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思妙想养女娃

苗小小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因为根据我這几年养儿子的经验，我觉得女儿可能会靠谱些。丈夫老王也想要个女儿，因为根据他30多年当儿子的经验，再生个儿子可能是报应。

最主要的是，有人说千万别生女儿，因为——你会被美哭的。

冯唐也说，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牛奶，豆浆，米汤，可口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

试想，生个甜美软糯的女儿，给她穿各种漂亮的小衣服，打扮成洋娃娃，美成小公主，带出去斩获一片艳羡的眼光或虚情假意的赞叹。这种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快感，想想就能让人嘴角含笑，心里美得冒泡。

可惜，人生如戏，导演却不是自己。

因为我女儿刚出生，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就像一枚大头钉，瞬间戳破了我虚妄的幻想。虽然我对新生儿的美貌并不抱希望，毕竟她哥刚出生时也没个人样。但闺女还是让我开了眼。她黑中带黄，浑身皱巴，也许是太瘦的缘故，皮肤松垮垮地耷拉在躯干上，像只来自外太空的小猴子。

老王安慰我：“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别太担心。”我抬头看了看他那张红黑相间的大方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基因在作祟。并告诉自己，挺住，小时丑，没准长大就能逆袭成金凤凰呢！她妈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于是我们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用心灌溉，精心饲养。

闺女也争气，渐渐有了人样，但漂亮、瓷娃娃、白胖粉嫩却没登门造访，她依旧是眯缝眼、小塌鼻、黑得油光水亮，往阴影里一站，能让人找到地老天荒。

一家人没底地互相加油打气：“不怕不怕，世事难料，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很快我就发现事态渐渐朝另一个失控的方向发展。

我妈带闺女去买菜，老板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菜都是一早运过来的，新鲜得很。”转头看到坐在婴儿车里的闺女：“哟，您孙子长得很机灵呀。”我妈回来后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这么低调了，以后出去一定要盛装打扮，搞点儿排场。有次出去，她给闺女穿了一件黄色小花裙，套了双蕾丝花边袜，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还是同一个摊位，还是同一个老板娘。我妈心想：“雪耻的时刻到来了。”

老板娘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大姐，又来买菜啦？油菜嫩得很，今天刚到的，随便挑。”接着指着我闺女说：“这种小嫩菜给您孙子下面条再合适不过。”

我妈快跪了，心里无声地呐喊：“没看到人家穿着裙子吗？”她扔下菜，气呼呼地回来了：“再也不去这家买菜了，这种眼神能卖什么新鲜的好菜？”

别人眼拙也就算了，让我不能忍的是自家人的眼神也不好。过年，带儿子去看电影《疯狂的外星人》，当看到落魄的外星人被套上衣服当猴训时，儿子大声叫起来：“妈妈，快看，是妹妹，小猴子是妹妹。”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小朋友可不能说瞎话。”儿子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认真告诉我：“妈妈，就眼睛不像，妹妹眼睛没猴子大。”我不知道是该揍他一顿，谁让你在电影院里喧哗，还是该夸他一下，真善于观察。

既然公认颜值不够，那就品位来凑。小女孩嘛，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穿对了总会有花开怒放的那一刻。一天，我给她戴上粉帽子、套上粉裙子、穿上粉鞋子，一番精心打扮后，牵着粉红女郎风光出门了。休息时，邻座一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女郎，抱着宠物狗，嘴角噙笑，频频向我们侧目。我就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用心与否大家是能感受得到的。

果然，姑娘开口赞叹：“哇！好漂亮！”你看，人生海海，何必在意一时的浮沉，用心就能有回报。可没想到，我那句谦虚的“哪里哪里”还没来得及吐口，就听到姑娘接着说：“好漂亮的帽子，跟《猫和老鼠》里那只猫戴的一样。”

姑娘，你说你，看在帽子的份儿上，就不能顺嘴夸下人吗？谁知，没等我反击，那姑娘摸了摸怀里的吉娃娃，略带羞涩地说：“请问哪买的，我也想给我家豆豆买一个。”

事到如今，已渐渐接受现实的我开始把颜值这事看得很开了，毕竟女儿不美也不是坏事，因为她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了发现美的眼光。

有一次，一个上小学模样的熊孩子，在电梯里旁若无人大声喧闹，随手扔包装盒，还手欠地摁亮了七八个楼层的按钮。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恼怒，也没有偷偷在心里翻白眼，还莫名对他有点儿好感。因为他说：“这个小妹妹，笑起来没牙齿，好可爱。”

你看，每个人都是有闪光点的，只要善于挖掘，总能发现他人美好的一面。《檀香刑》里有句话：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个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缺。

缺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比如我女儿，虽然不漂亮，但耳聪目明，能吃能睡，耍泼打滚样样都会；她虽然不漂亮，却不妨碍我花痴一样爱着她，爱她笑起来的眯缝眼，爱她迈起来的小短腿，爱她喊妈妈的那张小嘴。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用心造就的艺术品，艺术当然不分美丑，能陪他们慢慢长大，恐怕是我们这辈子做得最艺术的一件事，也是最自豪的一件事。

最后，想请教下基因突变的可能性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