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纹里的线路图（外一首）

韩宗夫

回到家乡，感觉甚好，身心松弛

足掌间开满了喧腾的野花

它们还曾记得我的小名，却不能

放肆地喊将出来

丘陵一律向内旋转，像一幅指纹地图

我的村庄，稳居在丘陵的中心

像一颗闪闪发亮的红五星

照耀着版画般朴拙的梯田、河流

——母亲，我回来了，孤身一人

此时最适宜大哭一场

假如你地下有知，就轻轻地喊我一声

或者责备一下来迟的我

你久违的笑靥，像朵朵野花开放

你关切的话语，像密密的蛛丝结网

组成一幅温暖的家乡地图

让我重新回到那些——

水塘、沟壑、草甸之间吧

用西岭的石子，点燃氣死风灯

用北林的果实，装饰梦里的路径

沿着你指纹里的路牌，一路不回头

故乡，请勿排斥我

谁排斥我，我将与谁为敌

并借以找出留下来的理由，死守语词

作最后的挣扎

如同马蜂死守自己的蜂房

像柿子一样

像柿子一样，站在最高的枝头上

不肯下来，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

会看到山岗那边的同胞

它们属于另一片有情有义的柿林

伸向高处的枝丫，把天空戳出

一个个金色的小洞

像柿子一样，在风中荡漾，风情万种

为了那个衣衫褴褛的过路者

他在秋天一无所有，秋风

剥夺了他最后的希望，两手空空

柿子是他最后的食粮

像柿子一样沉思，想非所想

食古不化的命题，如同坚硬的种子

又衍生出新的命题

这是鸟儿不屑一顾的理由，这是鸟儿

奋飞，不惜耗尽体能的原因

像柿子一样落下来，砸中那个

摘柿子的人，牛顿说，这是一个幸福的人

和这片山地相依为命

和这片树林共生共荣。他躺下来

被秋色瓜分的身体

是另一块适宜柿树生长的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