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环保形象、互联网使用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

2021-08-30 05:06汤峰刘晓龙李彬杜祥琬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21年7期
关键词:环境保护

汤峰 刘晓龙 李彬 杜祥琬

摘要 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是衡量政府环境治理客观工作成效的重要标准。影响我国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因素是什么?既有研究多聚焦个体层面的特征,或者宏观绩效的作用,鲜有研究注意到政府的形象因素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文章使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5)数据,主要采用Ordered Probit、 Ordered Logit以及OLS模型实证考察了政府环保形象和互联网使用以及两者交互作用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研究表明:①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间显著正相关,在短期内难以改善客观环境质量的情况下,提升政府环保形象有助于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提升。②在现阶段,互联网的使用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③政府环保形象与互联网使用间存在交互作用。提升互联网使用水平,政府环保形象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边际作用不断递增。理论上,提出了“政府环保形象”概念,并利用指标对其测量,进一步拓展了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研究视野。该文蕴含的政策启示在于,我国各地政府在继续加大环境治理力度,努力提升环境治理客观绩效、改善客观环境质量的同时,需要重视对良好政府环保形象的塑造和建设。此外,在大数据时代,还需要充分利用互联网平台,促进政府良好环保形象的传播。通过不断加强对环境污染的治理,改善自然环境状况,积极打造和传播良好的政府环保形象,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能显著得到提升,最终有助于实现人民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的局面。

关键词 环境保护;环境治理满意度;政府环保形象;互联网使用;交互作用

中图分类号 D035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2-2104(2021)07-0107-09DOI:10.12062/cpre.20201005

环境保护日益得到世界各国的普遍关注 [1],我国亦是如此。改革开放以来,尽管经济飞速发展,我国的环境污染问题却不容乐观,严重制约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2-3]。环境污染还危害公众身心健康,降低其幸福感 [4],甚至侵蚀其对政府的支持和信任 [5-7],由此引发的群体性事件更是屡见不鲜 [8-10]。故而,环境问题已成为我国一项极重要的社会政治议题。鉴于此,我国不断优化经济发展模式,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出台多项措施以改善环境,“十三五”时期生态环境明显改善。

如何评价政府在环境领域中的工作?通常用公众满意度考核政府环境绩效 [9]。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我们党的执政水平和执政成效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必须而且只能由人民来评判。人民是我们党的工作的最高裁决者和最终评判者” [11]。不同于部分研究借助“环境满意度”衡量政府环境治理工作的成效 [12-14],该研究将使用“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评价。因前者内涵更广,既包含民众评价政府环保工作绩效,也反映该地自然环境的禀赋条件。而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则是在特定时空下对政府环境保护绩效的民意反馈,是对环境“治理增量”的评价 [15]。作为环保“晴雨表”,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能直观反映出公众诉求,为政府完善环保措施提供方向 [16]。提升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还有助减少社会矛盾,提升政府公信力,增强民众政治支持[6,17]。然而,学界关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影响因素的系统研究还较为鲜见,该议题存在較大理论探讨空间。基于此,将进一步挖掘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因素,重点考察政府环保形象和互联网使用,以期为政府出台相关环保措施提供政策依据。

1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在环境治理中发挥重要作用,其显著促进公众环保行为 [18],也影响政府环境治理行为 [12]。相关研究虽从不同视角涉及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讨论,却鲜有专门将其作为被解释变量 [15]。此外,系统讨论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因素更是寥寥无几。

