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人
2021-11-12 20:36张静雪
散文诗 2021年18期
目录
枯荷之影 03
给大海的留言 04
按一根火柴的说法 05
看着自己下沉 06
一条鱼溅起的水花 07
又见花开 08
万物回春 09
屋顶上的人 10
以雨水为背景的朗诵 11
写诗，即是制造更多的飞蛾12
鸟逾白 13
山上书 14
记忆中的艾香 15
零下十二摄氏度 16
破茧成蝶 17
桃 花18
坐着火车去旅行 19
雪意苍茫 20
斯卡布罗集市 21
桃树上的雪 22
那片蓝 23
冰雪小镇24
青 梅25
和 弦26
蓝花楹 27
等 待28
打开一道闪电 29
枕上书 30
春天是一个坏人 31
后记：诗歌是美丽的探索 32
枯荷之影
冰冻的荷塘。一两枝残荷
斜卧在冰面上。任由北风呼啸
也无动于衷
枯荷之美。在于不肆意张扬
也许，只有内敛的人才懂
一片枯槁之下。竟瞧见有莲蓬
举着干瘪的身体，随风摇曳
谁说它不暗藏春心呢
一颗颗莲子的根部还泛着墨青
却被它生生压在心底
当作过往的青春
一遍又一遍地缅怀
给大海的留言
涨潮了，一只海螺被海浪推到沙滩
螺口有些残缺
我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一路颠簸
总有躲不过的暗礁吧
小心拾起它，贴在耳边
听见，大海在深情地呼唤
我的心开始澎湃了
像潮水一般，掀起阵阵巨浪
和风暴，拍打着海岸
我无法言语，只能以吻封存
将海螺，又掷回大海
一根火柴的说法
划亮一根火柴。有硝石的味道
尽管火光微弱
还是照亮了我的脸
可我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自然，昏暗的微光里
不会出现圣诞老人和礼物
更不会有烤鹅和温暖的房子
当然也不会有人，在寒冷的街头
——永远地冬眠
看着自己下沉
沉浸在一本诗集里
像沉入湖底
有茂盛的水草、肥美的鱼类
更有斑斓的雨花石
我汲取了充足的养分
——跃跃欲试
却只能在湖面上吐出几个泡泡
便波澜不惊了
于是，又慢慢潜回水底
藏身鹅卵石下，继续沉淀
一条鱼溅起的水花
桑干河畔，火红的枫叶翻飞
它们跌落水面，又将影子藏进水里
偷偷窥探着，垂钓之人的鱼漂
岸上的小径铺满枫叶
像一条红毯伸向远处的林间
鱼竿晃动。在起钓的一刹那
一条大草鱼猛烈挣脱
溅起了大片水花，还夹带着红枫
这些火焰弹射回水面。立即掩盖了
——鱼儿逃跑的痕迹
又见花开
叶子一片接着一片，扑棱得
满花盆都是。这盆凤尾花
就这样苍翠着走过春季、夏季
冬季，11 月底。居然
——开花了
红彤彤一片。像缀满了粉红的灯笼
一水水的向阳绽放
满室荡漾着春色。雪迟迟不来
室内开着空调
以至于我都恍惚了。以为
置身在夏日的花房
万物回春
行道树。只有红叶石楠和矮松
恢复了春天的颜色
蚯蚓在泥土之下，蠢蠢欲动
一些草拱破大地
我在混有旧年树叶的草间
捕捉虫鸣
却徒手而归。樱花，桃花，玉兰花
还没开呢
它们怎敢发声？就等春雷滚过
再一起来讨论雨水的事情
屋顶上的人
很想坐在古老的屋脊上
看星星，也看月亮
去探索天上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不知为何——
脑中闪现的却是幼年时
父亲躬身踩在屋顶瓦楞上
修葺房屋的画面
那时，我紧张地站在房檐下
小手牢牢把住木梯子
看他爬下来才放心
这个从屋顶下来的男人
是我的父亲。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以雨水为背景的朗诵
滴答，滴答！滴滴答
雨越下越急
好雨是知道时节的
聆听，这来自天外的声音
我用心读取春天
柳枝的新芽被雨水洗得透亮
浮躁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
走下大理石台阶。与第一场春雨
就这样不期而遇
它扰乱了我行走的脚步
雨水跟过来。一直等我上了车
还奔跑着，用小手叩打着车窗玻璃
写诗，即是制造更多的飞蛾
我小心捏起一枚词语
左看右看，半晌
也不敢随意嵌入诗行
想想，再想想呢
一颗浮躁的心
总算安静了下来
断续串联起相关的术语
却又想表述得更新奇
便推倒，重来。再推倒，再重来
