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大地上

编剧 阮明玉

1.外景 火车站 日

字幕：2000年，秋。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呼啸地穿过桥洞，在火车站慢慢地停靠下来。

一位穿着破旧的盲人从火车上走下来，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令他一脚踩空，身子踉跄。

乘务员眼疾手快地将王康明扶住：小心！

王康明站稳。

王康明：谢谢，谢谢！

2.外景 火车站门前 日

王康明拄着拐杖，向前走一步探一步。

火车站前垃圾桶旁静静地躺着一个花布包裹的被子。

环卫工人上前收垃圾，发现被子里面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奄奄一息的婴儿。

环卫工人大喊起来：谁放的孩子？谁的孩子丢了？

环卫工人的喊叫声引来了大量的人围观，王康明也被吸引过去。

周围的路人议论纷纷。

路人甲：这可能是谁家孩子生下来养不活，给扔在这里的。

路人乙：说不准。但是现在谁家还能弃养孩子啊？

王康明听到二人的对话，挤上前去：我说，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气吗？喂点奶吧。

王康明不等周围人反应，又说：现在这天这么冷，孩子又裹得少，先去我家喂点东西给她吃吧，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

环卫大姐听到这话，想把孩子交给王康明。

环卫大姐又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看不见？我帮你抱着孩子，我怕你摔了。

王康明连连点头：好，那你抱好，我在前面带路，你跟着我。

3.内景 王康明家 日

王康明推开房门，屋里的妻子正站在灶台前煮饭。

王康明：芬儿，有没有小孩子吃的汤水？

宁芬看到王康明走了进来很是惊喜，但王康明说话又快又急，她没看清楚他的嘴形。

王康明侧过身子，身后的环卫大姐抱着孩子的包裹露了出来。

环卫大姐：妹子，有没有奶？汤水也行，火车站旁边捡的孩子，孩子饿得不行了，脸都青了。

宁芬跑上前去，看到孩子的面色后一脸怜悯。

宁芬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跑到柜子前打开柜子，小心地抱出一个搪瓷罐子，然后从锅里舀出来一勺米汤，又从罐子里舀了一勺白糖。

王康明把孩子抱到了床上，下面垫着一个破旧的垫子。

宁芬端来米汤。

王康明和环卫大姐给宁芬让出了位置。

宁芬轻柔地抱起孩子，让她小小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臂弯处，用小勺一点一点地喂着。

环卫大姐：喝了，喝了。

王康明也很高兴：要是有点牛奶就更好了。

环卫大姐：牛奶不行，小孩子这么小，肠胃很弱，还喝不得牛奶，得羊奶才行。

王康明：羊奶不太好找。

环卫大姐注视着孩子：是不好找，不过喝羊奶不拉肚子。

宁芬听不到二人的谈话，只是专注地喂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的脸色渐渐变得不那么青紫，轻轻地睡去。

环卫大姐环顾四周，打量着房子里面的摆设，屋内的陈设都很破旧。

环卫大姐：我看你媳妇是听不见？

王康明面色有些苦涩：是，我们夫妻俩都是天生的，我看不见，她听不见。

环卫大姐：你们没孩子？

王康明：不敢生，害怕生下来跟我们一样，那就苦了孩子了。

环卫大姐沉思了一会儿：这个孩子，要不你们来收养？

王康明面色涨红，搓着手说：只是怕我家这条件苦了孩子。

环卫大姐：条件虽然艰苦点，但是对孩子好就行。这小娃娃也是苦命，我们家俩孩子，真是没条件养了。

宁芬依旧注视着孩子的睡颜，王康明和环卫大姐的谈话丝毫没让她分心。

环卫大姐：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得先回去了。

王康明：我送送你。

环卫大姐边走边拒绝：不用了，就这两步路。

环卫大姐说完，推门出去了。

资产评估如果在审计前进行，那么审计的报告中需阐明：“我们在实施审计程序的同时，委托方还委托企业资产评估机构对被审计单位的实物资产进行了评估，报告披露的上述资产的价值，均可采用评估报告的相关数据。”

