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锐楚庆，掌舵风雨中

向治霖

眼下的半导体产业，动荡远没有结束。放眼国内，“祸福相倚”是对当下局势再好不过的形容。

一方面，以芯片制造为主的产业链核心环节遭到打击，芯片人才吃紧，高端芯片的“国产化”进展令人悬心；另一方面，芯片行业终于站在了风口上，政策与资本的支持力度前所未有。半导体行业的重要性，已经到了再加强调也不过分的程度。

最近半年，楚庆消瘦了些。要让他考虑的事着实不少—

作为CEO，他掌舵的紫光展锐，是中国大陆唯一一家面向公开市场的5G芯片设计厂商，全球范围内，它的竞争对手是高通、三星，还有联发科。然而，它一样面对半导体行业复杂的全球局势，以及当下产能不足的长期现实。

如果说，半导体在“逆全球化”的趋势上形成了竞争，这是一众厂商共同面对的现实，那么紫光展锐还有不少“内在因素”需被担忧。

首先是，展锐与高通、三星等全球巨头比较，规模与整体投入有不小的差距，与投入最大的高通相比，甚至差距达到数十倍。在历史上，它的品牌效应不够，知名度小，这都是肉眼可及的现实。

而在最实际的层面，今年下半年，紫光展锐大股东“紫光集团”，面临资不抵债、或将被进行破产重组的現实。这也给紫光展锐的发展带来了不确定因素。

风风雨雨中，在半年的时间里，楚庆身上的压力应可想见。

不过在10月28日，接受南风窗记者采访时，楚庆表现出他的定力。尤其是，当话题讲到5G技术，以及展锐的未来时，他的双眼与声量，又是半年前高歌猛进时的模样。

“技术将要改变的，是未来整个社会的生产方式和人们的生活，我们将眼光放长远，不会困顿于当下”，楚庆说。

“乱世”中的成绩单

危机之所以令人恼，大概在于它的突如其来。对展锐来说，今年本来是一个大丰收的时期。

“丰收”体现在这样一组数据：

今年7月，展锐发布的2021年上半年业绩显示，今年1-6月紫光展锐收入同比增长240%，消费电子业务销售收入同比增长233%，工业电子业务销售收入同比增长153%。

展锐的两大业务部门共同实现收入增长，这看似应当。然而要知道，仅仅3年前，展锐还是一家经营持续低迷企业，一度濒于破产，“没有方向导致产品项目庞杂，习惯于买买买，几乎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2018年整个公司甚至在解体的边缘”。

在业务的“V字型扭转”过程中，表现尤其亮眼的，是展锐的智能手机领域。根据业绩显示，今年1-6月份智能机营收增长364%。

如果要问，一家企业如何“起死回生”？那么作为一个知识型企业，展锐的答案即是，真正的技术，都是“独门武功”。即便在最艰难的岁月，展锐依然坚持的是自主创新。

创新不是一句口号，它出自实打实的金钱与精力投入。楚庆告诉南风窗记者，在2018年年底，他出任CEO以来，展锐集中人员攻关 5G 相关的主业，该业务占到全部研发人员的 60%。

与此同时，企业放弃“题海战术”与投机思维。楚庆砍掉了当年展锐大部分无序开展的在研项目，“立项完全随意，没有任何控制，一个 10 个人的项目经理就可以决定产品立项，到处都在乱花钱”，楚庆评价砍掉的项目时说。

将视野变得清晰之后，力量的集中，创造了惊人的成果。

5G几乎是展锐历史上第一个完全自主开发的核心技术，代码零行写起，2020年5月，搭载展锐5G芯片的手机终端上市销售。

楚庆曾经这样总结说，展锐与一线竞争对手的差距从“2G时代的15年，3G时代的8年，4G时代的10年，再到5G时代的6个月，奇迹般的跳跃”。

技术的领域，是以实力说话，展锐的技术突破立竿见影，将它从“陪跑者”变成“榜上赢家”。这在今年的中国移动集采项目中，表现得最为鲜明。

5G R16版本是真正的“物联网的5G”，这将是5G技术的主战场。这一次，展锐拔得头筹。

今年8月，中国移动2021-2022年5G通用模组产品集采公布中选结果。从结果上看，三大5G基带芯片供应商高通、展锐、联发科之中，采用高通骁龙X55的模组中标份额合计超49%，共159962片。采用展锐唐古拉V510基带芯片的模组中标份额合计超42%，共134784片。

在国内，三大运营商中，中国移动的采购向来规模最大，堪称行业风向标，这无疑能代表业界对展锐研究成果的认可。但这还不是全部。

展锐在今年的另一项重磅成果，是在7月30日，展锐联合中国联通宣布，成功完成了全球首个基于3GPP R16标准的eMBB+uRLLC+IIoT端到端业务验证。这意味着，R16商用已经正式起航。从通信技术严重落后的厂商，一跃进入了先进行列。