梳理既有研究,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大致可区分为微观因素和宏观因素 [19]。微观因素包括性别、政治面貌、年龄、受教育程度以及收入等。已有研究指出,个体的人口社会特征显著影响其对政府环境政策的态度 [20]。例如,高收入人群对环境要求更高,因而其环境治理满意度可能更低 [21]。周绍杰等 [22]同样指出,性别、收入等因素影响公众对环境治理评价,公共服务满意度具有显著的群体差异。卢春天和洪大用 [19]还发现,个体层面的心理状况也直接影响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效果的评价。基于此,相关研究试图从“环境污染感知”角度去阐释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差异 [17, 23-24]。因而,社会信任 [25]、社会公平感知、环境关心水平 [9, 26]等因素也影响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 [18]。宏观因素主要是自然环境、社会经济发展和政府治理绩效。理论上,客观环境质量有助公众满意度提升 [14,27]。而宏观经济对环境影响,经典理论当属“库兹涅兹曲线(EKC)”。该理论认为,在经济发展初期,环境质量会随经济增长而下降,直到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其会随经济增长而不断提高。即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存在“倒U型关系” [9, 28]。不过,杜祥琬 [29]指出,同样是发达国家,在同等经济发展水平下,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代表国家的环境污染程度比欧洲和日本为代表的高得多。而我国作为后发国家和走新型发展道路国家,理应做得更好。相关研究还借助该假说解释了我国特定背景下经济发展与环境状况之间的关系 [30-31]。学界对经济增长与环境治理是否存在必然的因果联系尚未能言之凿凿。不过,基于我国现实发展经验和相关实证研究,有理由相信,经济发展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间存在关联。如果某地经济发展水平提升,将有助政府提升绩效,进而影响民众的环境治理满意度 [32]。事实上,公众对政府各项工作满意度的评价便是政府绩效的直接反映 [33-34]。基于此路径的研究揭示,政府绩效显著影响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然而,绩效并非唯一显著因素,某地区主要领导人的升迁偏好也可能影响环境治理满意度 [15]。此外,部分研究甚至认为,客观绩效与公众对政府工作满意度间并不存在因果联系 [35],客观环境改善未能提升公众环境满意度 [12,36]。这对进一步探讨环境治理满意度有所启发,仅关注经济发展和绩效还不够,尚需讨论其他可能的因素,例如政府的环保形象。既有研究便指出,以往公众对公共服务满意度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大部分未能考虑政府声誉机制,如政府的形象因素 [37]。

学界已阐明“政府形象”的概念,其是政府的外在表现 [38],作为主客观有机统一的产物 [39],是作为行政主体的政府在公民头脑中的反映。迄今为止,还鲜有研究在学理上对“政府环保形象”界定。基于“政府形象”的概念, “政府环保形象”是政府对环境保护的立场、态度和行为的综合表现,以及公众对环境治理过程中政府相关表现的主观印象。环保形象涉及内容广,包括政府对环境治理是否重视,是否依法等。相比环境治理满意度反映公众对环境治理结果评判,政府环保形象则是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过程的主观印象。环境治理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当政府短期内难以有效完成环境污染物处理,能否采取其他措施提升满意度?通常,政府树立起良好的环保形象,民众便会认可政府在环境保护上的决心和努力,并对政府未来改善环境充满信心。政府质量理论揭示出,治理过程影响公众评价政府相关工作[40-41]。此外,既有研究业已证实,政府形象与公众评价政府的相关工作存在相关关系 [42],其正向影响公众对公共服务评价 [43]。据此推测,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存在正向关系。不过,这一推断尚未得到实证数据的检验。由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1: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的满意度存在正向关系,提升政府的环保形象有助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提升。

互联网在我国不断普及并渗透到日常生活。相比传统媒介,基于互联网的信息传递更迅速,传播范围更广泛,深刻影响公众立场。互联网使用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有何影响?实证发现,上网更频繁的公众对环境问题更关注,而对政府环境治理的效果评价更低 [44],互联网使用对环境治理满意度具有消极影响 [45]。可能影响机制是,目前我国正处于环境问题的频发时期 [9],因互联网媒介的个性化、自主化等特性 [46],传统媒介的监管模式对互联网难以奏效,环境内负面甚至失实消息易大规模传播。在网络“信息茧房效应” [47]、“群体极化效应” [48]等作用下,扩大相关消息的负面效应,催化公众对政府环保的不满情绪。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在现阶段我国环境问题频发时期,互联网使用越频繁,公众越可能接触到更多的环保负面消息,从而对环境治理满意度产生负面影响。

