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人物得认块“地”(创作谈)

2021-10-15 11:46胡金洲
百花园 2021年8期
关键词:头儿汉口襄阳

胡金洲

我出生在湖北汉阳乡下,三岁时到了汉口。三岁前的记忆十分金贵,只剩下一星半点儿。譬如,一次奶奶半夜起来给我摇摇窝(摇篮),我被惊醒,哭了好多天,一个年长的乡邻站在高坡上为我“喊魂”,把“魂”喊回来了,这件事没齿不忘。

到了汉口,脑壳被城市海洋般的人情世故占据。偶尔,怀想童年了,我便趁寒暑假以探亲为名回老家住上十天半月。学会捉笔写作以后,我漸渐发现,无论是写长篇小说的还是写小小说的作家,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储存自己的记忆,要写什么东西便上记忆库去取,方便得很。我就想,我的记忆库在哪儿呢?

我于1985年开始写小说,东写西写,写到1998年,嗣后辍笔近15年。我写的大部分是小小说,共一百多篇,出了一本集子《绝活》。《百花园》《小小说选刊》的主编们来襄阳开我的作品研讨会,研讨会上只论作品优劣长短,没说作品的“发源地”。——那时好像没兴这个说法,不像现在研究得这么细,分出谁是“高密派”、谁是“商洛派”、谁是“乌镇派”、谁是“荷花淀派”,甚至还有“猫耳洞派”,等等。总之,我的意思是说,作家写作都得认一个“地”。我辍笔的15年间忙于生计,2013年“复耕”,至今收获贫薄,“几斗”而已。收获的“粮食”,有的来自老家汉阳乡下的地,有的来自江城武汉的地,有的来自工作和生活过的襄阳的地,也有“租种”在别处的地,乱糟得很。在我的第二次作品研讨会上,有人问我:“你是武汉人,为什么小说里北方‘口音恁重?”我回答:“我爱襄阳,但我也爱故乡,不是有乡愁一说吗?”《乔迁》写的就是“我”从落籍地襄阳又回到生长地武汉买房的事儿,写那儿的一些人的故事。

三个故事都有具体的地方,人也都有影形儿。不过影形儿是重叠的,说清晰算清晰,说模糊也模糊,几个事儿往一个人身上凑呗。旧房业主和中介小姐是武汉本地人;三个装修工和头儿里,头儿是武汉邻县人,装修工是河南人;做旧彩电生意的夫妻,是落户在武汉市区的远郊人;“我”的老伴儿是土生土长的汉口人。一下子把这些人“喊”到一起,合演了一台“活报剧”,真是蛮好玩儿的。“我”和这些人都有利益关系,因邮票因彩电因装修彼此之间产生了利益纠葛。在利益面前,他们都不是完人,包括“我”,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使出了一些小招数。但有一个人我没让他这么做,那就是木工老木头。他挣他的工钱,收他的门锁钱,用“老木头”那种善良之心义务给“我”安装鞋柜小门。不是他的,他不收不要——“我”慰劳的烟酒除外。他为啥会成为“老木头”,我特意加了他爹卜卦的故事,算是写了家风吧。

写这组小小说,不知为什么,我第一次事先认了块“地”,然后力争让这些人像庄稼一样从“地”里茁壮地生出来。我不自量力也往那些有派别符号的作家队伍里挤,也想混个脸熟。

好了,现在告诉读者,我“接生”的这些人物,他们的“地”,就在汉口汉正街,往西走一直走到头儿,你就看到了。

[责任编辑 晨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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