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咖啡馆之歌》咖啡馆之功能浅析

吕舒婷

摘 要：《伤心咖啡馆之歌》（1951）是美国小说家卡森·麦卡勒斯（1917-1967）最成功的作品之一。以孤独主题而闻名的卡森·麦卡勒斯在这部作品中对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挖掘。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小说中“咖啡馆”这一空间在小镇居民沉闷生活中所起的作用，来解读卡森·麦卡勒斯的孤独主题。

关键词：卡森·麦卡勒斯、《伤心咖啡馆之歌》、咖啡馆、功能

“孤独”一直是美国南方作家卡森·麦卡勒斯作品中的标志性主题，在其代表作《伤心咖啡馆之歌》中，作者通过刻画“咖啡馆”这一场景，为三位怪诞主角的故事提供了舞台，也为小镇居民提供了逃离沉闷生活的避难所。咖啡馆的诞生与消亡，均是作者刻画孤独主题的利器。

一、南方工业小镇之沉闷

故事一开头，就交代了小说的沉闷基调：

“小镇本身是很沉闷的;镇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家棉纺厂、一些工人住的两间一幢的房子、几株桃树、一座有两扇彩色玻璃窗的教堂，还有一条几百碼长不成模样的大街。每逢星期六，周围农村的佃农进城来，闲扯，做买卖，度过这一天。除开这时候，小镇是寂寞的，忧郁的，像是一处非常偏僻、与世隔绝的地方······”[1]1

小镇人工作的地方已不再是种植园，而是“棉纺厂”，这意味着工业化已来到南方，人们已开始终日与冰冷的机器打交道。可辛苦工作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富足的生活。

工业化是靠对廉价劳动力的剥削而迅速推进的，这在历史文献中均有记载。“即使考虑到南方更低的生活成本，南方工人的工资最多也只有北方工人的三分之二”[2]203。低收入导致生活环境的恶劣——“到1930年止，南方劳动力的很大一部分，尤其在迅速发展的城镇中，都生活在贫民窟或者半贫民窟的条件中”[2]279。南方工人的工作时间超长——“每周68至72小时”[2]203，这使得工人的休闲时间被剥夺。此外，工厂的工作环境只能用“极端恶劣”[2]204来形容。

这一切都让工人深深体会到了“人的廉价”。他们相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某种乐趣，而是像机器一样在地狱般的厂房拼死劳作，以维持悲惨生活。在活得如此卑贱的人们看来，向他人敞开心扉是奢侈品。咖啡馆诞生之前，小镇居民之间并无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因为，在当时，这个镇子里的人还不习惯凑在一起寻欢作乐。他们习惯的是集合在纺织厂里一块儿干活。否则就是星期天到野外去举行一整天的宗教集会——事情虽然有趣，但其宗旨却是让你对地狱有一个新的认识，对全能的主重新感到敬畏。”[1]32

工厂和教会，这两个相聚的地点都不能给居民们带来一丝愉悦。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合适的娱乐场所以放松身心，短暂逃离这沉闷的生活。

二、咖啡馆之功能

神秘罗锅突然来到小镇后，一家咖啡馆——小镇居民梦寐以求的聚集地——诞生了。在此之前，人们也来爱密利亚的商店买酒和杂货，但这种体验并不愉快。因为赢走爱密利亚芳心的罗锅害怕夜晚和黑暗，商店就变成了夜晚营业的咖啡馆。在咖啡馆的气氛中，辛劳一天的小镇居民终于可以放松片刻，暂时忘却“人的廉价”，找到一丝人的尊严：

“在一家情调合宜的咖啡馆里，连最有钱、最贪婪的老无赖也会变得规矩，不去欺侮任何人。没钱的人则会怀着感激的心情四处张望，抓一撮盐时也显得极其优雅、庄重。

因为一家正派的咖啡馆的气氛本来就意味着这样的内容：大家和和气气，肚子里沉甸甸地感到满足，行为也显出高贵优雅。当然，谁也没向那晚在爱密利亚店里的那群人讲过这番道理。可是他们都懂。” [1]32-33