若上述假设成立,自然衍生出一个新问题,互联网使用与政府环保形象是否存在交互作用?随着互联网使用的提升,环保形象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作用程度是否可能发生变化?经验上,环保形象也需要借助互联网传播和扩散。若政府环保形象良好,伴随着互联网使用不断提升,公众更可能接触到有关政府环保形象和环境治理方面的积极信息,从而对政府环境治理的结果产生更高的评价。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互联网使用与政府环保形象间存在交互作用。互联网使用更频繁的居民,政府环保形象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提升作用显著高于互联网使用频次较低的群体,即随着互联网使用水平提升,政府环保形象对满意度的正向影响更明显。换言之,环保形象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边际作用随互联网使用水平的增加而不断递增。

2 数据、变量和方法

2.1 数据

实证数据来自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5),该调查采用多阶分层概率抽样设计,调查点覆盖我国28个省级行政单位(未包括港、澳、台地区以及新疆、西藏和海南),共包含478个村居。CGSS2015全部样本量为10 968,涉及内容廣泛,满足该项研究的数据要求。笔者根据需要对相关变量进行了处理。

2.2 变量定义和操作

2.2.1 因变量

被解释变量是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对因变量的测量源于CGSS2015问卷中“您对政府在下列工作方面的表现是否满意呢(环境保护)”,选项有“非常满意”“满意”“一般”“不满意”和“非常不满意”,赋值分别为1~5。为研究方便,将原有的选项赋值进行反向调整。即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的选项为“非常不满意”到“非常满意”5项,赋值分别为1~5。在具体分析前对数据的缺失值进行剔除处理。

2.2.2 自变量

(1)政府环保形象。政府环保形象是客观存在在公众脑海中形成的主观印象。考虑数据可获得性,对环保形象衡量根据民众感知政府对环境治理的重视程度和法治程度两个维度。重视程度根据CGSS2015问卷询问受访者“如果在您家附近有一家企业违反规定排放废气或污水,严重损害居民健康。如果向有关部门举报这件事,政府会如何处理”,其选项分别为“政府根本就不会派人来调查处理”“政府会派人来调查处理,但会拖很久”“政府会派人来调查处理,但不会很快”“政府很快会派人来调查处理”“政府会立即派人来调查处理”,赋值分别为1~5。若赋值为1,则说明政府对环保重视程度较低,赋值为5为政府处理最及时,表明政府重视程度最高。而法治维度依据“您认为在以下各个方面的社会治理工作中,依法办事的水平如何——环境污染的治理”,其选项为“非常低”“比较低”“一般”“比较高”“非常高”,赋值分别为1~5。若选项为“ 非常低”(赋值为1)则意味着政府在环境治理中的法治程度最低,“非常高”(赋值为5)表明法治程度最高。对政府环保形象的赋值将基于上述两维度的测量值进行加总处理,总分越高表明政府环保形象越高。

(2)互联网使用。互联网使用是该研究的另一核心解释变量,根据问卷“过去一年,您对以下媒体的使用情况是——互联网(包括手机上网)”进行测量。其选项为“从不”“很少”“有时”“经常”“非常频繁”,赋值分别为1~5。对缺失值进行剔除处理。

