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武术文化传承载体研究

2021-11-22 13:34白雨柔
武术研究 2021年10期
关键词:格萨尔唐卡吐蕃

白雨柔

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上海 200438

1 武术文化概念界定

关于武术文化概念温力在《武术与武术文化》中讲到武术文化是以技击为核心,以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为基础,包括与武术技击密切相关的器械,传承形式和民俗以及由它们所蕴含的民族精神共同组成的中国传统文化[1]。本研究所指武术文化更贴近于“武技”范畴,文中涉及武术文化皆以此定义展开论述。

2 西藏武术文化沿革

2.1 西藏史前时期的武术文化

本研究在吐蕃王朝之前历史脉络划分阶段采用西藏考古学时期划分方法。基于西方考古学根据考古发掘出土物的质地把史前期划分为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的前提下,西藏考古学对于史前期划分虽有三种不同解释,但综合现今西藏考古学通用时期划分,认为童恩正老师提出的“早期金属时代”这个概念最符合考古学时期划分。“根据最概括的推测,这一时代可能开始于公元前一千年代,而结束于公元六世纪,即吐蕃王朝兴起之前”[2]较为符合考古学分期法铜器、铁器时代,加之石器时代统称为西藏史前期,即吐蕃王朝兴起前期为西藏史前期。

2.1.1 石器、金属器械

西藏史前属于荒无人烟的大地,猛兽频现,人们因为生存发展需要与野兽搏斗,面对危险自卫是人类生存最原始的本能,只有保全自身安全才可求发展。这与武术本质“技击”、起源不谋而合,因此史前文明的发展带动了武术的发展。霍巍先生在西藏早期游牧民族考古中发现墓葬中多打制石器标本,部落居住遗址的结构、布局均存在高垒石台,地势处于险峻半山腰处以及有着明显的军事色彩的高耸护院围墙、暗道,这些痕迹与远古时期军事武术有着多方面重叠[3],领地意识的出现是部落文化“大杂居小聚集”的萌芽;在关于早期金属时代中阐述到阿里札达皮央东嘎墓葬、西藏浪卡子县查加沟古墓葬、贡觉香贝、城北石棺墓出土遗物、昌都卡若遗址热底垄石棺墓出土等多处墓葬发现青铜、铁器制作的刀、剑武术器械,[4]由徒手搏斗到使用冷兵器是人类社会向文明迈进的一大步;人类的演变在西藏大地上有着非同寻常的记载,进而也推进着西藏武术器械的进程,分别有弓箭、刀斧、叉矛、抛石跳板、匕首、投锁绳、棍棒、剑、铠甲、盾等传统武术器械,给我们探寻西藏武术印记带来了一定的指导价值[5]。

2.1.2 石刻印记—岩画

探索西藏西部早期文明中考古发现墓葬中存在一批古代岩画,岩画均由坚硬的工具凿刻在大型砾石的表面,图案有动物、武士、狩猎场面等。[6]岩画是在没有文字情况下,为记录同时期、同地域的生产生活、体育娱乐等而衍生出的石刻形式,以更生动形象的方式展现给后人,是探讨所属时期武术文化的重要载体。

2.1.3 北嘎—藏摔跤

在西藏广为流传的北嘎(今为藏式摔跤)据考证出至石器时代,分布在雅砻河谷,但也有学者研究后认为源于《格萨尔》史诗记载,传说格萨尔王与牧羊汉秦恩角力时说“我们作为朋友可以,但咱俩比比力量,摔一摔好吗?”[7]格萨尔是民间传唱的一种史诗,充满了神话色彩主要表达藏族人民对于英雄的崇拜,对于这个论断还有待考证。内地最早文献记载的西藏藏式摔跤为释道宣的《续高僧传》,大意讲述藏族人在擂台上角力比赛,无人能敌,隋文帝震怒全城寻找高手击败藏族人,只可推断其早于唐朝,并未能证明北嘎源流。[8]雅砻河谷、《格萨尔》都提到北嘎摔跤,可以认定为西藏有史料记载的第一种以技击为本质的武技。

2.2 吐蕃时期的武术文化

吐蕃时代大约从公元六世纪到十世纪,包括从吐蕃王朝的建立者松赞干布的祖父达布聂赛兴起于山南地区到“邦金洛”奴隶大起义这一段历史。从社会关系来看,这是西藏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的时期;从宗教方面来看,这是佛教逐渐取代传统的苯教的时期[9]。吐蕃时期属于古代西藏文化最为核心部分,因其久远的政权周期、与内地交流互通造就了集大成的藏族文化。吐蕃时期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宗教体系逐步完善,渗透于其中的武术文化也在潜移默化丰富着传承载体。针对吐蕃时期的武术文化传承载体将从七个部分展开论述,分别为壁画、史书典籍、唐卡、同时期勇武将士、吐蕃王朝兴盛到衰落的历史走向、唐蕃联姻促进藏汉文化融合、藏族巫舞与祭祀舞蹈。

