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故事新编：少年周处

李佳璐

三国时期，秦岭山脉横贯陕西，而渭南有一名山：玄象山。此山临两地而界，在群山蜿蜒处巍峨独立，春日里常郁郁葱葱，遥对着高空那青青深色，于幽远处和山体相连，自是一幅气派之象。仔细看看，山体自北向南横贯于天地之间，仿佛卧着一头巨象。

若登上山巅，向东南方向俯瞰，渭南八景之一“象山雨霁”尽收眼底。此山的东、北、西三面均为石海景观。每每雨过天晴，尤其显得秀美壮丽。雨后，山峦间云雾缭绕，时隐时现，顿感犹在仙境，飘飘然沉迷其中。

山脚下住着一户外地人家，有一对可怜的母子相依为命。女人悉心打理小院，辛勤耕田织布。孩子的父亲周人不幸在一次意外中丧生，才留下这对可怜的母子，孩子还不满四岁。母亲周白氏在混乱时局中辗转多地，终于在此处安顿下来，结束了艰难的漂泊日子。周白氏初到此处，便觉得风水甚好，将一生希望寄托于儿子身上，独自抚养他长大。

周白氏的儿子叫做周处，他生来便比常人壮硕，力大无穷。早些年随母亲四处漂泊时，受尽白眼、欺侮与艰难。幼年的周处心中便有了戾气，觉得只有强大的拳头，才能生存下去。他想好好保护自己的母亲，对其他人就像一头野兽，谁也靠近不得。周白氏倒也纵容这孩子，致其性情愈发暴虐，任性妄为，强侠气，为患乡里。少年初长成，却经常打架闹事，七里八乡叫苦不迭，苦周处久矣。

当地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乡里百姓称他为“有德老人”。平日里，他对这对孤儿寡母多有照顾。他对周处的“斑斑劣迹”虽有所耳闻，却无可奈何。周处的母亲身体也日益羸弱，央求着有德老人对自己的儿子多加管教。他对此事一直忧心忡忡，苦思冥想决定“激将”一番。

一日，他乔装打扮成了一位卖瓜的农夫，周处经过，大不咧咧地拿起就啃，看样子肯定是不打算给钱了。“别走。”周处吃得心满意足正要离开时，却被农夫抓住手。他心想还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正欲发作。农夫说：“少年人，我看你生得孔武有力，日后定能成大材！我这瓜你以后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哈哈哈，有趣有趣！”周处还没听过有人这样夸自己呢。“但是……”“老头，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了！你快说！”农夫说：“今日你吃了我的瓜，我怕日后你就吃不上了。”周处一惊：“有人比我还厉害吗？”“给未来大英雄吃这点东西，老夫自然舍得。”农夫谄媚一笑，又一声长叹：“唉——”“你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今日小爷我吃了你的瓜，自然要帮你！”“我的瓜田时常被那猛虎糟蹋得面目全非，所剩无几，你刚吃的，已经是最后的几颗好瓜了。”周处一听哈哈大笑：“我要去生擒了那畜生，剥了它的皮！”“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哇！”周处立刻怒目圆瞪：“你就等着吧。”“别急，还有一事，咱这地方有三害。猛虎是一，还有蛟龙潜于河底，兴风作浪作威作福。你若一并除掉，便是一顶一的大英雄！”“那算不得什么！”那周处已然蓄势待发。“少年人，你若害怕了，赶紧回来，老夫有妙计倾囊相授！”农夫对着已经跑远的周处大喊。

周处也没来得及细听，全沉浸在自古英雄出少年的马屁里了。他只听得猛虎和蛟龙就血脉偾张，径直冲上了那玄象山。山中林木杂乱，周处钻茂林过荆棘，跋山涉水了两日，遍寻猛虎不见，一股劲儿憋屈在体内，乱拳挥舞，顷刻间小树都倒了几棵。一下山，他就遇到自己的小跟班——毛豆，那毛豆虽不过十一二岁，但鬼精鬼精的，见周处满脸怒容不敢多声。“什么玩意！老子上山打老虎，连个松鼠都沒打着！”毛豆一听便立刻明白了。“玄象山上那只吊睛白额虎，可狡猾得很呢！”瘦小的毛豆谄媚地巴结他这位身强力壮的大哥，“一看你去了，知道不是你的对手，躲起来了呗。”“这畜生还能比你机灵？”“这猛虎也就是夜里作威作福，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那我更不能饶了那畜生。”周处咬牙切齿，他平日里最恨这种“无耻小人”。“非要除去，我倒有个好主意。”小毛豆附耳过来，“你只需练得绝世的弓箭本事，不必和那畜生缠斗，瞅准了，一箭射过去，它肯定没法再躲！”周处说：“难道小爷我拳脚不够硬？”“拳脚再快也不如箭快嘛。”小毛豆谄媚一笑，“再说，大哥的拳脚本事已经出神入化，再多一样，不是更厉害？”