一地的思维碎片
想要留够思索的空间
而得以复生的词句
就像破茧成蝶的飞蛾
顷刻间，充斥着我的大脑
鸟逾白
西伯利亚寒风，召唤着
美丽的白天鹅
纵有再多不舍，烟墩角村人
也不得不与它们依依惜别
天鹅就要飞走了。岸边的
蓑衣草抬不起头来
村人与远道而来的贵客们约定
再相见，便是冬日雪白时
我也跟随海草房的炊烟
去追赶天鹅的影子
却见蓝天上布满了白色的棋子
让这个春天多了几分想念
山上书
去青泉谷看花吧
换上休闲服，穿上登山鞋
再背上一个双肩包
山坡陡峭
来到薰衣草庄园入口
我选择步行
去看那些紫色的花朵
她们最擅长等待
自然不会介意看她们的人
来得早还是晚
可是，我却急不可待了
奔进花海，捧起一团团小小的脸庞
不由得心生怜惜
又仿佛我也是其中一朵
却浑然不知——
到底是被自己感动了。还是
被她们感动不已
记忆中的艾香——兼至父亲节
呼玛河边的草木还滴着晨露
黑色大水靴就来到跟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捧住了那些散发香气的艾蒿
下一刻，门楣两边就插起了艾草
粗糙的大手竟也能捏出几只
精巧的纸葫芦
我用稚嫩的小手，按照
不同的颜色穿成串
递给那双大手的主人
——我的父亲
他将这些葫芦分别挂在蒿草叶下
让它们迎风摆动
就像两串漂亮的风铃
鼓起腮，吞吐着那个清晨的艾香
零下十二摄氏度
连续四天四夜的大雪
雪后的景观，限制了我的想象
此刻，我想写一首诗
去阻止，葡萄滩的海浪继续
——冻结在桥廊上
在缥缈的白雾中，学会隐藏
烟墩角的海草房，长出白色翅膀
大块的雪漂浮在海面上。叫声四起
震落云层。鹅毛般的雪花飘落
成对的羽翼挣破白色，冲向天际
让我觉得，破碎也是美好的
如果雪下在南方。那一定落在海拔
一千多米的山顶
雪细如沙，显得尤为珍贵
破茧成蝶
一次又一次的蜕变
只为在梦里遇见更好的自己
我甘愿上山。作茧自缚
龙架上，抽出一千二百米的银丝
却不知，丝绸之路到底有多远
于是，我变成了蛹
蜗居在褐色的蚕茧里
黑暗中渴望着光明
混沌初开。我终于挣破蛹衣
咬碎，这逼仄的空间
我看到自己的肋下，生出一双
——灰色的翅膀
多么惊喜！恍若游梦
天空明亮。来自彼岸的强烈阳光
却刺伤了我的复眼
这困顿的爱啊
在灰突突的世界里，不停回荡着
“梁兄，梁兄”……
桃花
很想用一首诗，表达对桃花的喜爱
却找不到合适的辞藻去赞美
只知道——
她开在清幽之地
与奇花异草在一起，旁边是叮咚的
泉水。映出她灼灼的年华
春风一吹
她就粉身碎骨，落满林间小径
我漫步至此，终不忍离去
代替旧年的护花人
埋葬着一缕缕的香魂
坐着火车去旅行
年少时，坐着绿皮火车
欣喜地把窗外的风景看个透
可景色倒退得越来越快
一眨眼，就坐上高速奔跑的轻轨
还来不及欣赏窗外的景色
就一日千里了
南北之间的距离，似乎在缩短
而我更想寻着记忆
重回冰封的世界
列车驶入时间隧道
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脚步
让我得以看清窗外的一切
兴安岭巍峨，却被大雪覆盖
只有落叶松还散发着墨绿
咣当一声，列车停靠在小镇
雪花拍打着车窗
窗外零落的屋舍，还是
——旧时的模样
雪意苍茫
呼玛的山上，雪越积越厚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白色遍野的山里，喊山的号子响起
一声高，一声低
雄浑而有力量。避风处是
木楞场，工人们在严寒中作业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脊背
打湿了鬓角，又凝结成冰霜
这些硬实的汉子，哪怕大雪纷飞
也能将深山老林喊得热血沸腾
斯卡布罗集市
优美的旋律夹杂着口哨
飘进耳朵里
像小溪涓涓流淌
大片鼠尾草、迷迭香和
百里香在眼前闪现
有一种情愫在
心底复苏
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尽管结局是悲伤的
桃树上的雪
进入三月。春风有了暖意
气温在反复中跳跃前行
头一日，还是温暖得想脱去棉衣
后一日，又坠入雨夹雪的严寒
可是，仍不能阻挡柳树吐出新芽
桃树暗自孕育苞蕾，等待花期
雪还是那么白，覆在桃树枝上
像一幅静态写意画
一块雪被我的目光融化
它似乎，有了桃花的魂魄
适时，掉落在我的脚下
那片蓝
