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拜月亭》中的悲剧色彩

2021-09-27 12:51高月
文学教育 2021年9期

高月

内容摘要:《拜月亭》又名《幽闺记》,是元代施惠所作。一直被人认为是在悲剧的时代背景下含有喜剧抒情色彩的爱情喜剧,在悲喜相生、相成的过程中,很多悲剧情节和悲剧气氛使戏剧效果得到了有效的加强。本文将以它的时代之悲、政治之悲、礼教之悲为出发点来探讨其悲剧色彩的原因和价值,从而更进一步的了解《拜月亭》这部杂剧的艺术价值和独特魅力。

关键词:《拜月亭》 悲剧色彩 南戏

《荆》《刘》《拜》《杀》四大南戏是元代后期杂剧由于各种原因出现衰弱之后,文学中心南移,产生于浙江沿海一带的南戏集大成者。而《拜月亭》一直以来因为它独特的艺术魅力而被人津津乐道,近人吴梅在《中国戏曲概论》中认为“《琵琶》《拜月》,古今咸推圣手也”。关于《拜月亭》和《琵琶记》的地位和价值在明代甚至还引起一场激烈的辩论,直至今日,《拜月亭》仍然是人们较为关注的剧目,本文试从它的悲剧色彩中探索它的另类艺术魅力。

一.时代之悲

一般认为,南戏的《拜月亭》是根据关汉卿的杂剧《拜月亭》改编,在《六十种曲》的宝获斋藏版中被称为《幽闺记》,共四十出,由第一出《开场始末》开始向我们讲述了在宋金时期,由于国家战乱、社会动荡,导致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难。在逃难的过程中,尚书之女王瑞兰因和秀才蒋世隆的妹妹瑞莲的小名音近而使两人机缘巧合的相遇,在逃难的途中相互扶持并结为夫妇,但由于二人身份地位的不同,遭到了王瑞兰的父亲王振的阻挠。但二人对爱情坚贞纯洁、并在挫折中争取婚姻自主,奋力向封建势力反抗,最终以蒋世隆取得状元并与王瑞兰团聚而结束的故事。全剧从整体和结局来看被定义为喜剧,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在前二十一出中都是以金、蒙之间的战乱,人物流离失所为背景的,在这种大时代背景下呈现出一种悲剧的彩色。

在战乱中人们的生存状态已发生了很大改变,在第十一出《士女随迁》中写道“只见簇簇军马往南来,密密刀枪从北至,势不可遏,锋不可当,夺关隘争履平川,攻城邑竟登坦地,黎民逃难,街区中似乱乱奔獐,官宦随迁,途路里若慌慌走鹿,百司解散,万姓仓皇”[1]。当时朝廷为了躲避战乱就选择迁都汴梁,放弃原来的中都而不顾,当权者走了,北番攻入中都之士百姓无所庇护,只好抛家弃乡四散逃命,原来繁华安定的中都立马变得“满目干戈不太平”。而在兵荒马乱逃命之时,又遇上了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使人发出了“天不念去国愁人助惨悽,淋淋的雨若盆倾,风如箭急”[2]的感慨,紧接着男女主人公各自与家人走散。

特定的环境影响着情节的进展,这些一个接一个悲剧情节的设置都是由于人们处于战乱时代所造成的,而在这个广阔的社会图景中蒋、王二人的爱情就变得更加可贵,他们不同于一般戏曲中才子佳人的一见钟情,更跳脱了稳定社会状态下所遵循的封建礼教和伦理纲常,在离乱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并渐渐地产生了爱情。这种乱世生活、流离岁月给他们的爱情创造了契机,也使得他们的爱情更加的纯粹和有历史的厚重感。

二.政治之悲

剧中陀满兴福和蒋瑞莲之间并没有描述过多的爱情,但他们二人的伏线却与蒋王二人主线的悲欢离合相呼应,对整个故事起着重大的作用。故事就是先由陀满兴福为开始,先说北番要向蒙古开战,而朝廷内部就产生了两种观点,奸臣聂贾列主张迁都,偏安一隅,而陀满兴福的父亲因主站而被聂贾列进谗言,导致全家被杀害只有陀满兴福一人逃出。这个情节的设置与杂剧中的典型悲剧《赵氏孤儿》的开篇及其相似,由此,不难看出当时朝廷政治的混乱,国难当头朝廷被奸臣所把控,导致忠良被害,也暴露出了朝廷的软弱无能,若是朝廷清明,国家强大,听信忠言与北番一战未必会战败,也不用劳民伤财的进行迁都,使百姓流离失所。

其次,在陀满兴福逃难的过程也向我们展示了当时社会中的各色小人物,如追捕他的公使,在追捕的过程中光明正大的将蒋举人的墙推到并言“我们奉上司拿人,和你推倒墙进去,怕他什么蒋举人,墙倒众人推”,当他们识破了兴福借把衣服扔井边而金蝉脱壳的计谋之后作为官兵不但不尽力追捕,反倒说“不如去拿这衣服请赏罢”,可见当时的官兵公使行为霸道,滥用私权且玩忽职守,糊弄事情。包括佛口蛇心“神充坊正霸乡都,财物鸡鹅那得无,物取小民穷骨髓,钱剥百姓苦皮膚[3]”的坊正、腐朽无能“热病与他柴胡汤,冷病与他五灵散,医得东边才出丧,医得西边又入殓,南边买棺材,北边打点又气断,祖宗三代做郎中,十个医死九个半”[2]的庸医,通过他们的言行,揭示他们对百姓的巧取豪夺和欺瞒讹诈,更是对当时社会政治的辛辣讽刺。

