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淬炼

李美玲

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上，在湖湘大地，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具有入党早、牺牲早、职务高、影响大等特点;他们或者是省委委员以上、团长以上的职务，或者是党的重要组织的领导人，或是党的重要领导人的至亲;他们的事迹惊天地、泣鬼神，他们的精神撼天动地。人们称之为“湖南青年英烈群体”。他们是民族的脊梁、时代的楷模。他们立志救国救民的爱国主义精神、前赴后继不怕牺牲的奉献精神、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奋斗精神、视死如归取义成仁的献身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熠熠生辉！他们是中华民族复兴路上的前进者、开拓者、奉献者。

上下求索：矢志寻求救国救民良方

近代以来，由于西方列强的入侵，由于封建统治的腐败，中国逐渐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为挽救民族危亡，中华民族奋起抗争。在湖湘大地，受经世致用、爱国爱民的湖湘文化的影响，出现了这样一个群体——

他们不“谋利计功”，而立志“参于天地”;他们位卑未敢忘忧国，矢志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他们当中，有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向警予，有“何等好的革命勇将”蒋先云，有中国共产党早期工人运动领袖郭亮等。这个群体，就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为民族复兴伟业抛洒热血、献出年轻生命的湖南杰出青年英烈。

向警予，溆浦商会会长向瑞龄之女，从小立志救国救民。15岁在常德读书时，就与丁玲的母亲余曼贞结拜姐妹，立下誓言：“姐妹七人，誓同心愿，振奋女子志气，励志读书，男女平等，图强获胜，以达教育救国之目的……”在长沙读书期间，向警予参加了反对丧权辱国“二十一条”的街头演讲，后来又参加了革命团体新民学会，并与蔡和森等人于1919年12月前往法国勤工俭学。留学期间，她和蔡和森在法国新民学会会员大会上，主张马克思主义及俄式革命，实行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毛泽东赞誉其为“我党唯一的女创始人”。

同时期，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湖南先进青年还留学苏俄、日本。罗亦农，湖南湘潭人，中国共产党早期重要领导人之一。1919年，罗亦农前往上海，接触了《新青年》《劳动界》等一大批先进书刊，也接触了陈独秀等进步人士，初步接触了马克思主义。1921年春，罗亦农由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选派到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学习，这是一所为苏俄东部和远东各国共产党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罗亦农学习了《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等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系统了解了马克思主义。也就在1921年，罗亦农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他不仅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救国救民的科学主义，而且确立了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

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马克思主义后，湖南杰出青年着手建立宣传介绍马克思主义的先进组织。如1920年3月，在李大钊的领导下，邓中夏、何孟雄、高君宇等19人发起成立了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缪伯英积极参加，并于1920年11月加入由李大钊组织的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成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位女党员。1921年，湖南浏阳人潘心元考入长沙岳云中学，与田波扬等同乡创办浏北新民社，并自筹资金办起了《新民》杂志。该杂志旨在宣传介绍马克思主义，创刊号登载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共产党宣言》，极大地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湖南的传播。

为了救国救民，湖南杰出青年英烈不畏艰难险阻，上下求索，经过反复比较，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找到了救国救民的良方。

