞋带,绑紧了自己正在淌血的小腿,并打电话报警。肖永芝震惊了,儿子如此坚强、沉着,他承受了多少痛苦?肖永芝没有勇气去想象……

手术刚过两天,还在重症监护室的周桐就说自己要自学功课,要家人把自己的书包带到医院。肖永芝当然不答应,担心儿子看书影响休息,可架不住周桐的一再要求,她只好请孩子姑姑找到李老师,将周桐的书本和学习资料带到了医院。

9月25日,考虑到周桐伤情严重,医生建议他转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他的书本也被带到了上海。此后,加上之前的手术,周桐一共经历了8次手术。无一例外的是,每次手术后不能动弹时,他就听英语课文的听力;稍微好点后,他就躺在床上,双手举着书,认真地自学。

见周桐如此“不要命”,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医生多次建议他多休息。读书重要,儿子的身体更重要,肖永芝也急了,要儿子少看点书,周桐嘴上总是答应妈妈:“好的,我稍微再看一会儿。”可每一次,他都要将“一会儿”变成“好久”,肖永芝不放心,心疼和担心也随之延长。

为了让儿子看书舒服点,周桐能坐起来后,肖永芝就坐在病床的床头,用手撑在床上,让儿子靠在自己怀里。很多时候,周桐看书就忘了时间,肖永芝坐得腰酸背痛胳膊酸,但一想着儿子忍痛学习,她也硬扛着。

让肖永芝和周桐心怀感激的是,周桐住院期间,李老师像家人一样,经常打电话了解他的病情。周桐在医院坚持自学,李老师也很感动,他告诉周桐:“你在学校学习和在医院学习是一样的,你就把医院当成学校,按照自己的方法学习。”

周桐的自强不息和努力向上也感动了学校,为激励更多的同学,2019年11月,学校设立了霍邱一中第一期“感动人物奖”,奖励周桐和另外几位同学。颁奖当天,还在上海住院的周桐委托爸爸代替他领奖。后来,在学校发的视频中,周桐看到,校长给领奖台上的爸爸戴上红绶带时,热泪盈眶的爸爸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刻,周桐的眼圈也红了……

心怀感恩之际,肖永芝发了一条朋友圈,真诚地感谢所有帮助过周桐的人,这也是她自儿子出车祸后的第一条朋友圈。

挺进清华: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结束上海的治疗后,在家人的陪伴下,周桐回到六安,继续住院做复健治疗。在此期间,周桐身边的病友都是年纪大的人,还有不少人因身体原因消极、悲观,受他们的影响,想着自己从一个健全的少年变成残疾人,前途迷茫,周桐的情绪一度低落,不爱说话,动不动就发呆,也不愿出门。

目睹儿子的消沉,肖永芝和丈夫心急如焚,多次劝儿子振作起来,无奈收效甚微。最无助的是,有时,肖永芝劝着劝着,可只要目光触及儿子缺失的左小腿,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就不由地往外涌。到底该怎么帮儿子一把呢?肖永芝和丈夫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他们想到了李老师。李老师一直备受儿子尊敬,儿子出车祸后,他们无法立刻赶回家,是李老师忙前忙后,代替家长办所有手续。

巧的是,就在此时,李老师抽空来看望周桐。身为有丰富经验的班主任,李老师懂周桐的心,发自肺腑地与他促膝谈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装上假肢后对生活影响很小。将来你不能上机械类的专业,但可以报北大的光华学院学经济,就没有什么大影响了。以你的成绩与潜力,考清北没问题的!”听着李老师的话,周桐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见此,李老师又鼓励他向前看:“过去的已经发生,不能改变,只能做好下一步。”“老师,我听您的。”周桐重重点头,将李老师这句话深深地烙在心里。看到儿子心情明显好多了,肖永芝和丈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周桐的伤渐渐好转,并安装假肢后,原本可以申请休学的他坚持要回到学校。考虑到女儿还在盐城读书,肖永芝和丈夫商定:丈夫继续去盐城打工并照顾小女儿,她留在霍邱当周桐的陪读。

得知周桐家的这个决定,为方便肖永芝照顾周桐的生活,霍邱一中帮他们母子找了一间位于一楼的寝室,还给肖永芝安排了一份校内保洁员的工作。周桐告诉妈妈,自己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学校领导和老师的厚爱。儿子懂得感恩,肖永芝笑了,心里却格外酸楚。

2020年4月,周桐拄着拐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班集体,迎接他的,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他行动不便,每天有专门的同学扶他上下楼;他少上了7个多月的课,6位老师专门为他建了一个小群,班上的39名同学轮流帮他补习,李老师还经常对他进行心理疏导。感受着大家的厚爱,周桐将千言万语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不久后的月考,因缺课7个多月,周桐的成绩从年级前几名退到100多名,这个成绩,已让肖永芝满足,然而,周桐对自己的要求远不止此。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晚上学习到半夜,课间活动也忙着看书,为节省時间,他甚至在教室吃饭。

高考前,见别的家长都买价格贵的鱼虾及其他营养品给孩子补身体,肖永芝也准备买点,周桐却劝阻妈妈:“妈,不用特别对待,能穿暖吃饱就行了。”肖永芝觉得自己就像网上说的一样,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如此懂事的儿子。

2021年6月1日,周桐通过了清华大学高校专项计划招生——自强计划报名系统初审,入围了笔试环节。

6月7日,带着亲朋师友的期盼和祝福,周桐脸上洋溢着自信,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进高考考场。最后一场考完后,周桐乐呵呵地回到了家。看见儿子胜券在握的样子,肖永芝也跟着高兴。让她心疼的是,由于三天后就要参加清华大学自强计划招考复试,周桐来不及休息,又一头扎进新一轮的复习中。

6月23日上午,安徽高考分数公布前,李老师特地来到周桐家,和他一家人守候在电脑前等待。当看到他的分数是684分时,肖永芝和婆婆不约而同地拍手欢呼,李老师也激动地夸他创造了奇迹。

“有点儿惊喜!”周桐也开心地笑了。

让周桐一家意外的是,由于很多霍邱人都知道周桐的优秀和他曾遭遇的车祸,高考成绩出来后,他的经历就被人传到网上,并冲上微博热搜,网友纷纷为他点赞、祝福,周桐和家人感动满满。

更大的惊喜是,高考分数公布后,清华大学就向周桐抛来橄榄枝。两天后的6月25日,清华大学安徽招生组的老师更是公开表示,清华非常欢迎像周桐这样自强不息的学生来学习!周桐已获得了清华大学的自强计划考核认定,他的高考成绩加上40分降分优惠,妥妥地进入清华。

同一天,奥运冠军邓亚萍连线周桐,鼓励周桐:“不管我们在任何一个环境中,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做好,去做最精彩的自己,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邓亚萍还笑着告诉周桐:“选择到清华,你将会遇到很多强劲的对手。其实这样也很好,会督促你更加努力,那我们就在清华见啰!”

感受着奥运冠军和广大网友的关心和赞誉,周桐受宠若惊,他表示大家太夸奖自己了,自己只是一名心态比较乐观的普通高中生,所取得的成绩离不开亲人和师长一直以来的关心和帮助。他告诉大家,他的志愿填了清华大学计算机专业,未来,他会牢记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

编辑/戴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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