王康明坐到床上，伸手摸了摸婴儿的小手。

宁芬打掉了王康明的手。

宁芬大声说：小孩手嫩，你不要摸。

王康明抿了抿嘴唇，满脸带笑：咱俩收养这个孩子？

宁芬看懂了王康明的话：真的可以吗？

王康明点点头。

宁芬扭过头去，从她的背影都能看出来无比激动。

4.外景 院子 日

王康明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用刨子一下又一下地刨着木头，每刨一下，他就要停下来用手摸一摸角度，确保光滑。

5.内景 厨房 日

厨房里的灶台上温着羊奶，水的雾气氤氲到矮矮的棚顶上。

宁芬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她将锅底的柴又添了一些，用筷子搅动着羊奶，防止粘锅。

外面传来了爽朗的说话声。

6.外景 院子 日

王康明听到有人推开了院子门，连忙站起来。

环卫大姐：忙着呢，兄弟？

王康明：啊，大姐，是你啊。

环卫大姐：我回来看看孩子，孩子咋样？

王康明：挺好的，长了几斤肉了，不过照正常小孩还是小一点。

7.内景 王康明家 日

环卫大姐看到床上垫着一个崭新的海绵垫子，孩子用一个碎花布的小被包裹着。

环卫大姐：哟，这孩子养得真好。

宁芬：孩子乖。

环卫大姐从袋子里面拿出两个袋子：这是奶粉，我弟弟寄过来的，我们家孩子大了，正好留给你们家孩子喝。

王康明：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环卫大姐：留着吧，就是带给孩子的。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王康明：还没呢。要不您给取一个？

环卫大姐掀开孩子的小被子：是个女孩。正好今年是新世纪，要不就叫新新吧。

宁芬盯着大姐嘴唇：新新好，就叫新新。

8.外景 院子 日

环卫大姐走出门，王康明陪一旁。

院子中一只母羊被拴在门前的空地上，咩咩地叫着。

环卫大姐十分惊讶：山羊？产奶的母羊？

王康明：对，从村里养羊的人家借的，到时候还人家两袋豆子。

环卫大姐：行啊，大兄弟，看起来你们对孩子是真上心。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咱们捡孩子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大家都提醒你得去福利院办手续。

王康明：咋？我捡的孩子还不能养了？

环卫大姐：你得按国家收养的手续来，不然新新上学都是麻烦。

王康明恍然大悟：对对对，大姐你说得对，我光想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了，没想那么远，是得办手续。

9.内景 王康明家 日

宁芬对着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新新，新新，妈妈的新新。

10.内景 福利院 日

宁芬抱着新新站在院长办公室中，王康明与院长争得脸红脖子粗。

王康明：院长，你看这孩子好好的，我们夫妻两个也有赚钱的能力，你就通融通融让我们把孩子领走吧。

院长坐在桌子前：不是我不让你们抱走孩子，福利院有规定，孩子必须满60天找不到亲生父母才能办收养手续，这是规定。

王康明：咋可能有父母过来？这孩子是我在垃圾桶旁边捡的，真能找到父母也不会被丢在大街上了。

院长：国家的法律就是法律，你们60天以后再来吧。在这期间我保证好好照顾孩子，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常来看看。

院长伸手从宁芬怀中抱过孩子。

宁芬挣扎着想上前，王康明情急之下拉住她。

王康明：别抢，过几天我们来看新新。

王康明说着，拉住宁芬往门口走。

11.内景 福利院 日

字幕：一个月后。

宁芬拿着奶瓶有耐心地喂新新，王康明也坐在一边满脸带笑地看着。

院长走了过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王康明：我媳妇她晚上睡不好，一大早上就催促着我来，特意带了羊奶。

