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四首)

2021-12-04 11:12姚彦成
江南诗 2021年6期
关键词:回响木桩菜刀

姚彦成

战 栗

因为我的爷爷死了

菜刀感到解脱,

它因此不用再被我爷爷的

愤怒所持握。

爷爷在使用它的时候

会充分伸展自己的手臂

并且在那一瞬间迎来

他将要倒地的静止。

但菜刀依恋血以及爆炸。

它们是从它身上,是从它

泥泞的刀刃与砧板上挤出来的

汁液,

它惊讶于此,宛如神迹。

它怀念钢的水和眼睛

那是它在它

所自由伸展的柄中没有的。

咨询的午后

——有赠

冷漠的棉花厂房里,今天

有一束阳光透过它玻璃的穹顶

倾泻而下,工人们迅速

而且干脆。

这是未曾有过的整洁,

包括因为落雨而造成的

玻璃上的污渍

都变得清晰明显,

人们的传动此刻有一种重复

或者是因为速度的慢放

才产生了一种熟稔,

总之,

那些巨大的机器的响声消失了

虽然它们仍然闪烁冰冷的光芒

但白色的衣服

已清清楚楚地在它们之間明晰,

连接着每一团棉花,因此

连接着每一幅阳光的照耀,

虽然,这里是远离城市的

山石之地,寂静溪流旁边蒲公英

盛开的山坡,但那略带冰冷的阻隔

也为它注入了光明

和温暖应有的概念。

一次谈话

那时我在夜空中看见远处一棵大树

枝繁叶茂,在灯光下安静而且碧绿,

我觉得我是没有想法的。

我从空中落下来走路,

感觉良好。

道路接纳了我

它灰白色的路面

两旁是棕榈和墙角,

因为它们不会突然

发亮,所以在昏暗的

路灯后显得柔和,

这让我想起

我和我的妻子在我们房子的溪水旁边

她说她渴了,

我为她取水,

她接过去,

如往常一般。

庭 院

年幼的我们喜欢被

照亮之物。父母们总是从森林中

走出来,进到我们的眼前。

对于他们的神秘出现我们经常

感到一种惊惧的喜悦,就像听见

幽深的密林中扑棱飞起的鸫鸟。

他们成年人。不亚于知晓堕落。这种光辉

照亮了背后更大的阴影。但他明确的

了解了自身,越是这样他越在阴影中穿行。

这阴影是他心的栅栏,如同他一直是个

伟大的自我。却没有察觉他正像栅栏一样

才显得如它一样漆黑。

栅栏明亮的黑色像它自身一样一根根的

插在地上可被把握。工程师在心中把握了它们不仅仅

是把握住它们在图纸上的排列,还使得他的生命在 建造中

一次次稳固。

它们扎根于水泥,在大地上连锁生长

勾勒出自己生命的轨迹。在它照出自己对大地分野的 同时

并不清楚这只是照亮的附属品。

对于大地的了解,它们以为何?

他回忆起曾经还是少年的时候,用斧斫那些

大地的自然之木。他们赤裸的身体拒斥衣服而

接近于泥土的腐烂。

但少年在腐烂中有什么用处吗?他的辟斫是木桩

在森林中的自我回响。他自身远比这回响还要微弱。

森林、斧头还有木桩在少年的辟斫中长久地保持着 沉默。

他挥击的双手并不会带来什么自我理解。挥击无法 让人穿透

(并且也无法穿透人本身)只令人感到实际的阻碍。

而他只是顺应着阻碍同森林一起把自身铸立。

森林有时也会被视作可被把握的模仿。但人们模仿 了它

就穿过了他们自身,与此同时他们

凭空消失。这是可以无限次重复的事。

我们在少年时代所铸立的森林,早已隐遁在大地和 森林未知

的幽暗之处。它远比那种幽暗还要黯淡。在每一次栅 栏的

穿越之间,每一株巨木实质的背后,每一道光明的边 缘。那时

我们以为我们超出了紧张的躯体并让森林的手把 我们

突然接住,像是特务穿越了重重的恐怖终于

站在即将打开的门前。

我们伸手便可以推开这扇门,让一切

土崩瓦解。而我们不知道的是森林的阴谋就是我们 不知道

我们是森林的共谋本身。

“穿越”象征着我们作为实质,而不是去模仿的那种 空缺。

模仿是来自另一面的东西,它可以解体其自身,亦可以

把自身重塑。如同天使在空中歌唱,降临于一切的对 立面。

正因为它极轻,所以通过思想可以达到沉重。但沉重 只能作为一种回忆

而存在。当它去到那沉重面前只能感到身体的中断 并再也无法

挖掘出森林幽暗中的身躯,亦或是幽暗的森林整体, 只能

以一种成年,一种连续的但摆脱了的轻成为他全部 的现在空间。

那时,少年作为大地的激动

以为他向往的是这种轻的空间,如同他想象着天空 的遥远。

而他站在大地上仰望苍穹,却如同大地就是苍穹的 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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