周处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日没夜地操练弓箭技法。有德老人经过他家院落，远远看到，内心无比欣慰。他还叫人悄悄做了把上好的弯弓，放在周处家门口。“正愁没有好家伙，老天就送来了！”那日晴空万里，周处出门就被绊了一跤，正欲发作又爽朗大笑，“看来今日那畜生必除！”

玄象山上，郁郁葱葱，密林中，有双眼睛正盯着周处，正是那只狡猾的吊睛白额虎。“畜生，还不快快给你爷我出来受死！”周处中气十足，满山都是他的喊叫，可回应他的，只有那树叶的沙沙响。周处想起毛豆说过，这畜生狡猾得很，切莫打草惊蛇。他便在树下寻一凉快地方，一屁股坐上，闭目养神。说来也怪，在山林间坐着的周处，顿感神清气爽，往日的焦躁劲儿全然消失。突然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动在加快，他知道，那畜生在靠近自己。他也不急，待到老虎猛扑过来时，周处霎时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早已瞅准的大石块上。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来势凶猛，像是要把周处一口吞掉。周处虽年少，却也丝毫不惧，拿起宝剑便砍过去。老虎受了伤转头又跑，周处立马取弓拉箭，第一支因为刚才搏斗时颇费了些气力，只擦着老虎头而过。老虎跑得更快了。周处调整了气息，再次拉满弓箭，那老虎还没跑到藏匿处，就被一箭贯穿，立马泄了精神。那沾着斑驳虎血的箭掉落到山涧底下，后来人便称那里为箭峪。玄象山后来又叫做倒虎山。周处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去，掏出宝剑彻底结果了那只畜生，生生剥了皮，就挂在身上大大咧咧地下山进村了。

“周处除掉一害！”村民们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跑来看热闹。“了不起啊，自古英雄出少年！”村民纷纷赞扬，也有一些人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那恶龙，早就该收拾了！”“三年都没降雨，地里都旱得不长粮了。”“本来收成就不好，还有个小霸王抢了东家抢西家。”“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呐，就等着看好戏吧！”

在众人的观望中，周处心底越发得意，直奔东边的大河去，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去。河水浑浊，波浪滔滔，顷刻间便将周处淹没。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三个时辰都过去了，周处还是不见踪影。“啊！快看！”众人循着声音往天空的东南方望去，只见那蛟龙背着周处腾空而起，周处那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蛟龙身上，蛟龙愈发暴躁……在河水里搏斗的周处和蛟龙，杀得天昏地暗翻天覆地。周围还不断有虾兵蟹将前来助阵，惹得周处好不厌烦。周处眼看着又被这些小喽啰们拉下龙背，已经失去了大半精力的周处难敌众多的虾兵蟹将，眼看着又要被拖进水里。

“不要硬拼，得智取！切莫冲动丢了性命！”周处听这声音很是熟悉，看是有德老人在说话，立刻明白了原来那日的农夫是老人假扮，内心意外也有些许感动。“放心吧老头！我可是周处！”“你这恶龙！”周处冲着腾空的蛟龙怒吼，“三年来作威作福，还不赶紧给爷下雨！看小爷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从腰间拔出宝剑正要再战，那恶龙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又冲了出来，将周处团团围住。恶龙在刚才的搏斗中失了气力，早悄悄地躲到河底去了。“你个缩头乌龟龙！快给小爷我出来受死！”周处一边叫嚷一边挥剑乱砍，杀得虾兵蟹将的血染满了河流，河水瞬间变红，浓郁的血腥气，惹得众人不由得掩起口鼻退避三舍。

不知過了多久。众人都以为周处掉到血河里完蛋了。“这下可好了，三害皆除！”人群中有一人长舒一口气，正是周处经常欺负的大牛哥。有德老人担忧周处真的因此丧命，满脸愁容。“哎呀，三个祸害都去了，大快人心！”却不想周处浑身是血，站在人群后听着。众人不知谁喊了声，都发现这个怒发冲冠满目通红的少年人，人们立刻大惊失色，仓皇散去。有德老人看到周处：“孩子，你安全回来可太好了。”“只有你当我还是个孩子，别人都觉得我也是个祸害！”“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刚才听到非议却没有暴跳如雷，你已经变了。”“可惜那恶龙太狡猾，我在水里根本斗不过他。”“所以，我说了要智取。”有德老人摸了摸胡须，“蛟龙的虾兵蟹将也多，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怕是不妥。”