除了为小镇居民提供一个完美的“避难所”，咖啡馆还奉上了一出精彩的戏剧。

主角是三个怪人——爱密利亚是个性格孤僻的男人婆，其前夫是个在善恶间来回切换的恶霸，而罗锅则是个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的神秘外来者。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怪诞至极——英俊的马文·马西在多年前不顾一切爱上爱密利亚。结婚后，爱密利亚却不与他交流，还将其赶出家门。多年后艾米莉亚无条件爱上相貌丑陋、一无所有的罗锅，与他分享所有财产与秘密。但好景不长，马文·马西回到小镇复仇，夺走了罗锅的爱。靠着罗锅的超自然力帮助，马文·马西在决斗中打败了爱密利亚，将其钱财洗劫一空，爱密利亚从此完全封闭自我。

三角恋、复仇、暴力、超自然力——这些元素正是百无聊赖的小镇居民所期待的。他们渴望能在咖啡馆看上这么一出荒诞的闹剧，借此短暂逃离沉闷至极的生活。

三位主角就像舞台上的演员，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咖啡馆里看客们的神经：

“很快，全镇都知道马文·马西回来了。”[1]70

马文·马西扇了罗锅一巴掌后，“这时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看爱密利亚打算采取什么行动。”[1]74

“在这几个星期里，爱密利亚小姐被每一个人密切地观察着。”[1]80

决斗发生的那一晚，所有人都默契地及时赶到咖啡馆：

“人们开始从乡间赶来;汽车塞得满满地开来了，小孩的脑袋像刺猬毛一样从窗子里伸出来;老骡子拉着大车来了······6点钟，工厂的汽笛鸣响，日班结束了，于是人都齐了······”[1]99

“决斗将在7点举行。这一点所有的人都清楚，倒不是有谁明确宣布过，而是大家都心领神会，正如对雨水和沼泽地冒出来的臭气，没有人会去问一个为什么一样。因此，七点钟以前，每一个人都庄严地聚集在爱密利亚房产的周围。最聪明的人进入咖啡馆沿着墙根一个个挨紧站着。其余的人或是挤在前廊上，或是在院子里占了一个位子。”[1]99-100

爱密利亚被罗锅和马文马西合力打败，标志着这场戏剧的结束：

“人群非常安静，人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了咖啡馆······这不是一个值得回味吟玩与反复讨论的格斗;人们回到家中，把被子一拉，蒙住自己的脑袋。全镇除了爱密利亚小姐家以外，一片漆黑。”[1]104

戏看完了，曲终人散，咖啡馆从此不再开放。

失去了咖啡馆这唯一的娱乐场所，小镇居民回归到了更深邃的孤独与沉寂之中，小镇亦回到了故事开头的那种沉闷景象：

“是的，小镇是沉闷的。8月的下午，路上空荡荡，尘土白得耀眼，在头上，天空亮得像玻璃。没有一样东西在动弹——连孩子的声音也听不到。有的只是工厂发出的营营声······如今镇上可买不到好酒了。最近的一家酿酒厂在八英里以外，那种酒喝了肝脏里会长出花生那么大的瘤子，而且会做各种惊人的恶梦。在镇子里真的是没有什么可干的。”[1]110

三、结语

爱密利亚小姐家的咖啡馆以及惊世骇俗的三角恋故事，均是把小镇居民从孤独中暂时解救出来的解药。咖啡馆更像是一个剧院，慷慨地提供了一个舞台，一部戏剧，三位主角，以供孤独的看客消遣。但这出剧愈是精彩，便衬托得之后小镇生活愈发沉闷、居民内心愈发孤独。昙花一现的咖啡馆，乃麦卡勒斯刻画孤独主题之利器也。

参考文献：

[1].卡森·麦卡勒斯，著，李文俊，译，伤心咖啡馆之歌[M]. 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5.

[2].Cash， Wilbur Joseph.  The Mind of the South [M].  New York： Vintage Book， 1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