2.2.3 控制变量

根据前文,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女性=0,男性=1。年龄,即受访者在接受调查时的周岁。户口类型,农业户口=1,非农业户口=0(包括蓝印户口,居民户口等)。教育程度,未受教育=1,小学=2,中等教育=3(包括初中、高中、中专、职校等),高等教育=4,研究生及以上=5。城乡区域,城市=1,农村=0。民族,汉族=1,少数民族=0。婚姻状况,已婚=1(包括再婚有配偶、分居未离婚等),其他婚姻状况=0。宗教信仰,有宗教信仰=1,无宗教信仰=0。个人总收入,取对数形式(若值为0,加1后再取对数)。家庭总收入,取对数形式(若值为0,加1后再取对数)。同时,还相继加入个体心理评价因素:社会信任,取值为1~5的定序变量,数值越大则信任程度越高。公众对健康情况的自我感知,取值为1~5的定序变量,数值越大则公众对自我健康状况评价越高。社会公平,取值为1~5的定序变量,数值越大则居民对社会公平感知越高。幸福感,取值为1~5的定序变量,数值越大说明居民主观幸福感越高(表1)。

2.3 方法

因变量在数据类型上属于有序离散型,理论上应用定序模型。有序多分类逻辑斯蒂回归(Ordered Logit model, Ologit)和有序多重选择回归(Ordered Probit model, Oprobit)是定序模型常用方法,两者在回归余数假定存在差别,但对结果预测的概率较接近 [49]。利用Brant检验对完整模型进行平行性测试, P 值为0.14,各变量均通过平行性检验,满足运用定序模型的平行性假定要求。在研究中,分别采用这两种方法估计。基本的估计模型为:

GLM (Satisfactionsi)= β0+ β1gimagei + β2internet i+xi β+I (1)

其中,Satisfactionsi 代表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β0表示常数项,β1gimagei表示政府环保形象,β2internet i代表公众的互联网使用频率,而xiβ代表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一系列可能影响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控制变量,而I为残差项。为更准确估计作用效果,在具体模型中将首先放入核心解释变量,再逐次放入性别、年龄等相关控制变量 [50]。

3 实证分析结果

表2呈现出实证分析结果。为准确估计相关变量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作用,表2模型1—5使用Ologit模型,分别依次放入自变量和相关控制变量。而模型6—7运用Oprobit模型,对模型4—5结果进行检验。结果显示,尽管两种估计方法在系数和显著性水平上略有差异,但在核心变量的作用方向和显著性与否具有一致性。

3.1 结果分析

表2的模型1仅有政府环保形象,回归系数为正,在0.1%水平上统计显著,表明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对环境治理满意度存在显著正相关。模型3—5对模型1的结果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相继加入互联网使用、控制变量和交互项,尽管政府环保形象的回归系数有所变化,但系数方向仍为正,且仍在0.1%水平上统计显著。因而,假设1通过了检验,即不断提升政府的环保形象有助于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提升。表2中,模型2仅含有公众的互联网使用变量,其回归系数为负,在0.1%水平上统计显著,说明互联网使用与公众对环境治理的满意度间存在显著负向关系。原因在于,互聯网使用提升了公众的客观环境知识水平 [51],进而增强公众对环境的关心和判别能力,强化其对环境污染的批判态度,加之网上有关环境负面消息的大规模传播,从而降低其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的评价。模型3—5,相继加入政府环保形象、控制变量和交互项,结果表明,互联网使用的系数仍为负与模型2保持一致。尽管显著性水平有所降低,但最低仍在5%水平上统计显著,因而,假设2通过了检验。

模型5检验了假设3,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为正,在5%水平上统计显著。模型7中利用Oprobit模型估计,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仍为正,且依然在5%水平上统计显著。由此说明,互联网使用与政府环保形象间存在交互作用。比起其他群体,互联网使用越频繁的公众,政府环保形象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正向促进作用越突出。因而,假设3通过了检验。通过对表3 模型2进一步计算边际作用可知,边际作用值均在0以上且显著异于0,且随着互联网使用频率的不断提升,政府环保形象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边际作用在不断递增。