毛豆虽说比周处小七八岁，生来瘦小，但他心里清楚周处本性不坏，只是脾气暴躁。还记得小时候被村里孩子欺负，就是大哥周处给出的头。自此他变成了周处忠实的“小跟班”。这孩子主意多，就把村里十一二岁的娃娃们都叫来，在大哥周处的带领下，组成了一支“童子军”。

这群娃娃没日没夜地操练，周处也不再寻衅滋事，开始认真地教授这些孩子们强身健体的本领和擒拿搏斗的诀窍。“周处可大变样了。”“可不是吗，这小魔头还能收心，了不得啊。”“别说，我看着这小子将来说不定当个大将军咧。”“教得还有模有样的，不可思议！”童子军团在周处的带领下，练就一身好本领，乡里小伙伴们彼此的感情也加深了，纷纷夸赞带头好大哥周处，少年周处也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尊重。

童子军要出征了！他们手拿棍棒、农具、兵器，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大河走去。镇守河岸的虾兵蟹将挡住前路，周处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烂鱼烂虾上次还没被小爷我杀够吗？”“别跟它们纠缠浪费精力，这些小鱼小虾我们来搞定！”童子军团与虾兵蟹将们打得又是一番昏天暗地。周处知道蛟龙很狡猾，和毛豆在岸边激将：“臭虫快出来，小爷我今天赤手空拳和你玩！”“怎么，平时在这耀武扬威的，动不动就把岸边过往的人和牲畜拖进河里吃了，这就怕了？”毛豆在一旁附和道。“我看这缩头龟龙，不，他不配当龙，缩头龟虫差不多。”毛豆和周处在岸边哈哈大笑，“再不出来，这些虾兵蟹将都快被咱灭完了啊。”

顷刻间河水翻滚，从深处涌起惊涛骇浪，蛟龙再次腾空而起。“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洪钟般的声音落下，就狠狠地喷出一股水柱，虾兵蟹将也出来得更多——童子军团奋力和它们打斗，众人都被吸引过来，在对岸看着。也多亏毛豆的机灵，周处才能安心与那恶龙搏斗。“大哥，拿着。”毛豆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上好的宝剑递过去，周处一跃腾空将宝剑抓牢，立马刺向龙背，蛟龙受了疼翻滚得更加厉害。周处凭借着惊人的力气和它耗着。“你到底要做什么？”那蛟龙恶狠狠地盯着周处，仿佛在问周处。“第一，你不得再危害河边的牲畜和村民，第二不得再兴风作浪把持天气，保我这一方地界风调雨顺！”众人听了纷纷拍手叫好。有德老人也很欣慰地摸着胡须，若有所思。没想到蛟龙只是缓了口气，更加暴烈地向周处袭来。“这恶龙真是知错不改，冥顽不化！”众人也愤怒了。周处更加勇敢，他直接攀上恶龙的尾巴，一跃而到龙背，在河面的石桥上缠斗。终于，搏斗了两天两夜，河里的虾兵蟹将被童子军团全数剿灭，可周处还是不见踪迹。

“这次不会真死了吧。”“难道这次三害真的一并除了？”有德老人听到还有人小声议论，立刻呵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处年少，已有悔过之心，更有悔过的行为。不可再把他与那两个害群畜生并作一谈！”“周处这孩子，我看将来能成大事！”“对，知错能改，少年人，以后还长呢！”

说话间突然天降血水，河水瞬间赤红，此段河自此成为“赤水河”。河上打斗之桥又名为“赤水桥”，厮杀之地名为“红水村”。周处将蛟龙打到动弹不得，服软求饶，答应不再出来祸害乡里。蛟龙之背浮出河边的村落，此后便有了名镇——龙背乡。这也是黄河流域最为精彩的民间传说之一。从此蛟龙飞天，保佑这方百姓风调雨顺。蛟龙飞天以示吉兆，龙尾摆过之处，竟自成一条小道，被称为“龙尾坡”，这里也是上渭南东塬的必经之处。龙头吐祥云之处，称为“青龙村”。

周处以及童子军团终于为乡亲降伏恶龙，胜利归来。乡亲们奔走相告，热闹庆祝。有德老人连连称赞：“少年好儿郎！”周处面红耳赤：“除掉两害也不过是抵消了我之前的罪恶，我还得为乡亲们再多做点事情！”“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你尚且年少，前途实在光明。”有德老人如此说道。

周处自此更加磨砺意志勤奋好学，领乡里伙伴一同习武学文，后终成晋朝一代名将，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后来为国牺牲。周处为官刚毅、忠诚、果敢，深得民心，被朝廷信任。他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平西将军，并赐予许多金银财宝，安葬之地竟有十五亩之广。他的故事，也永远地流传在渭河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