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你的只是你自己

2021-11-05 15:19落落
意林·少年版 2021年20期
关键词:广播站绰号乌鸦

落落

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嗓音难听,是上小学三年级时在那个脏兮兮的小操场上。那是一节体育课,在自由活动时间,我被拉着参与了那个名为“老鼠偷油”的游戏。游戏中大家发出各种尖叫声与笑闹声,我也不例外。正当我累得气喘吁吁地回到“老鼠窝”时,同班女生小淼,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哎,你笑起来的声音怎么那么像乌鸦叫啊!”

她的话刚说出口,我就飞快地闭上了嘴,再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在一伙同学的注视下,我抿着嘴强装微笑。

当一旁的同学还在为此发笑时,她又编出一首滑稽的小诗,引发了新一轮震耳欲聋的笑声。

那首诗的内容我早已记不清了,只知道身边的同学都开始起哄,喊着那个对我而言如同噩梦般的绰号——乌鸦。

在这场闹剧之前,我曾作为班级的代表去参加市里举办的征文大赛,拿回了大赛的第一名。按照惯例,校长会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颁发奖状,并请获奖的同学将自己的作文朗读给全校同学听。

结果到了星期一的早上,班主任跟我说:“小淼是广播站的播音员,由她来帮你朗读获奖作文好不好?”我隐约察觉了什么,却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

那篇作文小淼朗读得很好,她就像天生的演说家,声音圆润清亮,婉转动听。全校师生都鼓起掌来,我也拼命鼓掌。我倔强地认为,他们都是为作文内容鼓的掌。

我是个敏感的小孩,在小淼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写诗”的时候,站在升旗台下的我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嗓音隐隐感到不安。而在这个阴天的午后,在操场上,她忽然开口嘲笑。我隐秘的不安和难堪被一寸一寸揭开,平平整整地摊开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一阵哄笑声中离开那个小操场的,只记得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望,趴在课桌上大哭了起来。

“乌鸦”这个绰号如影随形地跟了我好几年。六年的中学时光,让我学会了保护自己。我会在开怀大笑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变成抿嘴笑,能不说话的时候绝对不抢着出风头。我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甚至把不爱凑热闹的行为归结为我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真正出现转机是在大学,我考到一座遥远的北方城市,我的身边终于都是陌生人,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全新世界来临了。

在那里,我遇见了R。学校社团纳新的时候,我陪同学去广播站参加面试。面试结束之后,我与同学说着话要离开。他忽然叫住我说:“你的声音很特别,你要加入我们社团吗?”

我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呢?我的声音如果出现在校园广播里,恐怕全校的人都要聋了。”

他挠了挠耳朵,笑道:“我不是广播站的,我是配音社的社长,被他们叫来帮忙面试新生的。”说罢,他把纳新的宣传单塞到我手里,后面还写着他的电话号码。

“我们拒绝雷同,我们需要个性。”宣

传语写得十分俗气,却也十分诱人。

后来,我成了配音社的一员。社里有很多不同专业的校友,他们性格各异,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我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纷纷表示很惊讶,因为我个子不高,不爱说话,常给人一种文静的感觉,一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声音。用她们的话说,我有一副天然的烟熏嗓。

从开始尝试配音到喜欢上它,我只用了一个月。几个月后,我试着像其他社员一样,去探究自己的声音,尝试了很多角色——性格暴烈的少女、身体虚弱的老妪,甚至男性角色。后来我越来越自如,可以随时控制自己的声音模仿各种各样的桥段,有时还辅以各种浮夸的表情。大二那年,我成了社里的骨干,很多人对我小小的身体里爆发的惊人能量感到惊讶。

记得刚进社的时候,我不怎么熟悉配音的操作,压力比较大,也许是情绪里透露出了不自信,R忽然问我:“你知道《哆啦A梦》里小夫的配音演员吗?她的声音从小就被大家称为‘丑陋的声音,不过后来她特别棒,真的。”他的安慰对我很有效,我默默地喝下了这碗朴实的“鸡汤”。是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每个人形色各异,你的那一点点不同简直无足挂齿。

我曾经偶然问过我的小学同学:“你们还记得我有个绰号吗?”一经提醒,他们哈哈大笑:“记得啊,你叫‘小乌鸦嘛,现在听起来怪幼稚的,甚至有点儿可爱。”

再问那首小诗,却没人記得了,我也不记得了。

绰号也好,小诗也好,年少时因为自尊心受挫趴在桌上号啕大哭也罢,当你的目光广阔到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那个被困在小天地里的自己就被彻底解放了。

邵十斤摘自《文苑·经典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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