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化”:“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思潮的“关键词”

2022-02-14 01:24赵黎波
当代文坛 2022年1期

赵黎波

摘要:“历史化”已经成为当下文学研究的一个“关键词”,也是“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思潮的关键词。“历史化”贯穿“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始终,在不同时期各有侧重。主要体现在其“文学社会学”“年代学”“史料发掘”等具体方法之中。“历史化”的方法使“重返八十年代”形成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推动了当代文学学科建设。

关键词:“重返八十年代”;历史化;文学社会学;史料意识

在中国知网检索,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历史化”作为关键词的文献最早出现在2007年,中文文献中较早提出“历史化”概念的是一篇综述文章,是对2007年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文艺争鸣》编辑部、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联合主办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历史观念与方法”学术研讨会的会议综述。这应该是目前最早的以“历史化”为主题的当代文学研讨会。2008年,程光炜发表关于“历史化”的重要文章《当代文学学科的“历史化”》,从学科建设的高度讨论当代文学学科的“历史化”工作。至此之后,关于当代文学学科“历史化”的思考、当代文学研究“历史化”的讨论、“重返八十年代”的“历史化”问题、以及对“历史化”研究思潮的反思和论争的文章开始频繁出现,“历史化”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热门“关键词”。

以“重返八十年代”为主题词,在中国知网“哲学和人文科学”分类下搜索,可以检索到94条文献,分布如下表所示。再以“重返八十年代”并含“历史化”为主题词,检索到23篇文献。也即是说,以“重返八十年代”为主题的研究文献,其中1/4以上是与“历史化”相关的。这些文献资料,既有“重返八十年代”参与者的研究,也有对“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的研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历史化”都成为“重返”的重要方法和研究“重返”的关键词。

对于“重返八十年代”,“历史化”是一开始就具有的方法自觉。在近20年的发展过程中,“重返八十年代”的研究方法、对象范围和理论建构在不断地拓展、深化,但是“历史化”一直是贯穿始终的关键词。

一  从“主持人的话”说起

从“历史化”为切入点来进入“重返八十年代”,是因为其倡导者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的“历史化”自觉。“重返”活动始于2005年,程光炜在《当代作家评论》和《山花》发表八十年代文学研究文章,明确提出“重返八十年代”这一概念。2006年他在《当代作家评论》开辟“重返八十年代”专栏,之后又和多位学者分别在《当代作家评论》《文艺研究》《文艺争鸣》《长城》《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等刊物主持相关栏目,且多有“主持人的话”/“主持人语”,对栏目开设的初衷和刊发的文章进行说明。其中,在《当代作家评论》《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的栏目明确以“重返八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文学的思想和学术问题”为题。尤其是《当代作家评论》的专栏自2006至2016年,长达11年之久。2015年至今,在《文艺争鸣》杂志主持“当代文学六十年”专栏,也可以看作是“重返八十年代”这一活动的延续和拓展性工作。

这些“主持人的话”,显然是对“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整体走向的总结和反思。《当代作家评论》专栏“主持人的话”共10篇,其中6期為程光炜、李杨主持,2期为程光炜、黄平主持,2期为程光炜、杨庆祥、黄平主持。《海南师范大学学报》“主持人语”共6篇,主持人为程光炜、张伟栋、李云。《文艺争鸣》专栏“当代文学六十年”主持人为程光炜,“主持人语”至今未变,核心问题也是围绕“重返八十年代”的总结和拓展。上述主持人均为“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的倡导者和重要参与者。这些“主持人的话”/“主持人语”无疑成为研究“重返”学术活动非常重要的参考文献。

梳理这些资料,可以看到它明确地记录了“重返”倡导者的初衷、目的、规划,以及在推进过程中的不断反思和调整,这些成为研究“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思想变化脉络的翔实注脚和生动记载。我们可以从中提取几个关键点:

