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豪华游轮趴：攀附“扩圈”怎不屈辱加身

耕秋

看过《三十而已》的人都知道，剧中的顾佳为了跻身更高层次的圈子，可谓煞费苦心。生活里处处可见这样的“顾佳”，可有钱人的世界真的那么好混吗？

搭上贵圈人脉，喜不自胜

时年33岁的曲小悠，至今单身，在东北一家城际银行任中职。三年前，她在一场高端老乡会上认识了比自己大一岁的李香薷。推杯换盏中，她们互加了微信。当晚，曲小悠在李香薷的穿搭中窥见了她的财富阶层，限量款名牌包，超奢侈手镯，无不透着人民币的味道。曲小悠心里暗暗感叹：“同样是一个头、两只手的30+女人，为什么人家活得像贵妇，而自己却像丫头？”

回家以后，曲小悠急切地扒了李香薷的朋友圈，惊讶地发现，身材保养极好的李香薷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老大是个儿子，才上小学;二胎是对龙凤胎，已经入园。三个孩子都就读于本市最高端的私立学校。李香薷本人则是全职太太，日常就是“鸡娃”和保养自己。

被吸储任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曲小悠迅速锁定了这个优质目标客户。她不着痕迹地找着话题与李香薷套近乎，从电影到穿搭，啥能搭上线就聊啥。一来二去，曲小悠发现李香薷的贵妇生活非常寂寞。果然没几天，李香薷就把曲小悠当成了倾诉情绪的闺蜜。而曲小悠总是非常耐心地听她“吐槽”，并适时给予羡慕式吹捧和远景式“鸡血”，这让李香薷十分受用。

曲小悠帮着李香薷排忧好几次之后，恰到好处地尝试抱怨存款任务完不成的苦闷。结果，第二天，李香薷就到她所在银行存了120万。曲小悠欣喜若狂，请她喝咖啡，还大出血给三个宝宝买了礼物。李香薷收下礼物，笑得云淡风轻：“120万而已，就是给你应个急，不必放心上！”

120万！还而已？曲小悠为此心花怒放，感觉傍上了大款。此后，她们常常约会，关系越走越近，成了实打实的“闺蜜”。

得知曲小悠还是个单身狗，李香薷自告奋勇给她介绍男朋友，誓要帮她找个金龟婿。曲小悠激动不已，俨然感觉就要跻身上流社会。然而，曲小悠竟怎么也没想到，长得美，工作还不错的她，居然会在李香薷帮她安排的一场场相亲中，被鄙视得体无完肤。商场精英创业男，瞧不上她这样的大龄剩女;衣食无忧富二代，完全不吃这种职场女性的颜……几个月下来，只有一个离异的油腻大叔对她比较中意，可上来就问，可以给他生几个孩子？曲小悠一口老血，险些喷在他脸上。

曲小悠节节溃败，李香薷却越战越勇，热心地帮她找不足。“你这穿搭不行，看起来阶层太低。”“女人过了三十，就没资格挑对方的年龄了。离异大哥挺合适，再说生几个孩子怕什么？以后都是你的依靠。”这话曲小悠听了虽然有些不舒服，却无从反驳，好像有几分道理。此后，每到周末，李香薷就拖着曲小悠陪她一起带孩子，还煞有其事地说：“多跟孩子在一起，适应一下做母亲的感觉，也许你就想生孩子了。”于是，游乐场、补习班、亲子活动占据了曲小悠的全部休息时间。

说实话，单身的曲小悠对孩子着实很难提起兴趣，陪着遛娃堪比上刑，无聊又痛苦。但她既不好驳李香薷好意，又期盼着她背后的优质资源，只能一直强颜欢笑。很快，压力来了，李香薷出没的场所消费太高，她作为闺蜜，尽管贫富差距超大，却不好“吃白食”，总得保持着一来二去的往来才好平衡關系。两个月不到，那120万带来的绩效奖，就在吃吃喝喝中花光了。

不过，在肉疼的同时，曲小悠的朋友圈却变得很有逼格，高端会所，网红下午茶，天价私房菜……霎时，同事们都对她刮目相看。这让曲小悠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而李香薷也将存款追加到了700万，于是曲小悠在挣扎中继续视她为“上帝”。但这个“上帝”却有点黏人，且越演越烈，渐渐失去了界限。

