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解[组诗]

隋英军

雨滴，圆润的刀锋

是的，它总在夜晚没有迟疑

吹散落花

让忧伤，变轻

倘若遇见，我伸出孤独的手指

在旷野中等你

我没有铃声，也没有火焰

我取出身体中的盐

我要流淌

成为你的一部分

女人都骑着马匹，发髻被高高挽起

肩和双乳都那么肥硕

她们只在春天出行，或采花

或荡起秋千

其余的季节，像雾一样

飘散无影

她们极有自尊，面色红润

即使在黑夜，也不掌灯

对着月光饮酒，浅笑

花香飘来

她们的身体就软了

我甚至怀疑这世间的冷暖

这盛世的铃铛与祝福

都在这蝉翼般的霓裳中摇响

我相信，这美好的人间从未生锈

有一些需要遗忘

有一些需要恪守

我们在谈论夜晚的时候

仿佛自己正在变色

最温顺的东西都在缓慢睡去

所有的善意都在等待

从来没有把自己弹拨得清澈些

从来没有像蜡烛，自作多情地

谈说爱情和柔软

我在试图掌控一个个词句

打铁和碎瓷一般

仿佛世有余孽，仿佛在打捞自己

我用一句句惊涛骇浪

冒险与这个世界对峙

从来没有等到春天长满绿叶子

才开始返回

我们一直都在散轶

童年的钥匙，坚硬的牙齿和记忆

从来没有忘记流过的泪水

这几乎成为一种短板

这一己之欲不要放弃

仿佛它萎缩成黑夜中的一片黑色

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那场雨终究没有下得太大

我为它准备了雨具，水靴

我预想它滂沱起来

在原野上咆哮

并打湿我的一张纸巾

我不会藏起自己

任凭它冲垮我

决口，水土流失

我因此拥有河床一样的身体

让更多的泥沙不停地填补我

遗憾的是，雨没有下得太大

一场波涛自己咽了回去

是什么让它放弃了自己

生活给予我恩惠，尖刺

收留它们，我不说

我有一粒黄豆，它已经发芽

我有废墟，火焰，燃烧的蜡烛

我有疼痛，它已停止

我的财宝不多，没有一块土地属于我

我要证明，那脆弱的心

就是我的高地

那枯草和泪水

请勿轻易剥夺

我有一面镜子

照出无数个我

哪一个都无法逃遁

我有一粒磷

那是我的火炬，多黑的夜晚

它都不会

抛弃我

分解大海和夕阳，这些动听的词汇

螺壳里藏着风暴声

这最小的词语

它最闪耀也最迷人

分解蜜蜂和花蕾

我有一个针孔般大的陷阱

我有一滴蜜，甜的

还有一个破碎的秋天

分解我自己，拆分出好多影子

镜子里，黑暗中

一个，两个，好多个自己鱼贯而出

嘲讽自己，倾听自己

在哪一天说了谎言，诅咒了别人

像月光下的蚌，打开自己

照明的火把丢了，又愈合了自己

分解绝望和自由

夜航船终会挣脱礁石和乌云

你省略了波涛汹涌

这些庞然大物在迷失的时候

又那么渺小而苍老

这是命运，它不可描述

很低的，低到尘埃里

如同旋涡和悬崖

又如同牢笼和密室

余溫尚存又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