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灰暗不明的一切对抗

将玖

一米阳光

据说，在丽江的玉龙雪山顶上，在特别偶然的时间，才能看到有一米长的阳光照在上面，那场面非常宁静，非常壮美。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真正灿烂、终生难忘的情感一闪即逝，正如这一米阳光般短暂。一辈子无法成就的永恒，或许在某一点便凝成；一辈子无法拥有的灿烂，或许只在那一米之内。可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短暂的一米阳光，只会偶然地照射在人们的身边，而不会必然地覆盖在大家的周围。

倘若真到了那时，我会尽力与灰暗不明的一切对抗，然后静等时机，让终属于我的一米阳光穿透阴霾，照亮整个心房。

那个岁末年初，因为新冠肺炎的肆虐，让“除旧迎新”这句饭桌辞令多少显得有些无力。而更令我意外的，是看似和睦的家庭关系，因为居家隔离和停课不停学的政策极大延长了共处时间，竟然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和父母都是不善沟通的人。长久的烦躁和沉默，令我深深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压抑。当窗外的草木终于有了初夏的样子，我才从家里这个牢笼挣脱出来。可惜还没等我好好享受难得的平静，又一季冷空气来袭。我随大流得了重感冒，咽痛咳嗽，頭晕流涕。

每日阴雨连绵，我窝在屋子里，感觉自己像是地缝里的蘑菇，逐渐膨大直至发烂……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顺意，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的时候，我立马就停住了脚，看它一寸寸拓宽领地，照亮空气中细舞的灰尘和抹布上紫色的毛边儿。而午饭过后，落地窗外已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新世界。即便隔着玻璃，整个人也能被那份暖意感染，变得欢欣起来。

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自己高中时写的一篇作文，具体内容当然是模糊的，大致意思却和彼时很是契合：当心房阴霾密布时，我们仍要记得留存一米阳光一丝希望，只要别放弃坚持和等待，我们终会迎来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忍不住拍了下脑袋，惊呼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为什么现今才明白？感到苦闷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任由自己钻牛角尖、皱眉叹气，而不是提醒自己一切都会熬过去？

想通这点后，我努力不让自己拘囿于眼前的困境，辜负不可多得的美景。而之后的一周，仿佛是上天对我此番顿悟的奖赏，竟然连连都是晴好的天气。第二天，我拿出沾染霉味的被单，洗净后将其在晴日下摊展开；第三天，我和家人又约好去附近的公园逛逛，观赏盛开如云的粉樱；后来，听说十五公里外的草莓园正是收获时节，我们又在春节最后一天驱车赶往，一同享受在草莓地里采摘拍照的乐趣……

假期临近尾声时，气温骤降，哗哗雨声覆盖曾经的鼎沸人语。一切仿佛重回一月末梢，但我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的——譬如我不再时常感到烦闷压抑，而是力求自得其乐，让这重归平静的日子显出些滋味来：运动健身，阅读摘抄，偶尔还琢磨怎么让早餐变个花样儿，顺道激发我对厨房的热爱。

如今回想，从前学过的诗词听过的故事，总是教导我们人生不会常是一帆风顺，原来的确有其深意。或许未来某段时间，生活又会令我遭遇一阵接一阵的打击，但我不会再害怕，因为我向来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倘若真到了那时，我会尽力与灰暗不明的一切对抗，然后静等时机，让终属于我的一米阳光穿透阴霾，照亮整个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