李香薷对曲小悠的依赖不断升级，不管白天黑夜，一个电话就传唤她，有时是陪看电影，有时是去医院带孩子打针。曲小悠就像个被“包养”的“小三”，要随叫随到。

这样高强度的“陪伴”，严重打乱了曲小悠的节奏，她不得不时常靠加班补救工作。有好几次，曲小悠都由于身体过于疲惫，弄错了数据，好在都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为富婆“闺蜜”服务，苦不堪言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2020年6月的一天，曲小悠要汇报工作，结果前一天晚上被李香薷拉着去看演唱会，ppt没来得及校对，将两位客户的信息弄混淆了。那天，曲小悠被上司当场训个半死。可刚灰溜溜走出会议室，曲小悠就收到了李香薷的电话：“大宝晚上要去看电影，听说是英文动画，我也懒得去，还是你陪他去吧，他要有疑问，你好给他翻译。”

彼时，刚经历“社死”现场的曲小悠实在是疲于应对，尝试着拒绝：“今晚我不行哎，工作落下太多，必须得加班了。今天刚出错，捅了娄子，再不好好表现，就要被开除了。”哪知，李香薷不以为意道：“你就是工作太累，才会出错。你应该让自己放松一下，看个动画片，缓解一下，正合适。”曲小悠心想：“我之所以这么累，还不是因为所有休息时间都给了你吗？”但她不敢这样怼“上帝”。曲小悠哑着嗓子说：“昨晚我可能空调吹猛了，有点感冒，别再给大宝传染了。”

“没事儿！你戴口罩！”李香薷话接得那叫一个溜。曲小悠心口发堵，咬咬牙回道：“可不能冒这个险。按照现在的疫情管控要求，大宝要是真感冒了，搞不好学校就得让他隔离。”曲小悠此话一出，李香薷再没坚持，总算给她放了假。

晚上，曲小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衣服都没脱就呼呼睡了过去。然而，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李香薷的夺命连环“call”把她惊醒了。“发给你的链接看没看？赶紧报名，今天晚上就截止了！”她急火火地说。曲小悠点开一瞧，3.8万！红艳艳的大字瞬间刺痛了她的双眼。

“我跟你说，这是天大的捡漏！这高端邮轮游，要放去年起码得五万八！这次搞活动，直降两万！不去就是吃大亏！我给仨孩子都报名了，你赶紧下单，一起去！”李香薷在那边一直说。这事儿超过了曲小悠“打肿脸充胖子”的尺度，她不得不认怂：“姐啊，你是贵妇，是名媛，可我就是个普通社畜啊！这钱，我花不起。”

接下来，李香薷对曲小悠进行了杀伤力极强的重度PUA。“曲小悠，你这穷人思维不抛弃，永远也高端不起来。钱不会在办公室里等着你，那些每天埋头工作的，都是打工人。那些财富自由的，绝不是靠着加班富起来的，而是靠着人脉和圈子富起来的。这次一起去的人，有好几个我老公的优质朋友，随便谁都能解决你一年的吸储任务。”

曲小悠没能经住诱惑，冲动之下付了款。

然而，曲小悠万万没想到，出发前几天，领导没有批她的假，而是派她去北京出差。见曲小悠犹犹豫豫，领导拉下脸说：“这次跟你同行的都是总行高管，全部是决定你未来晋升通道的人。你要是没有跳槽的打算，就好好把握机会吧。”

曲小悠哪还敢提休假那茬？连连表忠心，应下差事。可这就意味着她不得不折损3.8万游资，因为特价活动，只退零星费用。她蒙上被子一通咆哮。

得知消息的李香薷比曲小悠反应还强烈，暴跳如雷数落曲小悠：“你一点儿诚信都没有吗？还能这样出尔反尔？害我措手不及，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出门，你是不是坑人？我还怎么玩儿？”闻及此，曲小悠恍然大悟，原来李香薷让她去，目的是多一个免费阿姨。考虑到她在自己这里的700多万存款，曲小悠强行压制住心中怒火道歉。但她暗下决心，以后必须与李香薷保持距离。

始料未及的是，李香薷居然在游轮上为她选定了一套高档茶具和一个5万元的名牌包。曲小悠赶紧推辞，李香薷却强行表达：“这都是你进阶层的敲门砖，我替你做主买了。记住，要想做人上人，就先得懂得人上人的品质。”曲小悠急得赶紧给她打语音电话，想要阻止，可是她没接。