是的，5G R16版本是真正的“物联网的5G”，这将是5G技术的主战场。这一次，展锐拔得头筹。楚庆告诉南风窗记者，“第二名和我们的差距，可能会有半年左右”。

技术与生活

10月29日，展锐的门前来了一众陌生面孔。这一天，是展锐首次筹办的“科技数码博主开放日”。不过，他们尽管是“垂直行业”的博主，平日里经常测评手机芯片，但真正走进了一家芯片设计厂商，脸上依然有可见的迷茫。

究竟要怎样介绍一家芯片公司的成果？

与互联网行业不同，对展锐一众的硬件厂商来说，“产品都是硬功夫，没有绣花枕头的”，它天然地没有噱头，很难“炒作”。展锐派出了专人解释，芯片的设计是如何宏大又精细的工程，而5G芯片的研发，又是如何大浪淘沙，到现在只剩下5家企业在赛道上。

然而这些，都不能彻底消除一众人心中的迷茫。

真正让十几个人“如梦初醒”、发出一阵赞叹声的，是展锐的工程师介绍到一组数据：2019年时，展锐在市场机构的报告中还被归类为“others”，2020年，它开始拥有独立排名的资格，份额达到4.4%。“姓名”的有无，直观地表现出展锐的今昔不同。

据介绍，在2021年二季度，展锐所占的份额达到8.4%，“预计很快，我们能达到10%”，展锐的工程师如此表示。10%意味着将超过三星（预计6.5%）。

这一刻，现场才发出啧啧的称奇声。

不过，数据终究是外在体现。在这个现场的迷茫中，或许透露出一种普遍的“困境”：如何让普通人明白，当下的高新技术意味着什么？其实人人都知道，知识和技术在改变生活，但如何解释这个过程？

具体地说，上述展锐在5G领域的突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真正的5G应用在到来”，楚庆简明扼要地介绍了“5G R16的商用”。

R15的商用是在2019年实现的，其中“R”表示版本，截至目前，R16是最新的一版5G。两者的区别，可以通俗地理解为，R15是服务于消费电子业务的，也就是最常说的“5G网络更快，能接入的终端更多”。

R16则面向工业电子领域，尤其以“高可靠、低时延、高密度接入”的“工业物联网”的特点为主，可以说，它是真正“5G的完全版本”。

展锐联合中国联通，在技术联调中实现的，是对R16端到端的业务验证，“它拉开了大规模物联网的终端全流程的实现”，楚庆介绍说，“我们把落后的帽子彻底甩掉了”。

而R16，将引导实现“物与物的连接”“万物智能化”。也就是说，对5G最早描述的愿景实现，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迈向“80公斤级”选手

曾经在多个场合，楚庆都描述到未来的世界，所谓“万物智联”，是说人可以和一切对话，哪怕是一块石头—只要在它身上安装芯片。

5G以及其它高端技术，首先改变的是底层逻辑。“5G是一种全新的创新技术平台”，而在这个创新平台之上，新世界一点一点生长出来。

不过，常见的观点在论述5G时，总是提到“人将怎样，物将怎样”，这属于一种展望式的表述，虽然精彩，但也容易流于幻想。更何况，5G至今没有“杀手级应用”，幻想越精彩，现实越苍白。

楚慶告诉南风窗记者，5G以及其它高端技术，首先改变的是底层逻辑。“5G是一种全新的创新技术平台”，而在这个创新平台之上，新世界一点一点生长出来。就像CPU产生的时候，我们绝无可能预测到它能够像今天一样影响人们的生产和生活。

“像展锐这样的一家企业，什么最重要？”楚庆自问自答地说，“是知识创造最重要，人是知识创造的主体，所以人才是未来价值的前提。”

真正的问题是，如何管理一家知识型企业，或者说，如何对“技术创新”进行管理？

今天的展锐，不仅在通信技术，尤其是5G技术上脱颖而出，进一步缩短了与一线竞争对手的差距，另外在物联网设备的市场份额上，全球排名第二。

尽管说，展锐的内忧外患没有完全消除，但楚庆相信，就像2019年重磅投资了5G一样，展锐在对未来的判断上，选择了正确的赛道投资。

只不过，展锐在今昔有别，“它不再是那个濒临破产的公司了”，楚庆说，下一步，公司还将继续精简业务，像“5G+智能机”的方向集中火力。

提到这种区别，楚庆说，“就像是一个拳击手，以前是50公斤级的，他可以出拳特别快，东一拳头西一拳头，看起来很热闹，但是，他可能要打20拳才能拿下对手”。2019年主要问题是经营资源匮乏，做了很多方向的探索，包括将一些停产的产品重新拿出来改造后进入特殊领域，在儿童智能表领域大获全胜的307就是这样来的。

现在的展锐，正迈向“80公斤级的拳手”，它可能一招制敌，但是，它必须出拳缓慢，紧盯着市场，“每一拳下去，都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概”。

对展锐来说，它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未来或许有更高考验。但对“掌舵手”楚庆而言，这是必须付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