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不语的诗[组诗]

2021-12-23 09:05黍不语
诗潮 2021年12期
关键词:张嘴不语头顶

黍不语

在我十歲以前

有些日子

我总是需要从一个地方

到另一个地方

有一次天色已晚

黑暗像墨汁在四围泼洒

我的心

忍不住颤抖

我的眼睛看不到事物

我站在那里,久久

挣扎久久

等候也许

并没有什么等候

当我在黑暗中

越站越深

几乎要消失

一种微微的蓝色

或别的什么

却在黑暗深处隐隐显露

在我更加黑暗的

眼睛里升起

我跟着它,向那边走

慢慢地

竟走到了某种边缘

发现我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渴望,而又无从把握

那是我儿时的床

儿时的房间

儿时的夜晚

我不知道他怎么到了那里

怎么穿过太平洋的风

时间的洋流

穿过清晨空无一物的梦境和一只苹果腐烂的

香气

将自己放在那里

那么安静

那么清瘦

那么透亮

仿佛失去了一个人全部的生活和年月

仿佛一个等待着妈妈的孩子

他打仗的手放下了枪和笔

他的马儿在遥远的地方静静地吃草

他的眼睛越过了头顶的星群

他的心

含着古老的人类的忧伤

我不知道他怎么到了那里

他躺在那里

躺在我儿时的夜晚

儿时的房间

儿时的床上

他爱我,所以他去了那里

我们永不能相见

黄昏时我们走在一起。

夕光垂下的寂静,联结起我们,

像一种怜惜。

我向你说起身边的麦子。年轻的,新鲜的,

麦子。

长在二十年前的土地,有二十年前的我

一样的坚定,果敢。

我给你看麦子头上的云。向你俯身的云。

温柔。

坦荡。

也身不由己也

藏有一生,奔波的苦楚。

我羡慕那个小孩。因为爱你

就到了你身边。

她一定看见过连片的麦子。

她坐的火车,一定穿麦田而过。

那个时候我们正

走在一起。

我怀揣着你走在一起。

和麦子们,走在一起。

麦子那么多,你只有一个。

睡前她又想了一遍,

完整的一遍。

她愿意亲吻那些白发。

为了获得安宁,先啜饮血泪。

像一种光环,又像一种孤苦。

她用恒久的忍耐和想象,长久地抚摸它,

接受它,作为一个人必不可少的存在。

一种精神的遗迹。

鸥鸟每天从黄昏轻轻飞临,

醒着的人醒在深夜。

她像个老人一样,在感伤中

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那些白发

像流水,飞过她的头顶。

不久,它们会来到她头上,

使一个女人真正完成。

如果我们是一个世界

我们需要一个世界的餐厅

如果我们是一个餐厅

我们需要一张餐厅的桌子

如果我们是一张桌子

我们需要桌子上的碗、筷子

吃不完的食物

如果我们是吃不完的食物

我们需要一张嘴

如果我们是一张嘴,一张永不

停歇的嘴

挂在世界的脸庞

我们是最完美的那个漏洞

一只鸡蹲在树上

一群人围了过去

林小七说它像哲学家,正在思考生活

王飘飘说它像个舞者,准备振翅一飞

丁硕马腾说它一定是累了,亢奋了,失意了,

受表彰了

杨木木沈端说它倔强,傲慢,呆傻,泰然

还有人说这是一只有思想的鸡

有人说这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鸡

有人说它来路久远

正细听头上千百年前的鸟鸣

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人

当他们讨论完蹲在树上的鸡(事实上那只鸡

不一会儿就飞走了)

转过来问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

我觉得它就是一只鸡,就是它自己

它什么也没想,只是恰好

蹲在了树上

——然而我什么也没说

我蹲在了自己的树上

它们在树上时我们并不注意,

并不倾注目光和情感。

当它们随着冬天,

随着一阵又一阵风,

满满当当铺在我们必经的道路上,

我们才看到它们,

看到它们惊人的黄,生命和下坠。

而词语深陷其中。

她不是同学、朋友,不是亲人

不是欲望和想象

她在我这儿没有任何面貌和轮廓

而当我听说她的坚持。仅仅是

听说

她怎样独自度过她

海藻一样飘摇又柔韧的一生

她的泪找到我,从我的双眼

流下来。

这原始,而永不可知的联结

神秘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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