最后,在《绿林寄迹》中几个强盗头领争相抢戴金盔做“皇帝”,意义更为深刻。一强盗在巡山时发现了一顶金盔、一把宝剑,他们约定谁能戴上谁就是首领,于是争相开始试戴,而在试戴的過程中,末对想要试戴的丑说“钦赐了你,不消谢恩”,外调侃“皇家好气象”,丑又在给别人金盔时说“赐予你们吧”。金盔戴反被称为“垂帘听政”,跌倒推人被称为“推位让国”,头摇是“尧舜”,头发抖是“刘备的儿子叫阿斗”,坐地上就是“坐朝问道”……其言行总以皇帝自居,而他们的身份却是强盗,借此也是对他们想要享受绝对权力丑恶嘴脸的讽刺,对帝王思想的揭露和批判。而陀满兴福作为忠臣名将之后,自身又很有才华,此时却被逼只能和打家劫舍的强盗为伍,与后世《水浒》中所展现的官逼民反的情节颇为相似。一切的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的,所以这些都是作者含蓄借助戏剧向我们展示当时的社会现状。

三.礼教之悲

王国维曾认为悲剧有三种:第一种是“由极恶之人及其所有之能力以交媾者”,第二种是“由于盲目的命运者”,第三种是由“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4]。在我国传统的古代戏曲中礼教是很多才子佳人戏不能结合的一大阻碍,这种情节的设置就符合了王国维关于悲剧的第三个论断,而在《拜月亭》中也不例外,因为蒋王二人的爱情产生于战乱之中,特殊的环境使得他们的身份及礼教上的差异被掩盖,摆脱了门第、财产、社会地位的束缚,而当战争这个大背景撤去之后,来自于封建礼教的压力就向他们袭来。

王瑞兰在《招商谐偶》向蒋世隆表明身份,内心虽喜欢蒋却仍要禀告父母以全节操而拒绝蒋的求爱就为下文埋下了伏笔。在第二十五出《抱恙离鸾》中,这种悲情色彩达到了高潮,先是蒋世隆忧心妹妹而抱恙在床,后遇到探测军情而回的王瑞兰之父王振,王振因嫌弃蒋身份低位而不管女儿的真实感受强行将二人拆散,借口封建礼教的父生母养,无媒无约,使其生离。这和王振自身封建礼教思想根深蒂固不无关系。

除此之外,王瑞兰在和蒋世隆分离之后,忧思过度、神色憔悴,蒋瑞莲都看出她的消瘦,而王振明知原因却置之不理。在《诏赘仙郎》中更是不顾女儿的意思,想要将王瑞兰、蒋瑞莲嫁给新取仕的文武状元,二人抗争之后,又以“这是朝廷恩命,谁敢有违”相压。并不管二人的个人意愿,直接请官媒前去“送丝鞭”。在封建社会里圣旨是至高无上的,“三纲五常”更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双重的压迫也是《拜月亭》中充满了礼教之悲。

《拜月亭》确实是一部喜剧,但在这部喜剧中所掺杂的悲喜相生、相容、相互转换却是它的一大特色。其中,从时代、政治、礼教等方面所呈现的悲剧色彩有着重大的作用。就叙事角度而言,其悲剧色彩情节的设置推动了整个的故事发展,使得这部剧的叙事更加完整、紧凑、富有韵味。就社会批判角度而言,使我们进一步地了解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人们的生存生活环境的混乱与动荡不安。就主题方面而言,将爱情、伦理和政治背景相结合,为这部剧增加了一份历史的厚重感,并且由其带来的悲情彩色可以更明确地看出当时时代、社会政治、以及封建伦理道德的不稳定不合理之处,从而去歌颂蒋王的坚贞不渝的爱情,使人耳目一新。

注 释

[1]明·毛晋编.六十种曲.幽闺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第35页。

[2]同上:第37页。

[3]同上:第69页。

[4]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上海:中华书局,2010·第143页。

参考文献

[1]明·毛晋编.六十种曲.幽闺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2]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上海:中华书局,2010.

[3]李简.元明戏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亢一帆.元杂剧-闺怨佳人拜月亭-与南戏-拜月亭记-的比较[N].山西财经大学学,2010.

[5]赵淑明.近年来南戏《拜月亭记》研究综述[N].中国科教创新导报,2007.

[6]刘婧.南戏《拜月亭记》在关汉卿《闺怨佳人拜月亭》基础上的继承与发展戏剧之[J].2013.

[7]俞为民.元代南北戲曲的交流与融合(上)[N].山西师大学报,20035.

(作者单位:新疆医科大学语言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