院长：对，小孩喝点羊奶好，毕竟肠胃太弱了。

王康明：院长，还有几天我们就能收养了吧？

护工默默上前托起新新，为她拍奶嗝。

宁芬退到一边。

院长：是，再过几天带着证明来给她登记户口就行了。

宁芬心有灵犀，和王康明温情对视。

12.内景 王康明家 日

字幕：2008年。

宁芬：新新，新新！

新新正在屋里写作业，听到妈妈叫她，跑了出来。

宁芬把做好的菜让新新尝尝。

新新用手语比画：爸爸呢？

宁芬看懂了，大声回答：去乡下收豆子了。

新新捂住耳朵：妈妈，你说话不要那么大声，我能听见。

宁芬作势要扭新新的耳朵。

新新嬉笑着躲开了：我们不等他吗？

宁芬继续大声说：爸爸中午回不来，先不等他。

13.内景 同学家 日

王康明到同学家收豆子，同学的妻子做了一桌饭菜。

王康明与同学在餐桌前聊起天。

同学：最近咋样，搬城里好不？

王康明：挺好的，能方便新新学习，就是物价有点高。不过我跟他妈都有低保，再卖点豆腐，也就够了。

同学：我家豆子没了，今年收成不好啊，等吃完饭，我再给你去别家问问。

王康明举起酒杯：老同学，太感谢了，这几年没少帮我。

同学：说这话就见外了，不为了省这点钱，谁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14.外景 公交站点 日

王康明背着一袋豆子，轻车熟路地在公交站点等待。

公交车来了，司机师傅见到王康明十分熟悉。

司机：王大哥，又来收豆子啦？

王康明：就收到一袋，不过也算不错了。

司机：王大哥，要说你们家豆腐真是不错。

王康明：全靠街坊邻居们照顾我这个盲人了，都是大家赏光。

司机：你们家新新学习咋样啊？我们家的那个天天挨抽才写作业。

王康明的神色十分骄傲：我们家新新学习好，不用人管，上回考试还考了第一名。

15.内景 教室 日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放下粉笔，清清嗓子。

老师：同学们，良华乳制品有限公司联系了我们学校，决定给我们学校捐赠500本图书，还要给我们10位品学兼优的学生颁发助学金，接下来老师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台前领取。

老师：王新新、钟健林、崔帆帆、刘冰……

16.内景 楼道 日

新新欢呼雀跃地跑上楼，大声地和宁芬讲述着得到助学金的经过。

宁芬跟不上新新说话的节奏，有点生气，大声说：你慢一点，我跟不上。

新新激动地用手语表示，手舞足蹈。

宁芬理解了新新的意思，十分高兴。

17.内景 王康明家 夜

王康明：多少钱呢？

新新：500元。

王康明用筷子敲一敲桌子：既然人家好心人帮助咱们，我们就必须好好学习来回馈社会，知道吗？等你赚了钱，再帮助更有需要的人。

新新：我知道了，爸爸。

18.外景 街道 日

王康明推着一辆改装过的自行车，一路沿着马路边的盲人道走着。

(画外音)这条路王康明无比熟悉，他已经走了三年了。这十多年间，他们辗转多地，租过许多房子，只为了新新能够好好上学，不耽误读书。其间，他也换过无数的早市，每次搬家，一家人先熟悉的路线一定是从家到早市的距离。

19.外景 早市 日

王康明把木盒搬下车，笼布拉出一半，露出豆腐。

王康明开始吆喝：豆腐，新鲜的手磨豆腐，两块钱一块！豆腐，新鲜的手磨豆腐，两块钱一块！

周围过路的顾客不时停下来买一块豆腐，把钱亲自交到王康明的手上。

王康明：不用数，不用数。

顾客：数一数吧。

王康明：都是老客户了，不用数。

20.外景 邮局 日

字幕：2017年。

宁芬从邮局走出来，手里拎了一大袋包裹，她将包裹放在车的后座上，轻快地蹬上车。

21.内景 卧室 日

新新推开卧室门，看到床上摆满了衣服。

新新：妈，刘瑶阿姨又给寄东西来了？

宁芬在客厅里挑豆子，抬头看了新新一眼：嗯。你刘瑶阿姨还要寄钱来供你读书，我没要，退回去了。我们能赚钱，有生存的能力。衣服都是她女儿穿过的或者是不喜欢的，我就留了下来。

新新抱住宁芬：妈妈你说得对，我们有手有脚，虽然不富裕，但是能吃饱穿暖。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22.外景 学校门前 日