矢志不渝：始终坚守共产党人信仰

青年理想远大、信念坚定，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坚不摧的前进动力。湖南杰出青年英烈在人生历练中选择了马克思主义，在青春淬炼中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他们当中有唱着《国际歌》，从容走向南京雨花台刑场的何宝珍，有践行“誓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的陈树湘，有“吾将吾身交吾党”的贺锦斋，还有入朝参战不久便牺牲的毛岸英，等等。他们用信仰照亮前行之路，用信仰诠释对党和人民的忠诚。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的坚定信仰体现在为“天下萬世”不惜牺牲“一身一家”的崇高情怀。湖湘文化倡导经世致用，它既是一种务实的学风，也是一种爱国爱民的价值观。及至近代，湖湘文化的内核被湖南杰出青年英烈发挥得淋漓尽致。杨开慧，湖南长沙人。父亲杨昌济留学国外近10年，对西方文化十分了解，主张中国立足国情学习西方。同时，杨昌济也深谙中华传统文化，被尊称为“湘中理学大儒”，他尤其推崇湖湘文化，推崇湖湘文化为“天下万世”舍弃“一身一家”之义举。杨昌济曾说：“毒蛇螯手，壮士断腕，非不爱腕，非去腕不足以全一身也。彼仁人者，以天下万世为身，以一身一家为腕。惟其爱天下万世之诚也，是以不敢爱其身家，身家虽死，天下万世固生，仁人之心安矣。”生长于这样的家庭，受湖湘文化的熏陶，杨开慧拥有一颗“仁人之心”。因此，当敌人要她以公开登报的方式宣称跟毛泽东脱离关系，换取自己和儿子自由的时候，她大义凛然地说：砍头就像风吹过，死只能吓死胆小鬼，吓不死共产党。我死不足惜，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女子革命而丧其元，焉得不骄！”杨开慧以29岁的青春年华书写了对信仰的忠贞。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的坚定信仰体现在面对各种诱惑时不为所动的异常坚毅。蒋先云，湖南新田人。蒋介石曾说，蒋先云是他最得意的门生，称赞蒋先云是个奇才。1921年，蒋先云等人发起成立进步团体“心社”，其宗旨是：“牺牲个人利益，图谋群众幸福，结合真纯同志，谋社会实际改进。”表达了改造中国与世界的宏大志向。同年，蒋先云经毛泽东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蒋先云是黄埔一期的学生，并担任中共黄埔特别支部书记。中山舰事件后，蒋先云不满蒋介石的专断作风，退出了国民党。蒋介石再三拉拢他，他却坚称：“头可断，血可流，共产党籍不可丢！”在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以高官厚禄引诱时，蒋先云丝毫不为所动，公然与曾经十分欣赏他的蒋介石决裂，其境界之崇高、胸襟之宽广、信仰之坚定，令人为之动容。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的坚定信仰体现在面对艰难抉择时的义无反顾。1927年5月30日，时任共青团湖南省委书记的田波扬和共青团湖南省委秘密联络员陈昌甫被捕。被捕之后，敌人当天晚上就提审了田波扬，要他在悔过书上签字。田波扬斩钉截铁地说：“头可断、血可流，此志不可移！”“我走的道路是光明正大的，不需要悔悟！”面对敌人的酷刑折磨，他始终忠贞不渝。后来，敌人让他的夫人陈昌甫代替他在悔过书上签字，陈昌甫毅然回答：“我可以代替他死，但决不代替他叛党。共产党人是杀不绝的……”1927年6月6日，年仅23岁的田波扬和22岁的陈昌甫英勇就义。面对敌人的威逼，这对革命夫妻舍弃对儿女的思念、对家庭的眷顾，用牺牲诠释了对信仰的忠诚。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的坚定信仰体现在面对死亡时的无所畏惧。黄君珏，湖南湘潭人，出身官宦之家，中国共产党杰出的情报工作者。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黄君珏为党的情报工作和新闻工作做了大量工作。她是太行山根据地文化事业的初创人员，也是华北新华书店的骨干力量。1942年，在敌人发动的残酷“五月大扫荡”中，黄君珏不幸被捕。最后，她以纵身跳下悬崖的方式践行了对信仰的忠贞，牺牲时年仅30岁。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时代树立正确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十分紧要，不仅要树立，而且要在心中扎根，一辈子都能坚持为之奋斗。”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是共产党人的政治灵魂，也是共产党人经受住任何考验的精神支柱。湖南杰出青年的坚定信仰铸就了“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壮志豪情。

坚韧不拔：誓将革命进行到底

在民族复兴的征程中，湖南杰出青年前仆后继，坚持斗争，体现了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和毅力。他们当中有革命不成功就不剃头的王尔琢，有坚信主义真的夏明翰，还有誓为革命奋斗到最后一秒的黄励。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共产党人不屈不挠的精神，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共产党人对革命必胜的信心。凭着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中国共产党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实现了从几千年封建专制向人民民主的伟大飞跃。