(一)“历史化”贯穿始终

《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2期是专栏首期,由程光炜和李杨主持。短短573字的“主持人的话”,简明扼要概括了“重返”的对象、目的、方法和途径。为什么要重返“八十年代”: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文学研究者多是“八十年代”的亲历者,更重要这是他们文学知识和文学理解的形成期,重返源于人文学科的自我反思;“重返”的目的和方法:意味着将“八十年代”重新变成一个问题,它尝试通过将“八十年代”历史化和知识化,探讨何种力量与何种方式参与了“八十年代”的文学建构。这里,“问题化”“历史化”是“重返”的重要举措,以此来探讨“八十年代”文学的建构和主流文学史的形成。之后几期“主持人的话”围绕着经典重读、文学思潮、文学制度、文学与政治及社会等层面来探讨“八十年代”文学主流叙述的形成及其排斥性机制,尝试多角度“历史化”的方法。

《文艺争鸣》“当代文学六十年”的“主持人语”对上述工作进行了总结:“2005 年以来,我们曾经在《当代作家评论》《文艺研究》《南方文坛》等重要杂志上开辟了‘重返八十年代’的栏目,对八十年代文学研究的问题、边界和方法做了一些初步性的探讨。这项工作,是当代文学“历史化”的前奏和铺垫。”可见,“历史化”思路是一以贯之的:对“八十年代文学”的“历史化”,是当代文学“历史化”的前提,“重返”的最终目的,是对“当代文学”这一学科“历史化”。而这一点,在专栏开辟之前,主要倡导者程光炜已经具有明确的学科自觉,在2005年,他已经开始了“重返”工作,在专栏开辟不久的2008年发表了《当代文学学科的“历史化”》一文。

(二)“历史化”有阶段性侧重

“历史化”这一方法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侧重,形成了较为鲜明的阶段性特征。《当代作家评论》“重返八十年代”专栏历时11年,共10期。其中前6期主要是对八十年代文学的文学知识、文学立场、文学史叙述进行“历史性清理”,重点在于突破主宰1980年代文学的启蒙文学史叙述,反思文学/政治二元对立的文学史观念,试图进行“还原”:“揭示这种‘历史’的真相,始终是我们‘重返八十年代’的动力所在。”文学社会学、知识考古学等理论是前期“历史化”主要倚重的理论资源。

第一个转向:文本细读。2011年第5期栏目的主持人改为程光炜和黄平,主题也细化为“重返八十年代·细读与历史”。“主持人的话”显示出研究思路的调整:“经过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文学史进行了近五年的历史化研究后,我们意识到一个问题,文学史研究可能最终还是要落实到作品上来。”“细读与历史”共有两期,从前期的注重文学与外部环境(如文学制度、文学传播、社会思潮等)的研究开始有意识地回返对文本的细读。值得注意的是栏目并没有直接命名为“文本细读”,而是将“细读与历史”结合起来,并特意强调,这里的“细读”与“新批评”文本中心主义的区别:“并不仅仅拘囿于作品文本的修辞、结构和故事,而是把这些敞开为一个更大的文本”,在一个更大的视野——社会学、历史学、知识考古学——中重新审读作品,在文本解读中,寻找社会实践和作家心灵的契合点,探究文学和时代的互动关系。这种带有“文本历史化”意识的细读也是“历史化”的重要方法。

第二个转向:史料发掘。2016年,时隔四年,“重返八十年代”栏目重新出现的时候,主题为“史料发掘”,这也是专栏的最后两期。“主持人的话”有着总结的意味:“11年前,当我们在文学史领域里从事‘重返80 年代’的研究时,已经感到了这是一个需要分两步走的工作。第一步是对新时期文学最初十年——80 年代文学所开展的历史性清理,这包括了对当时风起云涌的文学运动、主张、思潮、现象、作家作品和围绕它们而产生的知识概念的回顾性反思。……第二步是80年代文学的史料发掘工作。”

从“历史性清理”到“史料发掘”,这是对“重返八十年代”十余年来工作的整体性描述。从“主持人的话”可以看出,“史料发掘”的目的仍然是对“八十年代文学”的历史性清理工作的细化和具体化。也即是说,第一步和第二步的工作是丝丝入扣的,标志着“重返”“历史化”工作又一次纵深性发展。史料发掘与整理的工作无疑是琐碎、细致而具体的,这种“具体性的研究”,显然是参照现代文学的“古典文学化”而进行的当代文学的“现代文学化”,也是“重返”一开始就倡导的当代文学学科“稳定性”的基础工作。

