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哈达

2021-10-02 19:01王家斌
慈善 2021年5期
关键词:水怪哈达无人区

王家斌

曾有读者问,我的作品中所说的哈达,是否即丝绸的围巾?我说:“然,又不尽然。”因为,作为藏人所特有的习俗,它不仅不是一种单纯的生活服饰,还是人际交流的一个载体。另外,即便是哈达的本身的文化内涵,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如,关于哈达的应用之讲究;如,关于哈达的色彩与规格。而尤其是后者的色有淡青、粉白,质分八等和愈长愈阔就愈显尊敬,恐怕就不是人所皆知的。再有,就是几乎随着每条哈达的出现,都将诞生一些或喜或悲的生命小插曲。这当中,我那埋藏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哈达情节自然也不例外。

我想,如果我没记错,那天的夜里,还下了小雪。到天亮我们要撤离无人区时,雪终于停了。尽管,随着年的临近我们也越来越想家,但一想到此去亦不仅是很难再重返无人区,还将是与翻译巴桑、藏工单增、警卫干事大张以及我那心爱藏獒担给波的生离死别,心情就不尽的惆怅与哀伤。

该吃早饭了,这将是无人区最后之早餐。但尽管老炊员开饭的哨子吹了又吹,却仍不见动静。而往常,这正是一天当中的最高潮。而尤其是那每晨必餐的大小两米粥,就更是众口齐鸣的喝粥交响乐。

唉,没食欲。队长说:“既然都不饿,那就尽早卷铺盖走人。”于是,我们都去收拾行李。

也就在这时,大张突然进了我的帐篷。他说:“兄弟,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能在无人区患难与共了几个月,又该是几百、几千年才能修来的缘分?但俗话说又说,缘亦有数,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难道,咱哥俩这辈子的缘分就真到了头?”我说:“当然不。因为,我就是不再来藏,等你回内地工作时,咱们还能见面。”“下辈子吧。”他说。“为什么?”我问。“难道你没听古人说,处处青山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他说。

開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直到他要把腕上那k金表带的瓦士针手表送我作纪念时,我才发现他的神态又何其凝重。

我又怎能接受如此贵重的这一馈赠呢?首先,且不说此表即便在专卖走私表的尼泊尔商店,最少也得百十大洋。而他又因购此水货受到的党内警告,就更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哦,你嫌它不干净?”他说,“那就让咱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着,就离我而去。再来,就捧着洁白的哈达。顿时,我的眼窝湿润了。

我记得,回到拉萨的转天他就无影无踪。开始,我还给他所在的公安筹备处打电话,回答是出差去了山南。而且,直到我离藏的前一天,他仍未返回。为此,亦说不尽的怅惘。而且,回内地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仍夜有所梦。梦中,我似乎又回到西藏,我仍是他的机枪副射手。我们不仅驾车横扫那流窜的匪徒,还抗着沉重的苏式转盘机枪去狩猎。再有,就是探索与世隔绝的雅鲁藏布大峡谷,和圣湖羊卓雍的神秘水怪。而尤其是羊卓雍那牛背蛇颈的巨大水怪,至今仍是未曾破译的一大奥秘。

而谁能相信,梦,居然也能成真?而谁又能料到,二十三年后我竟会以作家的身份,又来了个二次进藏?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则又是贡嘎机场的那一幕:飞机降落了。我刚走下舷梯,就见大张手捧着哈达向我走来。我想,当时我的神态肯定很不正常。否则,那大张也不会一脸的惊愕。而我的清醒,却终于又发现我所面对的竟是个与大张极其相似的藏族汉子……

但尽管如此,我仍坚信大张随时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遗憾的是,时间终究已太久远,当年的朋友亦风流云散。更何况,西藏的疆域又如此广袤,若想找人就更有如大海捞针。

然而,也就在我已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却又有了意外的发现。当时,根据有关方面的安排,我们将访问山南的日喀则、江孜和泽当的沃嘎电站。中途,自然要过海拔五千多米的岗巴拉。在山口,就能见到山下月牙状的羊卓雍,和那星罗棋布的小岛。虽然,羊卓雍湖的海拔仍高达4400米,但由于受印度洋暖流的影响,却与藏北的无人区有天壤之别。而尤其是漫步于碧波荡漾的羊卓雍畔,自然又会联想到大张和神秘的水怪。而且,不知为什么我越往前走,就越相信大张亦肯定来过此处。后来,还真让我发现了他的蛛丝马迹。具体的经过是,我找到当地的一位老公安,问他是否知道大张其人。开始,他还一脸的茫然。跟着,便又恍然:“你说哪个大张?哦,是不是曾在部队给司令当过警卫员那个黑大个儿张进元?不错,当年似乎为追逃犯在这儿待了不到一个月,而且每天一早就去湖边找水怪。后来呢?似乎又去了离边境不远的古驮波……”

就这样,最终我也只能怅怅地重返内地。而且,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梦中经常出现一个叫古驮波的神秘山谷。而这时,恰巧《啄木鸟》编辑部的朋友来我家组稿,题材自然又离不开警察。于是,我就写了《古驮波幽谷》这部中篇小说。据说,编辑读稿时竟也落了泪。后来,该篇还得了个《啄木鸟》的首届“金盾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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