2.2.1 画中绘武——壁画、唐卡

一个民族所特有的传统文化形式必然受其地域母体文化影响,也是民族历史的见证、所处时代的写照。藏族艺术文化深受宗教影响底蕴深厚,在《青藏武术文化研究》中作者写到在拉萨布达拉宫中一副《欢庆图》刻画了六队壮汉在藏式摔跤,处于吐蕃时期最为权威的布达拉宫中记载的壁画我们可以解读出:藏式摔跤活动在贵族中也广为流传。阿里古格遗址壁画中也残留着一副少女挽弓习箭图,古格王朝属于吐蕃王室后裔逃到阿里所建立的强大王朝,在同时期三个王朝中“拉达克、布让、古格”中,古格王朝最为强盛。[10]横向对比内地唐朝在男尊女卑的环境下,女性一般不会从事看起来如此野蛮的活动,这正是藏族文化独特的魅力所在。山南桑耶寺一副杂技壁画也有武术内容,有如倒立、叠罗汉、爬杆、“履卧钢刀”等表演,但这与后文中提到的舞蹈表现形式有重复,具体是属于舞蹈还是武术有待考证。[11]唐卡与壁画有着深厚的渊源,我们把画在墙上的称为壁画,绘制在卷面上的称为唐卡,唐卡做为记载的独特形式存在,其与宗教文化有着密切联系,因其便于携带所以在远古时代被游牧民族广为流传。其中唐卡杜松芒赞“七壮士”展示了赞普骁勇善舞,人民对于英雄人物的崇拜;唐卡中期直贡赞普在极力打压苯教,与大臣产生分歧,直贡希望用武力解决争端问题,结局并不尽如人意直贡赞普被射死。[10]

2.2.2 巫舞、祭祀舞

在藏传佛教被大众逐渐接受的情况下,藏传佛教所带来的祭祀仪式舞蹈中也发现酷似武术动作的表演,羌姆是藏族的一种祭祀舞,戴面具手持武器进行舞蹈,舞者带着盔甲,手持矛和盾举大刀,腰系弓箭,在鼓、蟒号声中作劈刀、矛刺的动作。其中动作舒缓,刚柔相济,刀、剑似太极风度;凶神之舞,迅疾狂悍,叉飞棒旋;徒手者纵、跳、扑、跌,且进退有序。[11]

2.2.3 以书记武

对于武术文化的传承不仅在艺术方面,还有理论论证,如《旧唐书·吐蕃传》《新唐书·吐蕃传》《通典·吐蕃传》,但这些文字均是内地唐朝及以前专家记载,书中写到吐蕃军队武艺高强,且有众多种类的兵器。[10]

2.2.4 吐蕃的野心、唐蕃友好建交

赞普英勇善战,建立政权后依旧征战四方,野心勃勃想称霸中原。即使在唐朝友好联姻建交情况下,仍想趁机吞并唐朝,并与周边朝代频发战争冲突。为扩充领土,增强本朝综合实力,藏族人民通过实践积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吐蕃时期“已经形成了有目的的练习术:弓箭术、使矛术、骑术、泅渡术、驾驭术、马术、剑术、搏斗术等,均被列为了军事训练内容”。[12]吐蕃人有着浓厚的尚武精神,以及具有历史考证的角抵。唐蕃的友好建交,使我们无法忽略其两位唐朝公主在对西藏军事武术提升方面做出贡献。例如冶炼技术的传播,使藏刀技术更加完善;礼记翻译成藏文,礼记中有大篇幅的“武艺”技术;文成公主为西藏带来杂技,杂技中多为中原武术的身影,进藏时陪嫁中也有“坚硬铠甲”三百,锋利兵器诸多种。[12]

2.2.5 英雄人物

其中不乏有着卓越军事素养的将领,噶论弓仁,出生于山南,是唐朝一名战斗经验丰富、勇猛兼备的军事领袖;英武赞普,藏文译为英勇尚武的雄强男子,并大都以勇武有为著称。[10]

2.2.6 《格萨尔》史诗

提及藏族史书典籍、英雄人物不得不提的是《格萨尔》史诗,这部被称为“东方的荷马史诗”的伟大著作,它被联合国列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藏族文化的瑰宝,更是集藏族人民数百年来的精神财富。格萨尔王的高强武艺,战场上器械使用的炉火纯青,身形矫健似游龙,力量其大无比,被后人传颂至今。[11]追随格萨尔征战的30员大将也均持有不同的兵器,武术器械的产生也反映出武术技术的出现。由于其传播群体的独特性,格萨尔被藏族人采用唐卡的方式记录下来,在说唱的同时展示格萨尔唐卡,素有“一画一世界”的统称。格萨尔唐卡因此也成为了唐卡艺术的一种新形式—仲唐。相对于“德唐”“协唐”而言,仲唐艺术较为粗糙,因此给后世考证格萨尔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2.3 元朝以后统一政权的武术文化