半个小时后，李香薷回话：“邮轮信号不稳，刚才没接起来。东西我已经替你买了，相信我的眼光！”曲小悠仿佛被绑架了一样，含泪给她转了账。

后来，那套茶具成了曲小悠公寓里最昂贵的装饰物，摆在茶台上，一次也没舍得用。而那个5万的包，她只在陪李香薷参加高端酒会时背过两次。

梦醒豪华游轮趴，悬崖勒马

有一次，曲小悠在酒会上遇上了那个相中她的离异大叔。对方上下打量着她：“曲小姐还单身吗？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曲小悠扯谎说：“谢谢您看得起我，但我都快结婚了。”可他投来意味深长的表情包说：“是吗？准备凑合把自己嫁了？没关系，如果将来你反悔了，想过点儿实在日子再来找我。”

此时，李香薷过来，看到离异大叔，极为热情地将曲小悠往前推，言语间都在撮合。曲小悠脸色极难看，大叔却很配合，他们位置越来越近，推杯换盏中，曲小悠被揩了好几次油。后来，李香薷还替大叔传话：“他说了，只要你点头，生了孩子再离婚，他也不介意。他愿意送你一套别墅作为补偿。”曲小悠盯着李香薷的眼睛，心里飘过一丝悲凉，感到两人的价值观分歧很大。她的确通过李香薷认识不少富人，但他们早都跟高层有过交情，并不是她可以接洽的客户，她其实无法真正融入他们的圈子。于是，曲小悠开始躲着李香薷。

一个周末，外面下起瓢泼大雨，曲小悠懒觉睡得正酣，却被敲门声吵醒了。她穿着睡衣一溜小跑去开门，居然是李香薷领着三个孩子不请自来！房门一开，孩子们穿着鞋冲了进来，地板、地毯上迅速留下了成串的黑脚印。李香薷不高兴地问：“睡觉也太死了吧，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叫醒你？快去洗漱，孩子们说要跟曲小姨玩儿。”

曲小悠苦闷地走进卫生间，想到明天要交的报告，恐怕又要通宵去赶，心里万马奔腾。她简单刷了牙，洗了脸，走出卫生间，发现自己这套不足百平的公寓里，已经像被洗劫了一样。

曲小悠实在窝火，跟李香薷说：“你们玩儿，我得去书房干点儿活。”可李香薷却不肯：“曲小悠，银行能给你开几个钱啊？再说，客户是靠报告拿下的吗？”

曲小悠尚未还口，就听见“哐啷”的破碎声。那套昂贵茶杯被碰到地上，摔得粉碎。李香薷却不以为然地指挥她清理碎片：“快快，别扎到孩子。”

曲小悠忍痛將茶具扔进垃圾桶，再也没有兴趣跟她多说一句话，独自进了书房。然而，一会儿工夫，她就惊愕地听见烟感器报了警。她冲出去时，客厅里已经冒着滚滚浓烟。就在这时，物业的五六个保安大哥拎着灭火器冲了上来。火势很快被灭了，可是窗帘全毁了，沙发也烧出了好几个洞。曲小悠在李香薷向物业人员的描述中听明白，是孩子们点燃了香薰蜡烛，疯闹中失了火。

曲小悠望着满屋狼藉，泪水落了下来，对李香薷下了逐客令：“你领着孩子走吧。以后没有我的相邀，不要贸然到我家来了。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李香薷顿时发起飙来：“凭你，跟我这样说话？你是不是不知道，以你的阶层跟我做朋友，是多大脸面？就你这鸽子笼，我肯屈尊，你应该觉得蓬荜生辉。没有我，你能认识那么多上流？”曲小悠在李香薷连珠炮似的数落声中，终于清醒过来。三年的友情，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自己的一场高攀……

第二天，李香薷撤离了她在曲小悠那里的所有存款，还大闹了办公室。曲小悠任凭她发作，一句话也没回敬。因为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主动攀附，咎由自取。虽然她失去了客户和业务，却感到异常轻松。因为她又找到了自我，回归了安宁。

之后，曲小悠将李香薷帮她买的5万块奢侈包送去了典当行。竟被告知：“高仿，一两千还是值的，但绝对不是正品。”曲小悠忽然想起，那两次高端酒会上，别人目光里的微妙和大叔的话里有话。原来，他们早都看透了……

曲小悠独自走到大街上，仰天长叹。可并不悲伤，甚至有点儿窃喜。因为，幸好自己悬崖勒马，停止了可怕的高攀，不然只怕迟早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编辑/吕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