纵观“重返八十年代”思潮的学术实践,“历史化”显然是处于核心地位的关键词,也有着一以贯之和不断发展的脉络。因此,梳理“历史化”研究的进展,对认识和反思“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乃至当代文学研究现状都有着重要意义。

至此,有必要对“重返八十年代”思潮中“历史化”概念进行说明和界定。据一些学者的统计研究,“历史化”这一概念已经成为“当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学术关键词。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对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对“历史化”概念的内涵和具体所指的梳理分析,将对文学史的“重返”和“重写”看作诸多“历史化”现象的一种类型。而学者吴秀明倾向于将历史化看成是在全球化和后现代主义历史语境中形成的一种研究思潮,并考察了它的知识谱系和视域拓展。在吴秀明的理解中,“历史化”作为近年来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兴起的一个新的话题,一个惹人关注的新的学术生长点,是有别于文学批评的一种学术化、学科化、规范化的自我救赎活动,是一种新的学术思潮。他将程光炜、李杨、陈晓明、张清华、贺桂梅、孟繁华、杨庆祥等作为这一思潮的代表性学者。这些学者多数都参与或关注了“重返八十年代”学术活动。因此,本文倾向于认同吴秀明对“历史化”的相对狭义的理解,将其作为当代文学研究领域中受到后现代主义理论影响的学术思潮,有着不同于文学批评的学术化、学科化、规范化特征。从上面对“重返八十年代”“历史化”脉络的梳理中,我们也不难看到这一特征。需要说明的是,“重返”活动的“历史化”并不仅仅是受到后现代理论影响,而且有着自身的视野拓展和理论建构。

二  “重返”历史场域,打开研究视野

在接受杨庆祥的访谈中,有关作者阐释了对“历史化”的理解:“历史化”有两个方面的涵义,一是要回到历史现场,还原历史语境,二是意味着“知识观念”的重构和再配置(所谓一切历史均是当代史就是从这个意义上说的),但是这两者之间并不总是能够协调一致的,甚至存在有很多矛盾和冲突。这两方面,一是“历史化”的方法也是目的,指的是将研究对象“历史化”;二可理解为“历史化”需要借助的思想理论资源。从某种方面说也是研究者“自我历史化”而这又是建立在“对象历史化”的基础之上的。

“重返”历史现场,还原文学语境,是“历史化”的首要一步。在《当代作家评论》一期“主持人的话”这样说道:“揭示这种‘历史’的真相,始终是我们‘重返八十年代’的动力所在。”对1980年代现有文学叙述的质疑,对历史“真相”的探究,是前期“重返”活动的主要目的之一。

对1980年代的文学史叙述压抑机制的揭示,成为“重返八十年代”伊始的研究重点。受福柯“知识考古学”及后现代历史理论的影响,“重返”研究者将“新时期文学”/“八十年代文学”理解为一种文学史叙述或建构,他们认为,占据主流地位的文学史叙述是在对诸多文学现象的遮蔽、压抑或扭曲的基础上建构而成的。在这一叙述背后,有着主宰这种叙述的权力机制和意识形态因素。“重返”就是以知识考古学的方法揭示这种形成于1980年代的文學观念、知识体制和思维模式是如何建构起来,并成为我们认识“新时期文学”甚至整个“当代文学”的一种“认识性装置”。

李杨的《重返“新时期文学”的意义》、程光炜的《一个被重构的“西方”——从“现代西方学术文库”看80年代的知识立场》《文学成规的建立——以〈班主任〉和〈晚霞消失的时候〉为讨论对象》、杨庆祥的《路遥的自我意识与写作姿态》、贺桂梅的《新启蒙知识档案:8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等,以1980年代的文学思潮、重要作家、经典重读、知识结构等为对象,呈现文学史叙述的形成过程及其背后的意识形态机制,揭示其内含的“文学/政治”的二元对立建构,让我们意识到这种单一的启蒙文学史不仅是一种“建构性”策略,而且是以“做减法”方法来完成其整体性叙述。