于湖南杰出青年英烈而言，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体现在不得胜利不罢休的决心。王尔琢，湖南石门人。率部参加南昌起义后，带领部队南下转移，遭遇挫折后，部队决定转战闽赣边境，以保存革命力量。由于部队连续行军，加上要协助朱德指挥打仗，还要做战士们的思想工作，王尔琢忙得团团转，一连几个月都顾不上理发，胡子也长得很长。有一天，何长工开他玩笑说：“你现在满脸胡须，简直像马克思了。”王尔琢笑着答道：“革命不成功，我就不剃头，不刮胡子！”一句笑谈，折射出的是王尔琢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不幸的是，1928年，25岁的王尔琢英勇牺牲。在他的追悼会上，毛泽东拟稿、陈毅书写了一副挽联：“一哭尔琢，二哭尔琢，尔琢今已矣！留却重任谁承受？生为阶级，死为阶级，阶级后如何？得到胜利始方休！”这是对王尔琢的悼念，也是对王尔琢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赞誉。

于湖南杰出青年英烈而言，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体现在“善抚吾儿”“继余志”的情怀。郭亮，湖南长沙人。1916年，15岁的郭亮在长沙看见了被敌人杀害的革命党人的头颅被高高挂起示众，异常悲愤，写下一首明志诗：“湘水荡荡不尽流，多少血泪多少仇？雪耻需倾洞庭水，爱国岂能怕挂头！”长大后的郭亮并没有被敌人的残忍吓倒，而是高扬革命旗帜，毅然投身革命。没想到的是，12年后，年仅27岁的郭亮被反动当局杀害，用被“挂头”的方式诠释了他对信仰的忠贞。牺牲前，郭亮在给妻子李灿英的遗书中写道：“望善抚吾儿，以继余志！”希望自己未竟的事业能够由自己的儿子来完成。无独有偶，1928年1月，受党组织派遣，夏明翰从湖南前往湖北开展革命工作。临行前，他特地买了一颗红珠赠予妻子郑家钧，并赋诗一首：“我赠红珠如赠心，但愿君心似我心。善抚幼女继吾志，严峻考验不变心。”诗中，夏明翰不仅寄语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而且表达了革命到底的决心和用心：吾辈未完成之余志，由吾后辈接续完成。1928年3月，手戴镣铐的夏明翰在余记里刑场写下的“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的千古绝唱，昭示革命后继有人，即使我牺牲了，革命仍然可以持续下去，直至取得最终胜利。

于湖南杰出青年英烈而言，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体现在革命总要成功的信念。黄励，湖南益阳人。作为一名女共产党员，在敌人狱中和国民党反动当局的法庭上，她不仅痛斥国民党反动当局对日本侵略者的妥协、对人民革命和抗日救亡运动的血腥镇压，而且坚定地表示：“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为革命而奋斗，直到最后一秒钟！”1933年7月5日，年仅28岁的黄励英勇就义。与黄励一样，对革命胜利充满信心的湘籍杰出青年英烈还有被誉为红军的一柄利剑的钟纬剑。在长沙长郡中学求学时，钟纬剑曾与学校进步青年参加新雷声社。在日本期间，他曾经被日警逮捕，被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拒不吐实。1930年，他回到上海开展革命工作，面对白色恐怖，他对自己的妻子说：“共产党人的意志向来就不会改变，只有革命才有生路，即使我牺牲了，革命总是要成功的……”体现了共产党人坚韧不拔的意志，也体现了共产党人对于未来满怀信心。

毛泽东曾说：“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是任何敌人也攻不破的。”信仰、信念、信心是我们战胜一切强敌、克服一切困难、夺取一切胜利的强大精神武器。湖南杰出青年英烈从事的是正义的事业，正义的事业必将得到人民的支持。因此，他们坚信革命必将胜利。正是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支持着他们浴血奋斗，也激励着无数共产党人为实现人民富裕幸福、国家繁荣富强奋斗不息。

