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桃种李种春天

崔博淳

被爱围绕

从五女山高铁站下车后，汽车一路向东50多公里的路全是蜿蜒的山路，逐渐地，路上的山峰多起来。好在这里新建了一个凤鸣山隧道，绕过浑江后，再绕过五六座山和一个村子，记者终于到达了桓仁满族自治县沙尖子小学。

村民说这里是山路十八弯，其实，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个弯。这里，是桓仁东部山区最集中的地方，是离市区最远的一个乡镇，当然，也是曾经最落后的地方。

这里有一位出名的乡村教师，叫周春祥，在坚守山村26年的岁月里，他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子，如满天繁星，遍布各地。

周春祥出生在桓仁满族自治县二道阳岔村。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沟，周春祥度过了自在的童年。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跟他讲，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名教师。周春祥也认为，教师是一个让人尊重的职业，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儿。1995年，从营口师范专科学校地理教育专业毕业后，他就一直在村子里教孩子，从未离开过。

周春祥告诉记者，这些年，他总是被学生们感动着，这些淳朴的山村孩子，用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老师的爱：给老师画一幅画，送老师一块橡皮，看到老师打扫教室立即抢过扫帚帮忙……周春祥说自己一直被孩子们的爱包围着。

妻子陈艳默默地承担大部分家务的同时，也时不时地参与他的“教学工作”，帮他安排学生活动。

学生王田和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起，需要干农活儿，家庭负担比较重，成绩在班级里一直落后，王田失去了继续念书的信心。陈艳在农田干活儿时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当天晚上就把孩子带回家，让周春祥给孩子补课。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中三年级，每个寒暑假，陈艳都把王田带到家里补课。就这样，王田的成绩逐渐提高，成了成绩优秀的学生。2020年中考，王田报考了中职院校。毕业后，有了一技之长的她可以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王田说一辈子都会感谢我们。其实，尽自己所能，帮一帮村里的孩子是应该的。”陈艳朴实地说。

班级学生赵东宇个子矮小，性格内向，考试成绩平均在30分左右。“我们长期在外打工，管不了孩子，不指望啥了，已经放弃了对他成绩的要求。”家长说。但是周春祥不肯放弃，他找赵东宇谈心，在课堂上鼓励他回答问题，把他带到家里，让陈艳给他烙饼吃，做孩子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汤。一年后，赵东宇的平均成绩提高到85分。

周春祥大山沟里的家也成为了孩子们的好去处。有一年“五一”假期，学生王影、姜朋飞等10多人一下子出现在寂静的小山沟。他们来到老师家的苞米地帮着除草，然后到老师家焖了一大铁锅的米饭，做了一盆炒鸡蛋，吃得特别香。“老师说我们就是他的孩子，我们永远感谢周老师！”他们说。

周春祥说，自己虽然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小山沟，却看到了全世界，因为他的学生已经走出大山，遍布五湖四海，不断地向他传递信息，他很知足、很开心。

家在深山中

刚刚参加工作的周春祥收入不高，工作时间长，晚上下班回家还要备课、批改作业，没空帮家里种地……这样的乡村男教师找女朋友有点儿难，村子里的女青年直摇头。就在家人十分着急的时候，经人介绍，周春祥认识了附近二棚垫子村的陈艳。

初中毕业后，陈艳在家务农。受农村条件的限制，陈艳没有继续读书，但她希望能找到一位爱读书的人共度一生，更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能好好读书。认识周春祥后，两个人产生了好感，两颗年轻的心也越走越近，从相识到相爱，并于2001年结婚，与周春祥父母住在一起。很快，女儿周玉杰出生了，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

冬天，周春祥和陳艳上山捡柴火，生火用。两人分工明确，陈艳负责捡枯树枝，周春祥负责打捆。一次，两人正在劳动时，下雪了。周春祥就陪妻子坐在雪地里，看那飘扬的雪花把山变成了白色，那一刻，安静而美丽。去年寒假，两人竟然捡了800捆柴火，家里用不了拿去卖了1000元钱。两人商量决定，用这笔额外的劳动收入买书。

有一年赶上期末考试，班级里有两名学生出现心理问题，课程落了很多，周春祥需要每天下班后给学生补课。于是，陈艳骗周春祥说，家里的农活儿暂时没有了，不用去铲地了。周春祥信以为真，结果期末考试结束到农田一看，需要铲地的农田还有一半以上。村民告诉他：“你家媳妇可能干了，天天不睡觉地铲地，大中午也不回家……”那一瞬间，周春祥的眼睛湿润了。

他和陈艳把山沟里的家变成了花园，房前种满了向日葵和牵牛花，后院则种上了苞米、蔬菜和各种果树。

山沟里交通不便，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但这里需要教师，更需要知识的力量。周春祥在这里，感受到被尊重、被重视、被需要。他对陈艳说，这样的感觉特别好，因为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温暖前行

2004年秋天，干沟村小学被撤并整合。周春祥来到桓仁满族自治县沙尖子学校，任五年级班主任，这一年，女儿3周岁。

沙尖子学校坐落在山沟里，三面环山，离家几十公里。从幼儿园到初三，全校孩子来自周边12个山村。学校学生大部分住宿，早上6点上自习，晚上7点半回寝室，周末也不放假。学校89名老师大部分住在学校。从那时候起，周春祥每周只回家一次。

周春祥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回家，伸手要抱女儿时，女儿把他当成陌生人，吓得哇哇大哭，坚决不让抱。当时，他心里特别难受。

女儿上学后，就在沙尖子小学读书。小学六年级时，看到爸爸批作业的钢笔坏了，女儿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了一支钢笔送给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奶奶，我照顾好自己，爸爸就只管照顾学生吧。”她说。

同在一个校园，周春祥却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女儿的家长会。因为家长会是同一时间举行，作为班主任，周春祥需要给班里孩子家长开会。后来，女儿到县城上高中，同样的情况仍旧发生，女儿家长会也正是他要开家长会的时候。就这样，周春祥错过了从小学到高中所有家长会，成为一名永远都没有出现过的家长。

女儿去年参加高考后，周春祥正式地向女儿作解释。没想到的是，女儿不但理解爸爸，还表示也要像爸爸一样，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并报考了辽宁师范大学数学专业。

这些年，周春祥感受着山沟的变化。“与乡村振兴同步，乡村教师的岗位越来越热了，工资待遇不断提高，越来越受到重视。”周春祥说。去年，省教育厅出台文件，职称评定向乡村教师倾斜。这样的好消息让大家高兴了好几天，周春祥和其他几名教师都优先评上了正高级职称，收获了意外惊喜。

随着收入的增加，周春祥的交通工具也更新换代了。从过去的步行加自行车，到现在的摩托车，周春祥觉得从学校到山沟里的家，似乎没有那么远了。

在桓仁满族自治县，14所乡村学校大多位于深山沟里，交通不便，条件艰苦。但有755名像周春祥这样的乡村教师，甘于平凡，为乡村教育事业贡献美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