字幕：高考日。

校园外人山人海，家长们都在静静地等待。

铃声响起，新新飞奔出校园：爸妈，你们都来了！

宁芬：终于考完了，走，咱们出去吃大餐庆祝一下。

王康明打趣道：你妈担心得好几天睡不好觉。

周围的警察们维护着治安秩序，记者们也向观众们记录着这壮观的场面。

记者随机找到了新新，走上前把话筒递了上去。

新新表现得落落大方。

记者：同学，请问你整场考下来什么感觉？

新新对着镜头微笑：我觉得题目还挺简单的。

记者：看来我采访的是一位学霸啊。你现在最大的想法是什么？

新新：我现在很激动，最想感谢的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帮助过我的叔叔阿姨，以及政府和社区学校，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不可能完成学业。

新新侧身，露出身后的王康明和宁芬。

新新十分骄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记者的镜头转到藏在新新身后的王康明和宁芬身上，二人有些尴尬。

记者转身采访宁芬，把话筒递到她嘴边：您培养女儿一定很辛苦吧，现在考完试有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宁芬答非所问：我女儿优秀。

记者听了宁芬的回答有些不知所措，很快，职业素养让她继续圆场：对，女儿的优秀一定离不开父母辛勤的培育。

记者的镜头一转，对准王康明：这位爸爸，此刻你的心情如何？

王康明看向新新，新新悄悄地帮王康明把身体对准摄像机，这一切都被摄像机捕捉了下来。

王康明：我现在很欣慰，为了女儿更好地上学，我们从农村搬到县里面，她自己也争气，考到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学校给我们免了学杂费，我们就又搬到市里来，现在我就想让她能报考个好大学，有一个好人生。

记者：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这里也希望您女儿能取得好成绩，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

23.内景 王康明家 夜

新新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新闻：当代孟母三迁，励志女学生困境求学。

24.内景 王康明家 日

字幕：两天后。

记者们纷纷来到王康明家。

记者：如果您女儿上了大学后，您还继续以卖豆腐为生吗？

王康明：那是肯定的，这十多年来我们就是靠着卖豆腐支撑起这个家的。

记者：那您一天能卖多少豆腐呢？

王康明：每天我们就做一板豆腐，大概能切四十块吧，刚开始一块豆腐一块钱，现在物价涨得快，一块两块钱。

记者：那您净收入应该不高，这个水平能维持您生活吗？

王康明：已经很好了，我卖豆腐每个月能赚一些，这几年国家还给我们夫妻俩发低保，孩子也从不乱花钱。

记者：听您说孩子是您当初收养的？

王康明：是，我们夫妻俩是残疾人，害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因此一直没敢要孩子。当初我从火车站把新新捡回来的时候，她就这么一点。

王康明说着用手比画起来，两个手掌之间大约有四十多厘米。

王康明：当时我看孩子快要饿死了，就抱回来喂了一点米汤，后来又从村里赊了一头产奶的母羊回来，这才给她喂养长大。

记者：那您可真不容易，如果女儿上大学走了，您与妻子会不会感到空虚？还是会继续追随她的步伐，她到哪里，你们就到哪里。

王康明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这个我们还没有仔细想过。

(画外音)通过采访，越来越多的人得知王康明一家依靠自我劳动供养女儿，各类社会团体、公司也都纷纷表达出捐款的意愿，不过都被新新拒绝了。

25.内景 大学校园 日

(画外音)新新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当地的一所985高校。2021年，新新即将毕业，身边的同学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而她也决定了要去的地方。

26.内景 宿舍 日

新新在宿舍与宁芬视频通话，宁芬换上了助听器，已经能隐约听见新新的声音。

新新：妈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宁芬：你说。

新新：我们学校现在有一个援疆计划，我想以后去新疆工作。

宁芬：怎么突然想到去新疆了？

新新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国家大力发展新疆，好多年轻人都奔向新疆去建设。我小时候那么多叔叔阿姨帮忙，国家给了我们家那么多帮助，我也想做点什么来回馈社会。

宁芬沉思了一会儿：新新，妈妈支持你，你去哪里安家，我跟你爸爸就跟你去哪里。

新新调侃道：你看，你跟我爸肯定离不开我了！

27.外景 火车站 日

新新一家踏上了前往新疆的火车。

新新搀扶着王康明：爸，小心火车和站台间的间隙。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