取义成仁：为民族复兴献出生命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湖南杰出青年英烈以饱满的革命热情投身革命事业，在如花的年纪，用鲜血书写了生命赞歌。他们当中有将生命交给革命事业的雷晋乾，有“百分之百的共产主义者”欧阳立安，也有为党的事业牺牲一切的陈觉、赵云霄夫妇，等等。在个人利益与党的利益、人民利益冲突时，他们取义成仁，舍弃个人利益，誓死保卫党和人民的利益，体现了共产党人崇高的党性、高尚的情怀。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坚持真理宁死不屈。1927年5月21日，许克祥在长沙发动马日事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5月28日，因叛徒出卖，雷晋乾不幸被捕。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雷晋乾大义凛然、斩钉截铁地说：“革命者从参加革命的那一天起，就将自己的整个生命交给了革命事业，何惧赴难。我虽一死，革命后继有人。倒是你们，今天当了刽子手，成为人民的败类，将会蒙羞万代，遗臭万年，那才是生不如死呢！”新中国成立后，王首道在悼念大革命时期祁陽被害战友的挽词中写道：“雷晋乾、蒋毓华等同志是1925年至1927年大革命运动中祁阳人民爱戴的革命英雄，他们尽忠人民解放事业的光辉业绩与坚持革命真理临死不屈的牺牲精神，永垂不朽！”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为共产主义牺牲无怨无悔。欧阳立安，湖南长沙人，出生于革命家庭，从小就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小小年纪就投身革命，参加儿童纠察队，帮助党组织送报纸和信件。1930年春，16岁的欧阳立安经何孟雄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6月，他和刘少奇一起前往莫斯科参加赤色职工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的有关会议，并参加了苏联十月革命13周年纪念活动。1931年1月，因叛徒出卖，欧阳立安被捕。在狱中，他视死如归，严守党的机密。面对凶残的敌人，17岁的欧阳立安义正词严地说：“中国革命一定会胜利，我是共产党员，就是筋骨变成灰，也还是百分之百的共产主义者，我为主义，为人民而死，死而无怨！”

湖南杰出青年英烈为革命事业牺牲一切。1928年，负责中共湘西特委工作的陈觉（湖南醴陵人）和中共湖南省委秘密联络员赵云霄（河北阜平人）被捕了。被捕之后，陈觉的父亲陈景环从醴陵来看望儿子、儿媳，并带上了敌人要陈觉签的悔过书。陈景环对儿子说：你先签嘛，签了字出来再说。你先签字，保住命，出来仍然可以干革命嘛！但陈觉拒绝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知道，一旦签了悔过书，就表明背叛了组织、背叛了自己的信仰。1928年10月，敌人将陈觉残酷杀害。陈觉在牺牲前，给自己的妻子赵云霄留下一封遗书，其中写道：“云，谁无父母，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陈觉牺牲后，1929年2月，赵云霄在狱中生下女儿启明。1929年3月，敌人将赵云霄残酷杀害。赵云霄在牺牲前，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封遗书。在遗书中，她写道：“小宝宝，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你的父母是共产党员……”可惜，小启明因为体弱多病，在11个月大的时候夭折了。陈觉和赵云霄这对革命夫妻，为革命事业牺牲了一切。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广大青年要肩负历史使命，坚定前进信心，立大志、明大德、成大才、担大任，努力成为堪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让青春在为祖国、为民族、为人民、为人类的不懈奋斗中绽放绚丽之花。”热血滋养自由花，青春无悔勇担当。湖南杰出青年英烈的人生虽然短暂，但是他们为真理、为革命、为国家、为人民抛洒热血的精神，永载史册！永放光芒！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湘籍老一輩无产阶级革命家中的青年英烈群体研究（20ZDB031）”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