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地名校误

2021-12-28 06:56
兰台世界 2021年6期
关键词:旧唐书资治通鉴桃林

李 豪

《新唐书》在《旧唐书》的基础上增补了不少唐代史事,是研治唐史的重要文献。但因为史官以及后世传抄者的疏漏,《新唐书》不仅沿袭了《旧唐书》的一些错误,还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新唐书》列传中的地名问题,前人已有发现并有所辨析①,兹对新发现的六则错误辨正如下,以就教于方家。

1.自城山济海至熊津口,贼濒江屯兵(卷111《苏定方传》,页4138)[1]。按:《旧唐书》卷八三《苏定方传》云:“定方自城山济海,至熊津江口,贼屯兵据江。”[2]2779《旧唐书校勘记》卷三八云:“沈本,‘城’作‘成’。”[3]644《册府元龟》卷九八六云:“定方率众自成山济海,贼徒据熊津口以拒官军。”[4]11411《资治通鉴》卷二〇〇“显庆五年八月”条云:“苏定方引兵自成山济海,百济据熊津江口以拒之。”[5]6321那么苏定方济海处到底是“城山”还是“成山”呢?据《新唐书》卷三八《地理志二》“登州文登县”条注云:“有成山。”[1]994又《元和郡县图志》卷一一“登州八到”条云:“北至海三里。西至海四里,当中国往新罗渤海过(道)大路。正北微东至大海北岸都里镇五百二十里。东至文登县界大海四百九十里。”[6]311又“文登县”条云:“成山,在县东北一百八十里。”[6]312可知成山确实靠海且距百济较近,苏定方济海处应当是在成山。故,“城山”当作“成山”。

2.俄弃贼自归,高祖诏授永宁令,使率兵经略河北(卷111《程务挺传》,页4146)。按:《资治通鉴》卷一八九“武德四年三月”条云:“窦建德所署普乐令平恩程名振来降,上遥授名振永宁令。”胡三省注云:“永宁县属洛州;本熊耳,义宁二年更名,时属熊州。按《旧书》(《旧唐书》卷八三《程务挺传》)除名振永年令,此本《新书》之误。永年,汉广平县也,隋仁寿元年,改曰永年,带洺州。”[5]5907《资治通鉴》和《新唐书》均记载程名振所授官职为“永宁令”,但胡三省发现《旧唐书》所载为“永年令”,且程名振降唐时,永宁县属熊州,永年县属洺州,故认为“永宁”为“永年”之误。胡氏的观点是正确的。《册府元龟》卷四一二云:“唐程名振,高祖武德初遥授永年令,率兵经略河北。”[4]4662又《新唐书》同卷下文云:“刘黑闼陷洺州,名振与刺史陈君宾自拔归。”[1]4146亦可证程名振时为洺州永年令。故,“永宁”当作“永年”。

3.永淳时,雍丘令尹元贞坐妇女治道免官(卷112《韩思彦传附韩琬传》,页4165)。按:《通典》卷七云:“(景云)二年,监察御史韩琬陈时政上疏曰:‘臣窃闻永淳之初,尹元贞任岐州雍县令,界内妇人修路,御史弹免之。”[7]149《唐会要》卷六二云:“景云二年,监察御史韩琬陈时政,上疏曰:‘臣敢以耳目所闻见而陈之,伏愿少留意省察。臣窃闻永淳之初,尹元(贞)任岐州雍县令,界内妇人修路,御史弹免之。’”[8]1270《册府元龟》卷五三二云:“韩琬,景云中为监察御史,上疏陈时政曰:‘臣敢以耳目所闻见而陈之,伏愿少留意省察。臣窃闻永淳之初,尹元贞任岐州雍县令,界内妇人修路,御史弹免之。’”[4]6070《通典》《唐会要》《册府元龟》三书均记载尹元贞所任县令为“雍县令”,且明确点出在岐州境内。据《旧唐书》卷三八《地理志一》知,永淳时,雍丘属汴州[2]1434,雍县属岐州[2]1043。故,“雍丘”当作“雍”。

