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朵花沉思

程应峰

在路上，特别是在山间小路上行走，我常常会心中一动，停下来，站在一朵花前，望风发呆，看花销魂。

风吹过，一朵花颤颤的，那些娇嫩的花瓣，自然也是颤颤的，我驿动的心呢，也止不住为之轻颤。对着一朵花，一朵含羞带露的花，一朵或静或动的花，我会在倏忽之间，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这种状态，有如庄周之于蝴蝶，转换着角色，转换着位置，转换着神情、体态。我因之忘记了世界的存在，一味沉浸在花的颜色里，花的形状里，花的气场里，花的芳香中。

这样的时候，我的感觉、知觉里，常常是瓣上有瓣，色中有色，花中有花，色色相关，花花与共。一不经心，我就进入了一朵花的内心世界。人与花的对话，原本也是可以这样暖心，这样迷醉，这样浪漫而美妙啊！

这样的时候，我总会不期然地想起川端康成的“海棠花未眠。”花不眠，是因为花的生命是短暂的，哪有可以睡眠的时间？它要抓紧时间同这个世界对话，就算不能大声地说出来，也要以分秒必争的速度，对它有缘来过的这个世界多一分沉思，多一分冥想，多一分领悟。于花而言，从花开到花落，是一个含苞、开放、张望、寻找、沉思、凋落的过程，这是一个微妙的过程，这个过程，让一朵花有了魂，有了魄，有了精彩的意趣，有了豐富的蕴涵。

面对一朵花，你的内心是不是变得分外柔软？你的思绪是不是由混沌迷茫而渐次清晰？你的感觉是不是变得明朗而明艳？这是因为，你对一朵花在沉思，而这朵花，也在默默地对你诉说尘世的美和好。

无论在阳光下还是夜色中，无论在风中还是雨中，一朵花的诉说，足以打开一个人内心的郁结，足以让一个人由浮躁而平静，足以让一个人的心扉蓄满生命的快意和人性的芬芳。

花，是艳丽的，也是哲学的。花的高贵，无关荣华，无关富裕，无关显赫，无关它自身的价值。花丛中的一朵花，有如人海中的一个人，完全可以以独处的姿态，感悟生命的真谛，洞悉事物的至理。这样的时候，花非花，人非人，花亦人，人亦花。独处中的沉思，让一朵花或一个人，娇逸孤芳，清丽雅健，不与众同;让一朵花或一个人的灵魂，远离喧嚣，步入洁净，步入美好。

我曾见过昙花般的绽放，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一刻，让人生远离了世俗的念想，一切都寂静下来，一切都生动起来，一切都鲜活起来，一切都明朗起来。从一朵花的初生、绽放、萎缩、凋落，我看清了幸福的存在和短暂，也从一朵花的生命历程，洞悉了不可阻遏的世事轮回。

你对一朵花沉思的时候，一朵花何尝不是在对你沉思？我相信，世间万物，性灵都是相通的，一个人，就是一番天地;一朵花，也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