这个春天需要颜色
蔚蓝的天空，让落在湖水里的
云朵更加清澈
蓝色的大海
让掠过海面的飞鸟
更加英姿飒爽
而你倒映在我的眼中
却变成，一团模糊的蓝色影子
冰雪小镇
一场真诚的雪
制造了一次奇缘，也造就了
一个美丽的冰雪小镇，衍生出了
童话故事——
仙子，随手撒了把盐
小镇风雪弥漫
小木屋，零落地分散在雪地里
像小蘑菇房，从山脚蔓延到山坡
到了夜晚，炫目的灯火
瞬间点亮星罗棋布的繁星
落叶松身披雪光
像极了穿着白色铠甲的士兵
一座冰雪的王国里
纤柔的女子在守护一盏心灯
等待——苍茫之间，归来的身影
青梅
“青梅煮酒论英雄”，道不尽的风雅
也许，古人喜欢青涩的味道
而说到青梅，就绕不开竹马
青梅与竹马之间，也许并不是爱情
只是两个发小，一同见证了
彼此的成长经历
数年之后，梦里的重逢
会有一股淡淡的情愫萦绕，又洇开
就像山窝里，更多的白蕊破空绽放
让远处的村庄
一下飞至山前，又落满花香
和弦
几个孩童，背着书包从路旁走过
野草尖上滴落几颗露珠
映出孩子们的笑脸
金色的阳光也照在露珠上
熠熠生辉
虫鸣在草窠中响起
一只带刀将军——蚂蚱
振翅起飞
葳蕤的草木惊落了一身冷汗
又被夏风吹干
孩童们追逐着飞行的将军远去
洒落一地笑声
就像一串串蝌蚪般的音符
在这个美好的早晨
与自然界合奏了一曲优美的旋律
蓝花楹
一匹蓝花布从天空
如瀑布般垂下
流向一条林阴道
一对情侣牵着手，奔跑着追赶
那蓝色的河流
而我徜徉在第二层蓝天下
就像游进了浩瀚的大海
一大片海蓝色花瓣托起我
又将我轻轻放下
我如同坐着过山车
一颗心跌宕起伏
另一片蓝过来牵起我的手
带我离开喧嚣的城市
等待
早早被埋入淤泥
黑暗中深藏着洁白
只等采藕人，泅渡而来
一头扎入水中，带她上岸
皎白的藕节
照亮了一池碧水
而那些尚未被挖掘的
仍静修在莲叶下
等待出淤泥而不染的
那一刻
打开一道闪电
天空变得灰暗、阴沉
有大粒的雨水落下
我跟随人群躲避
却始终找不到
可以遮雨的落脚点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打开
一只笼子
不知道我会不会跟着钻进去
突然，一道闪电
将天空炸裂
劈开了大地这座鸟笼
我多想追着这道光
——飞出人间
枕上书
读着阿米亥、卡佛、史蒂文斯
心里却越发渴望传统的
《诗经》 《唐诗》 《宋词》 和《元曲》
想着想着，怀抱着一堆经典
不受控制地睡去
转眼来到梦里，兰波划着《醉舟》
把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
大师们一并接走了
让这些智者欢聚在一起
他们快乐、文雅地交流着
哲理和意境在此处碰撞
迸发出魅人的火花
我附耳上前，也想倾听一二
却猛然醒来，而烛光摇曳
正是夜读的好时光
春天是一个坏人
立春后，雪花也飘得漫不经心了
最终，化为晶莹泪滴
远山脱去白袍，植被开始孕育
一场盛事。冰河解冻
碎裂的冰块云一样飘过河面
也划过我的心尖
冬的记忆不断闪现
却势不可当的呼啸而过
匆忙中，我徒手扯落一片冰凉
紧紧揣在怀里，就像揣着一个寒冬
后记：诗歌是美丽的探索
对我来说，最初接触诗歌写作，来源于对唯美“诗意”发自内心的认同。我热爱生活，也喜欢古典。我的诗歌启蒙，应当是禀承了中国传统古典文学一脉的。
东北是我的故乡，那里有美丽的呼玛河，我在诗中经常会提到它，每一次书写，就是一次精神的“返乡”。而威海作为我的第二故乡，每年冬天，都有数不清的白天鹅飞来越冬。在蔚蓝的大海边，它们振翅起舞，成为我诗歌最初的原动力。
我知道，世间有疾病也有苦难，诗不能只表达它的美好，要有它该有的深度和广度。随着生活阅历的加深，以后定会写出更多触动心灵的作品。我读了兰波，感觉他是“通灵的浪子”；读了茨维塔耶娃，她的一生就像“嚼尽苦涩的艾蒿”。或许，美好与不幸本身就是并存的吧！人这一生需要的就是一个正确的态度。
很认同诗歌是一种创造，但又不仅仅是精神的创造。人们在劳动中形成了诗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像蒸熟的粮食需要时间发酵成美酒，有更多的生活经验需要我慢慢汲取，转化成诗。
感谢《散文诗》 杂志对我的包容和鼓励，让我尚处于襁褓的文字有了完美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