4.上元二年,光弼进收洛阳,军败,元礼徙军翼成,为麾下所害(卷136《李光弼传附荔非元礼传》,页4592)。按:《册府元龟》卷九四〇云:“段秀实为安西节度荔非元礼判官,邙山之败,军徙翼城,元礼为麾下所杀,将佐亦多遇害,而秀实独以智全。”[4]10893《资治通鉴》卷二二二,“宝应元年建卯月”条:“镇西、北庭行营兵屯于翼城,亦杀节度使荔非元礼。”[5]7120《新唐书》作“翼成”,《册府元龟》《资治通鉴》均作“翼城”,二者孰是?据《旧唐书》卷一二〇《郭子仪传附郭晞传》云:“后河中军乱,杀节度使李国贞、荔非元礼于绛。”[2]3468《册府元龟》卷三五八亦云:“叛兵杀其帅李国贞、荔非元礼于绛州。”[4]4041可见,荔非元礼被害于绛州,而据《旧唐书》卷三九《地理志二》[2]1471、《新唐书》卷三九《地理志》[1]1002,绛州有翼城县。故,“翼成”当作“翼城”。

5.广德中,吐蕃入寇,帝次陕,群盗徧南山五谷间,东距虢,西抵岐,椎剽不胜计。诏太子宾客薛景仙为南山五溪谷防御使,引兵招捕,久不克。更诏抱玉讨贼。抱玉尽得贼株柢蹊隧,分兵守诸谷,使牙将李崇客精骑四百,自桃林、虢川袭之。贼帅高玉脱身走城固(卷138《李抱玉传》,页4620)。按:《资治通鉴》卷二二三“广德二年十一月”条云:“五谷防御使薛景仙讨南山群盗,连月不克,上命李抱玉讨之。贼帅高玉最强,抱玉遣兵马使李崇客将四百骑自洋州入,袭之于桃虢川,大破之;玉走成(城)固。”[5]7171《新唐书》作“桃林虢川”,《资治通鉴》作“桃虢川”,二者孰是?据《太平寰宇记》卷三〇“凤翔府虢县”条云:“今虢西有二城,相去十里,今才分余址,城之所居,俗谓之桃虢川,有路通汉中。”[9]644可知,桃虢川在凤翔府虢县。而据《旧唐书》卷三八《地理志一》,桃林县属陕州[2]1428。据上文“群盗徧南山五谷间,东距虢,西抵岐”,可知南山五谷在虢州与岐州之间,而桃林县与虢州相邻,虢县与岐州相邻,因此,李抱玉从桃林或虢县袭击南山五谷盗均有可能。但据上文“贼帅高玉脱身走城固”,而《旧唐书》卷三九《地理志二》“梁州兴元府”条云:“武德元年,置梁州总管府,管梁、洋、集、兴四州。……城固,隋旧。武德二年,改为唐固。贞观二年,复为城固。”[2]1528可知,城固属梁州。梁州与虢县相距不远,而与陕州殊远,高玉被袭应是在虢县。故,“桃林虢川”当作“桃虢川”。

6.刘总入朝,与士玫故内姻,乃请析瀛、鄚两州,用士玫为观察使(卷147《卢士玫传》,页4763)。按:《旧唐书》卷一六二《卢士玫传》:“会幽州刘总愿释兵柄入朝,请用张弘靖代己,复请析瀛、莫两州,用士玫为帅,朝廷一皆从之。”[2]4247《旧唐书》卷一六《穆宗本纪》:“(长庆元年三月)乙卯,以权知京兆尹卢士玫为瀛州刺史,充瀛莫等州都团练观察使,从刘总奏析置也。”[2]487《新唐书》卷二一二《刘怦附刘总传》云:“总泣且谢,因上疏愿奉朝请,且欲割所治为三:以幽、涿、营为一府,请张弘靖治之;瀛、莫为一府,卢士玫治之;平、蓟、檀为一府,薛平治之。”[1]5976《资治通鉴》卷二四一“长庆元年六月条”:“刘总奏分所属为三道:以幽、涿、营为一道,请除张弘靖为节度使;平、蓟、嬀、檀为一道,请除平卢节度使薛平为节度使;瀛、莫为一道,请除权知京兆尹卢士玫为观察使。”[5]7792《卢士玫墓志》云:“范阳师刘总愿画疆土,分授节旄,累表上陈,请公在选,因可其奏。拜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充瀛莫等州观察处置等使。”[10]以上诸文献中,“鄚”均作“莫”。又据《旧唐书》卷三九《地理志二》云:“景云二年,于县置鄚州,……开元十三年以‘鄚’字类‘郑’字,改为‘莫’,天宝元年改为文安郡,乾元元年复为莫州。”[2]1514而卢士玫任观察使是在穆宗时。故,“鄚”当作“莫”。

注释

①王其祎.两唐书地名纠谬二则[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8(3);尤炜祥,王晓文.点校本《新唐书》地名正误[J].台州学院学报,2011(1);詹宗祐.点校本两《唐书》校勘汇释[M].北京:中华书局,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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