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超市

青丝

很多年前我就发现，超市是一个极有意思的地方，除了购物之外，还是一个能为人们的心灵提供慰藉和疗愈的场所，每个货架，都可能蕴藏着接触到无限的一部分。

英国有一部超现实主义电影《超市夜未眠》，一个学绘画的艺术生失恋后到夜班超市打工，借工作之便，仔细观察前来购物的每一个年轻女性，然后用画笔记录下来，做成一个系列展出……电影的背景设定在超市里，是有原因的。购物是现代唯一能够与互联网争夺注意力的事，那些到超市购物的人，多处在一种较为放松的状态下，很少会竭力隐藏真实的自我。所以在超市里，也更容易观察到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马斯洛曾提出，人的快乐存在等级，如“泡热水澡的满足”“欣赏音乐的喜悦”。逛超市也绝对是其中一种。迈克尔·杰克逊成名后，因担心引发公共场合的秩序混乱，二十多年没逛过超市。当被媒体问起最想做的事情时，他幽幽答道，最想去逛一次超市。为了满足他的愿望，家人包下一家超市，让他独自一人在里面体验购物的快乐。

其实，又有几个人不喜欢逛超市呢？人生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提前决定了的。超市的开放式货架，能给人一种独立做主的感觉，自定义挑选物品，则是表达个人喜好和理想愿望的延伸。于是，就像哲学家说的，“当出于主观的吸引力与出于客观的吸引力相交汇时，人生的意义便产生了”。

卡尔维诺有一篇很精彩的短篇小说《马可瓦多逛超级市场》。马可瓦多是一个来自乡村的搬运工，初到城市，对许多新鲜事物都心感隔膜。囊中羞涩的他带领一家人去逛超市，体验“模拟购物”的乐趣：每人推一辆购物车，把货架上想买的商品放到购物车里，准备离开时再放回到货架上。最后他们意外沿着电梯来到一个七层楼高的施工脚手架，马可瓦多夫妇及四个孩子，把各自推车上的商品倒在大吊车的车斗上，所有商品不用付费就运到了地面。

卡尔维诺之所以把一个“高买”的故事写得如此清新脱俗，是他知晓通过意外结果，能让人们更享受活动的乐趣。前两年，有一家公司的老板为了奖励员工，让所有员工进入超市抢购，在规定时间内，不管拿了多少，都由老板出钱清空每个人的购物车。我当时看了，就觉得这个老板肯定研究过社会心理学。

诺奖得主弗里德曼说过：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只讲效果不讲节约是人性中的一种本能——可以不受节制地花别人的钱清空自己的购物车，满足占有欲，让人有捡到大便宜的感觉，绝对比直接发双倍的钱产生的激励效果还要好。参与的每一个人，都会认为这样的刺激体验是一生中最富激情、也最具治愈性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