政府环保形象和互联网使用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具体作用程度可以通过表2中模型4呈现的似然比进行估计。基于模型4可知,在其他条件不变情况下,政府环保形象每提升一个单位,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增加的概率为57.7%(1.577-1)。而在其他条件不变情况下,每提高一个单位的互联网使用,使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降低的概率约为7.7%(1-0.923)。

根据表2,受教育程度的回归系数为负,且均在1%水平上统计显著,表明教育对满意度能产生负向作用。可能是,公众的受教育越高越可能产生“社会责任感”和“批判思维”,成为“批判性公民”,从而产生强烈批判态度 [52]。城乡区域的系数均为负数,且均在1%水平上统计显著,即城市居民(不考虑户籍)比农村居民的环境治理满意度要低。可能的原因是,其一,城市集中了我国大部分重工业,空气污染、噪音污染等环境问题尤为严重 [9],城市居民承受了更多环境污染的后果;其二,相对农村,城市居民受教育程度和社会地位较高,健康关心程度和批判意识更强,故而满意度更低。社会公平的系数为正,在1%水平上统计显著。可能是,社会公平感知更高的居民对政府的信任和社会整体满意度更高,因而形成更高的环境治理满意度。性别、年龄、户口类型、民族、婚姻状况、个人总收入、家庭总收入、宗教信仰和健康状况等控制变量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的影响在统计上并不显著。

3.2 稳健性检验

为提高研究可靠性,将分别采用多种方法进行稳定性检验,表3为回归结果(仅呈现核心变量的回归结果)。研究认为,运用OLS模型估计结果将与定序模型保持一致 [14,53],因而OLS可作为稳健性检验。鉴于样本规模影响估计,我国东中部地区对环境问题更为关心,从样本中选取该地区进行估计。变更政府环保形象的度量方式,将度量方式调整为低、中、高三类。上述方式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分别见表3的模型1、2、5和7。回归结果表明,核心自变量和交互项的系数作用方向和显著性与否均与主回归保持一致。另外,文献回顾指出,客观环境质量可能影响公众对环境治理满意度 [14],囿于数据来源和指标操作困难,主模型分析未能纳入客观环境数据。为消除因客观环境数据缺失对模型结果可能造成偏差的担忧,在模型估计中对省份进行固定,如果回归结果依然成立则可排除此疑虑。表3的模型3和模型6,分别用OLS和Ologit模型对环境治理满意度的估计中采用了省级固定效应,在此情况下,核心自变量和交互项的作用方向和显著性与否与主回归结果仍保持一致。

此外,相关专家指出,我国幅员辽阔,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自然禀赋差异巨大,空间的异质性是否影响核心结论?因而,根据权威性文件对省份进行地区编码,在回归中引入了地区虚拟变量。表3模型4的回归结果表明,政府环保形象和互联网使用的回归系数方向仍与主模型保持一致,且均统计显著。相对而言,西部自然禀赋条件最差,而中东部却均比西部满意度较低。可能的原因是,其一,客观环境质量对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并无明显影响 [12],不过这需要引入丰富的客观环境指标详加讨论;其二,相对西部,东部和中部居民在社会地位、经济条件和教育程度都较高,使其对环境要求更高,更易产生批判态度 [52],因此满意度更低。

综上,通过多种方式对模型的估计结果显示,核心变量不论是回归系数的方向还是显著性与否均与主模型的回归结果保持一致,由此说明文章的核心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4 结论与启示

为何公众对政府环境治理满意度差异巨大?既有文献大多从微观视角或绩效路径去揭示满意度差异,鲜有研究注意到政府的外部因素——环保形象可能造成的影响。鉴于此,通过CGSS2015数据对政府环保形象和互联网使用以及交互项进行考察。实证发现的主要结论:第一,政府的环保形象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原因在于,治理过程影响公众对治理结果的评价。当政府建立良好环保形象,民众更关注政府在环境治理过程中努力和态度而非短期结果,主观上对环境治理结果更满意。不仅如此,环保形象客观上能促使政府在环境治理上付诸实践,提升环境治理绩效 [43]。第二,互联网使用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间存在显著负向关系。第三,互联网使用与政府环保形象存在交互作用。

