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场婚礼

吴荣会

习伟和杨玄梅的婚礼订在5月22日举行。

两头三百多斤的大胖猪早被妈妈隔出来单独喂，就前几天又加了一餐，好让宰时肉膘更厚实些。一只大羯羊原本同群放山，近两个星期关在圈里蓄肥。两口子早早请好了帮忙的人，借好办席时所要用到的锅灶、厨具，桌子、板凳。婚宴消息一个月前就已放出，近邻远亲都已知晓日子。家里楼上楼下，灶前门后妈妈收拾了三天，被子衣服洗净叠齐。门前院后的矮草被爸爸用洋板锄铲起薄薄一层，扫净。连村子里的水泥路都被爷爷一天几尺的打扫干净了。屋里屋外焕然一新。

婚礼前一天为相帮，邻居陆续顶着大锅、端着碗盘、搬来桌椅。杀猪杀鸡宰羊、桌长拣洗好菜，厨子就位炸鱼炸酥肉。红灯笼红对联，纸炮炸开在地上的红纸花，无不透露着喜气洋洋。

5月21日21 时48 分34 秒，漾濞发生6.4级地震。地震发生后，习伟所在的云龙县消防救援分队接到支队指挥中心命令，要求其大队出动地震救援分队支援漾濞抗震抢险救援工作。地震发生时，大队3 车13 人正在云龙县诺邓镇永安村旧宅组扑灭山火。来参加习伟婚礼的队员立即归队执行任务。

习伟向大队请示，提前结束婚假，归队参与执行支援漾濞抗震抢险救援工作。漾濞是习伟的家乡，乡亲父老身处险境，作为一名消防队员的他不能安然完成婚礼。

热闹的婚庆晚宴尚未散席，新郎新娘给父老亲邻敬过一巡酒后匆匆离场。习伟的爷爷搞不清楚状况，大发雷霆。传统彝族婚礼持续三天，第一天相帮，第二天正客，第三天媳妇认亲。第二天最热闹，是新人成婚的礼仪，而第三天的认亲视为完婚的孝道。习伟夫妇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肯定令视孝道如天理的爷爷愤怒不已。而地震发生时他说头晕，让儿子给他拿药，儿子让他别动，好好靠着休息，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发生了天大的事。

鸡街达村至漾濞县城九十多公里，一路落石，越接近县城路越险阻。夫妻俩随同路人一路下车捡石头排阻再往前，谁也没注意到杨玄梅一张没卸去新娘妆的脸此时被红泥涂抹成花脸，只在一次上车启动前，习伟抬手揭下妻子已掉下一半的假睫毛，两人自觉好笑。

云龙县消防救援大队地震救援分队3 车12人（大队长杨永仓休假中，从下关赶往漾濞汇合，消防员习伟，专职消防员杨徐峰、杨增、杨银泽休假，于跃进高速路口与救援分队汇合）于22日凌晨30 分到达漾濞地震救援集结地。到达后接到支队命令前往人和广场搭建救灾帐篷，截至6 点30 分返回集结地。

22日前往漾濞一中作业，期间搭建救灾帐篷32 顶、安置群众80 人、排危除险5 处、铺设折叠床135 张、搬运物资5 吨。23日上午前往漾濞一中作业，搭建帐篷3 顶、搬运物资5 吨、清理垃圾2 车。下午前往沙河村作业，搭建帐篷13 顶，房屋排险35 处。24日下午前往漾江镇江河村作业，搭建帐篷20 顶、搬运物资1 吨、排险94 处、安置点防火巡查6 次、整改火灾隐患13 处、组织群众防火培训7 次、张贴防火宣传资料7 处。26日接支队工作安排，大队长杨永仓和消防员习伟、专职消防员杨增、杨银泽、早文杰、杨徐峰6 人参与安置点防火巡查工作。副站长王开伟，消防员张庭军、黎凯、肖梦杰，专职消防员阿兴盛、字辉梃继续进行抢险救援工作。接支队命令，副站长王开伟带领2 车6 人，于26日晚返回到云龙县消防救援大队，大队长杨永仓带1 车6 人继续留守漾濞开展安置点防火巡查工作。

群众身处险境，救援争分夺秒，余震不断制造混乱。消防员日夜穿行于艰难险阻处。接到待命命令时，在车上、台阶上、花坛边、轮胎前……卧倒或是曲头就睡。吃饭在路旁、树下，哪里都可成为餐点。有时几人分食两盒盒饭，草草了事，又去参加救援。生病时，找医生开的药随身揣在兜里，就着矿泉水吞两粒。肩膀负重破皮，脚跟磨起水泡，热辣辣的大太阳下挥汉如雨。

平时，习伟与杨玄梅分隔两县，这几天两人都在漾濞，却从未见上面。很多时候习伟连妻子的电话都忙不赢接。杨玄梅和一起在医院值夜班的同事开玩笑：“婚礼当天，老公许诺生老病死都会陪着我，后悔当天没让他承诺地震时跟我在一起。”实际上杨玄梅心里总想着他们那场未完成的婚礼。觉得是自己不孝，未能认亲归宗。她给习伟发了微信：“未完成的婚礼，我会用一辈子的孝道来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