吐蕃王朝没落受制于元朝管辖之下,元世祖忽必烈设置宣政院专门管辖西藏宗教、地方事务,强化元朝中央集权的统治。此部分按照西藏历史脉络划分对应元、明、清、清朝—1951年四个时间节点,整个跨度涉及我国武术从冷兵器时代到火器时代的转变。当然在晚唐时期火药已产生,并运用于军事,在宋代产生了管制火器,元代得到进一步发展。元朝若干体育项目成为藏族男子必备技能,身技30种属于武技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清朝期间五世达赖设立学校开设“武技”课程,间接创立了藏武学制度;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一生浪漫,追求自由,但不可忽略的是其武艺高强;清朝藏族爱国名族英雄颇罗鼐的出现;清朝驻藏军队注重武技操练,清朝在武术文化发展阶段是集大成的一个时期。[11]近代晚清政府备受压迫,1904年民间组织起义在抗英战争中,藏族人用“古朵”把英国侵略者打的狼狈不堪,在电影《红河谷》中就有生动的展示;康巴、门巴族男子一直延续的佩刀习惯,也是武术文化渗透于民间的一种表现。[12]

2.4 西藏和平解放后的武术文化

西藏于1951年解放,时至今日再去探寻西藏和平解放后的武术文化传承载体,仅可在藏族传统节日中一探究竟了。西藏加查县和林芝地区,以刀箭出名,其中林芝的工布响箭在各大节日庆典中都有延续至今;珞巴族仍然保持着刚勇好武的民风,他们的刀舞威武壮观,充满着实战演练的技击性,值得关注的是珞巴族男子一生携带长刀。[11]随着国家政策对西藏经济和文化的扶持,武术在西藏的发展有着质的改变,武术纳入大中小学课程中,但由于地理、武术人才缺失、发展较落后于内地等条件制约,武术在西藏推广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3 思考

3.1 传承载体众多,但仍有待系统挖掘整理

西藏的武术文化主要通过考古手段和历史脉络去考证、挖掘整理,但也存在争端的考古解读。从石器时期到早期金属时期,衍生出远古时期为了生存、抵御野兽、部落稳定问题的军事武术。大杂居小聚居的背景下促使部落文化应运而生,而部落征战器械的转变,侧面反映出农业文明的初创期。史前人类虽满足了生存、部落种族的问题,但仍无法磨灭史前人类生产力低下的局面。人与兽、部落之间的搏斗催生了“武技”。对于西藏武术文化而言吐蕃时期是西藏武术文化量变到质变的积累,吐蕃王朝的繁荣鼎盛造就了经济文化的发展。元世祖忽必烈统一西藏后,重用藏族人使其臣服于自己的强大中央集权之下;清朝对西藏整体武术的发展是一个关键的时期,此时西藏武术文化更多容纳了清朝的武术文化,藏传佛教对藏族人思想的教化使其渐渐失去了自身原有的狼性文化,这也是西藏武术文化在此阶段没落的主要原因之一。西藏和平解放后体育体系逐渐完善,武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仍有不足之处。前所有研究均只是西藏武术文化的宏观表达,对于单一载体的研究并不深入;研究中未横向纵向对比国内外同时期武术发展对西藏武术文化发展的影响。

3.2 提高对西藏母体文化的认知,探索传承载体文化属性

西藏文化作为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众多学者研究西藏史前文明仅单纯依托考古学发现,但未深入探讨基于象雄文明下西藏早期金属时期的武术文化,具体落实可从史料记载象雄文字出发研究;早期金属时期出土文物与同时期商周文物有相同之处,大胆猜想史前西藏武术是否受商周“礼乐文化”影响?西藏考古学家曾指出岩画呈带状分布,西部早于东部,我们在研究史前岩画对西藏武术文化的影响应该按照岩画分布特点去探究。[13]元朝统一政权后,被吐蕃时期极力打压的苯教艺术得以重现。丁青热巴舞就是其中代表藏族苯教艺术用于祭祀的一种舞蹈形式,是集说唱、舞蹈、杂技、气功、武术于一体的民间鼓舞,“丁青热巴”也称之为“琼波热巴”。[16]在上文中有提到丁玲辉老师把此舞蹈动作看作是武术动作,具体归属有待考证;西藏曾流传喇嘛之间的拳术—西藏喇嘛密宗拳,但现在无从考证流向何处?在南拳流派中侠家拳提及发源于西藏喇嘛密宗拳,但也仅是传承人口头讲述。

3.3 传承载体异同透视西藏历史背景变迁

武术是历史发展下的产物,西藏武术文化应基于中国武术史料研究基础上展开,历史走向对武术发展呈正相关影响。在政权不同的情况下,所产生的母体文化会带有时代的印记,应运而生的文化载体也会受到当下大环境的影响。其中武术文化传承载体深受西藏史前时期的苯教、流传至今的藏传佛教宗教文化影响,尤其在元朝大一统时期有突出表现,藏传佛教教化藏族人民本性向善,继而使得藏民狼性文化的缺失,由此导致西藏武术文化的弱化;奴隶制时期西藏经济社会两极分化严重,内乱困扰对西藏武术文化也有不可忽略的影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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