研究结果对提升公众对政府的环境治理满意度有一定的政策启发意义。第一,实现良好的环境状况是进行环境治理满意度研究的根本出发点。我国当前较严重的环境污染与能源结构高度相关,因而需要不断优化能源结构 [54],转变经济发展模式,走可持续发展道路。例如,我国中东部是全国能源负荷最重地区,需要通过“远方来”和“身边来”相结合战略,不断降低中东部地区煤电比例,提升当地可再生能源比例[55-56]。第二,政府环境保护绩效是提升公众对环境治理评价的保障。各级政府要不断加大环境治理力度和资金投入,提高环境治理绩效。第三,政府需要格外重视自身环保形象的塑造,努力打造重视环境保护的良好政府形象。在短期内难以提升环境保护绩效、迅速完成环境污染物的治理情况下,加强政府环保形象的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最后,互联网在我国社会经济中扮演的角色愈发重要,尤其是在大数据时代,其影响力不可估量。前文对交互作用的分析表明,政府要重视对环保形象的传播,利用好网络资源,大力宣传其对环境保护的态度和立场,积极传播良好的环保形象,从而有助进一步提升政府环保形象对满意度提升的正向作用。

该研究的局限在于,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尽管我们从理论逻辑上澄清了两者的因果关系,但尚未找到完美外生工具变量以便从统计模型上消解对内生性疑虑,后续研究可对此进一步探讨。此外,囿于数据可获得性和可操作性,依据主观评价方式对政府环保形象测量,可能对结果产生偏差。未来可在数据获取性增强的情况下进一步加入客观指标,完善对政府环保形象测量以得到更精准的估计。迄今为止,有关政府环保形象与公众环境治理满意度间关系尚属前沿话题,实证研究更为匮乏。期待未来能不断完善研究设计,尝试运用新方法尤其是实验研究法 [57],基于更丰富的数据资料,进一步深化政府环保形象对满意度作用的因果机制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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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Internet use and public satisfaction with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based on CGSS2015

TANG Feng 1 LIU Xiaolong 2,3 LI Bin 2 DU Xiangwan 4

(1. Department of Politics,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2.Department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3. Strategic Consulting Center, Chinese Academy of Engineering, Beijing 100088, China;4. Chinese Academy of Engineering Physics,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 Public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atisfaction is an important standard to measure the states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What kinds of factors affecting individuals environmental satisfaction? Most studies focus on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or the impact of macro performance. However, few studies have paid attention to the impact of government image factors. Using CGSS2015, this paper mainly uses Ordered Probit, Ordered Logit and OLS models to empirically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Internet use and their interactions on public satisfaction with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he research shows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① There i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and the publics satisfaction with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It is difficult to improve the objective environmental quality in the short term and improving the 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is conducive to the improvement of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atisfaction. ② At present, there is a significant nega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use of the Internet and publics satisfaction with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③ There is an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and the use of the Internet to improve the level of Internet use. The marginal effect of the 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on the satisfaction of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is increasing. This study has crucial theoretical and policy significance. In theory, the paper puts forward the concept of‘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and measures it with indicators, which further enriches the research horizon of public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atisfaction. The policy inspiration contained in this paper indicates that, while the local governments in China continue to strengthen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trive to enhance the objective performance of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nd improve the objective environmental quality, they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shaping and construction of a good environmental image . In addition,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make full use of the Internet platform to promote the dissemination of the good environmental image of the government. By continuously improving the state of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and actively creating and disseminating a good image of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the publics satisfaction with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can be significantly improved, and will ultimately contribute to the realization of a situation in which people live and work in peace and contentment with a country enjoying lasting peace and stability.

Key words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satisfaction;governments environmental image; Internet use; interaction effect (责任编辑:李 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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