将研究对象“问题化”之后,如何将其置于一个更大的历史视野和问题意识中去重新认识和理解1980年代文学,挖掘“文学史上的失踪者”、重新打捞“被压抑的文学”(李杨语),揭示1980年代文学的丰富性和多元性因素,这只是“重返”研究者解构启蒙文学史叙述的策略之一。“重返”研究者运用“文学社会学”的方法,进一步深入1980年代的文学场域,考察文学与其周边的多重因素之间的关系,“通过细读读出渗透到一部作品中的‘多种声音’,对这种多种因素、多种声音是如何型塑了‘八十年代文学’的历史策略及其逻辑展开学术研究”,这是“历史化”的核心要素。

“重返”研究者都不同程度地表示了对社会学视野的重视。这里的“文学社会学”,不是以往为了区别于文学文本的内部研究而注重探讨“非文学”层面的外部研究方法(这种被称为“社会-文学”或“文学-社会”的方法更多探讨的是社会因素对文学作品的决定性影响),而是文学和社会学的“跨学科”研究,在承认文学本质的基础上以社会学的方法和视野来研究文学。在理论资源上,除了借鉴中国传统史学研究方法之外,还倚重了西方后现代主义及文学社会学的相关理论,如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孔德的实证主义社会学、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以及文化研究的相关理论。贺桂梅在谈到1980年代文学研究的时候,将她采取的基本研究方法稱之为“知识社会学”:“希望把当代视野、历史的规约性、我个人的阐释力三个方面较好结合。”有作者也称自己的研究为“文学社会学”:“就是把过去当代文学研究比较强调‘作家作品’的研究方式,稍微往‘文学及周边研究’方面靠靠,通过把过去的研究成果‘重新陌生化’,再重新回到‘作家作品研究’当中去。”这种研究显然接续了1990年代文化研究所内含的对“文本中心论”观念的反拨,但是它警惕了文化研究被人诟病的忽视文本细读的现象,既打开了文学研究的社会学视野,又强调了回到“作家作品研究”的观念和研究者的阐释。

立足于1990年代以来反思“启蒙文学史”叙述形成的“纯文学”观的思想脉络,“重返”研究者尝试运用“文学社会学”的方法重建文学和社会的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又重蹈机械反映论的覆辙,而是在考察文学与其周边诸多社会因素的联系中,辨析1980年代文学的发生、内在结构和历史语境等,在这种文学场域中重新认识形成文学思潮和文学作品的复杂因素:“回到‘被生产’的80年代文学,对于‘认识80年代文学’来说也许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在这个被我称作是‘隐蔽的文学史’,例如国家的出版商(编辑和批评家)对小说作品的组织和领导、作家成功的秘密、稿费、文人交往、书信和文坛领袖等现象中,不是蕴藏着一个比已经书写出来的‘80年代文学’更加完整和真实的‘80年代文学’吗?”

《长城》杂志的“编辑与八十年代文学”专栏,以口述文学史的形式揭示了文学编辑这个幕后策划对作品形成的重要作用。另外,程光炜对先锋小说兴起的分析,杨庆祥对路遥《平凡的世界》的传播因素及现实主义文学在1980年代中期文学场域的遭遇的解读,别开生面的分析打开了对研究对象新的认知途径。先锋文学一贯被认为是先锋作家反叛探索创新的结果,有人却从上海的消费语境出发,通过大量的史料梳理,发现了“先锋小说”的“发生史”:它并不是作家的独创,而是作家与编辑、作家与市场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杨庆祥的路遥研究质疑了之前研究的“反历史性”,采用“重返文学现场”的方式考察路遥的自我意识、写作姿态与读者想象,并分析了广播这一传播手段对文学生产的作用。由先锋小说的形成深入到文学史叙述的反思,以路遥的遭遇揭示现实主义的困境,这种考察对于我们理解1980年代的诸多文学现象和文学史观念有着启发性意义。

在探讨文学的社会性因素对文学生产的影响之外,综合传统史学研究和西方文学社会学理论方法,“重返”在对创作主体——作家的研究中也呈现了新的进入途径。将传统史学研究的“考证学”,西方文学社会学包含的“实证主义”精神相结合,考察重要作家的经历、阅读、喜好、交游、人事、家世等,并考辨其与创作之间的联系。如程光炜的“莫言家世考证”系列;作家研究六题系列;贾平凹研究系列;张承志研究系列等,都是“文学社会学”以及由此衍生的“文学地理学”等方法的代表性成果。借鉴了传统历史考证学经典研究方法,同时也吸纳了西方文学社会学实证主义的观念,如德国实证主义文学观代表人物舍雷尔、孔德和默克尔的观点。舍雷尔创立的德国文学史研究著名的“三E·S”模式倡导以传承、学养、生活三种因素研究作家的创作。传承主要指的是民族特色、风土人情和家世家风;学养是指文学传统和创作才能;生活则是指身世浮沉和所见所闻。孔德的实证主义研究的主要领域是把握作家的生平、文本的历史查考以及文学史的编撰,作家的个人资料、书信、日记等成了实证研究的不可或缺的基本材料。默克尔的“社会文学方法”则更注重文化环境、时代气息、特别是文学生活整体的观察方法。在系列研究中,不难看出这些方法的综合影响,它更重视的是文本的诞生史、接受史和影响史,力图辨清文学的发生、结构和与具体历史语境的互动纠缠,“强调的仍然是深入到‘历史’之中的观察、讨论和分析,仍然是一种典型的‘历史分析’的研究方法。……让‘文学’重新回到‘历史’这个箩筐中去。”这些研究虽然以“人”(作家)为中心,但并没有局限于作家个体经历、心灵史,而是借此关联作家与年代、地理、事件、人物、制度的研究,是一种包含了史料整理以及对史文记载的歧误等项进行考辨的研究,这种注重“社会史”研究的作家研究,属于典型的文学和社会学的跨学科研究。

三  以“年代学”为基础建构整体性的文学史观

“八十年代文学”既是研究对象,又是研究方法。“重返”研究者采取了被称之为“年代学”的方法来进行当代文学研究。“年代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借鉴了传统历史学和考古学的方法,在“百度百科”词条里,它是“研究历史年代测定的原理和方法、考察历史事件和历史文献的时序和年代的学科,历史学的辅助学科。”在具体的实践中,“年代学”不仅是考察历史事件和历史文献的时序,还需要对其进行系統整理和分析,并力图揭示其中的关系。因此,与“年代学”相关的,不仅有社会学,还有“关系学”“整体性”等概念。

以一个文学年代为切入点,关联起其他文学年代的研究,从而形成对当代文学研究的整体性的认知。这就是“重返八十年代”以“年代学”为基础建构当代文学整体观的思路。“在如何理解当代文学60年历史的整体这个问题上,一直存在着一个‘原点’式的阐释框架,这就是在20世纪80年代形成的‘新时期’文学意识。”这个“原点”的意义在于,它是一个关键的“枢纽点”和“中转站”:“借‘80年代’,既能够发现‘十七年文学’的特殊性,也能够充分地把‘90年代文学’的问题打开。把它当作漫长的当代文学史的一个‘制高点’或‘瞭望塔’,重新理解、认识和处理当代文学史的问题,并做一些方法论的探讨。”

但是,“重返八十年代”的学术旨归并非仅止于对“80年代文学”的研究,而是以其为切入点和突破口,展开对整个当代文学的研究。这一思潮的转向也昭示了这一学术理想。2011年之后,“重返”研究者陆续开始了对“七十年代文学”和“九十年代文学”的研究。这两个年代的研究虽然因为多种原因尚待深入,其中一些尝试对理解“80年代文学”和当代文学却有着启示意义。

先从“七十年代文学”研究说起。“七十年代文学”研究大概进行了两年左右的时间,最终以《七十年代小说研究》的出版作为总结。此书的“序”交代了研究缘起,可以看出这种转型仍然是“八十年代文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触摸一下80年代文学的起源和脉络”,以“追本溯源”的工作来探究“80年代文学的发生”。在开篇文章《为什么要研究七十年代小说》中,第一个原因是“它有起点性的意义”。作者深入文本,重读《机电局长的一天》,重新审视新时期文学的起点。重读认为这篇小说已经孕育了新时期“改革文学”“恢复生产、结束革命”的意识形态。所以,新时期文学的起点应该是在1970年代。此书对1970年代小说及作家的解读,多是有意挖掘其与“新时期文学”的联系,这种对“新时期文学”“史前史”的溯源,揭示了“文革文学”与“新时期文学”的复杂关系。大量的史料发现和文本细读使人们对“新时期文学”“起源性”的研究有了新的发现:“一个明显的事实是,1980年代文学并非都发源于地下文学,它也发源于多重不同的思想资源和文学资源。”

如果说“重返”的另一位重要研究者李杨是以“知识考古学”的方法解构启蒙文学史叙述中“文学/政治”的对立,以1980年代文学的“政治性”因素颠覆了主宰1980年代文学研究的“断裂论”观念,那么程光炜及其学生的“七十年代文学”则是立足扎实的文本分析,更多将文学作为一种“史料”来进行社会学分析。然而,“七十年代文学”的相关资料因为种种原因尚未被充分呈现挖掘,这种以文学为史料的研究也难以为继。

虽然“年代学”层面的“七十年代文学”研究远不充分,但是这种对“新时期文学”“起源性”的考察,却让研究者对“八十年代文学”研究的“来处”和“去处”有了自觉的探究意识。如一些研究者开始关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的文学现象,从不同角度追溯考察“新时期文学”的“起源”。

2013年,“重返”研究者又转向了对“九十年代文学”的研究。虽然这一时段的研究也是半途折返,但值得注意的是文学史研究的“整体观”和“关系学”在不断的摸索中有了较好的体现。程光炜在《引文式研究:重寻“人文精神讨论”》中,创造性地运用了“引文式研究”方法,引用不同观点的材料进行碰撞、互证,对不同立场的观点都有着“历史的同情”式理解。他将“人文精神讨论”的纷争置于长时段的文学史视野,考察其背后所蕴含的意识形态因素,以“历史感”解读出了王蒙对人文精神论者讥讽之中的担忧,并提出了一个不同年代的互相参照和关联性意识。人文精神论者的问题在于只在人文学科内部来讨论1990年代,而“没有在‘十七年’与‘90年代’之间建立一个关联性,没有意识到90年代突然膨胀的物质欲望恰恰是‘十七年’的严重物质匮乏造就的一个问题。这就使讨论缺乏现实针对性和必要的历史感。”对这种不同“历史关系”的关注,是建构文学史“整体性”的基础和前提:“我会在‘八十年代’与‘十七年’的关系中来重新认识‘十七年’的‘意义’;同样,也在这种关系中重新思考八十年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我还会在‘八十年代文学’与‘九十年代文学’、‘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学’、‘八十年代与新时期文学’等等错综复杂而且多层的历史关系中,重新会思考‘当代文学六十年’究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这样一些具体的‘文学史问题’。”以“十七年”为参照,才能更清晰地认识1990年代人们的思想状况的问题所在,以1990年代为参照,才能反思1980年代新启蒙知识框架的局限性。贺桂梅的“八十年代文学”研究,甚至将研究对象置于世界文学的框架中讨论,这不仅是简单的比较文学研究,而且是系统研究当代文学的重要维度。

这种“年代学”研究,关涉的不仅是文学和历史的联系,不同时段历史之间的联系,以及个人和历史之间的关系。重新建立文学的社会学意义和历史感,从共时性和历时性两个方面将1980年代文学进行研究,这其中蕴含着一个“整体化”的历史视野和研究思路。这种“整体性”历史观,有别于1980年代强调“宏观研究”的“整体观”。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为代表的宏大整体观,其实是采取了“排斥性”的压抑机制,以简化、缩小、压瘪历史整体性基础上形成的进化论文学观,因此警惕这种“产生于狭隘历史观的整体性”,而试图从“个体观”出发,通过讨论辨析“找出隐藏在那十年的‘文化建制’和‘思想对面设置系统’深处的差异性,进而重建各个文学期和文学现象的‘历史关系’。”也就是说,在充分意识到各个文学时期差异性的基础上,在错综复杂而且多层的历史关系的相互参照中,找出“被‘新时期叙述’强行拆解、撕裂和断开的若干个‘文学期’”的关联点,将它们重新整合起来。这种研究不仅为1980年代文学研究,也为当代文学学科提供了又一具有“范式性”意义的研究思路,从而对促进当代文学的进一步“学科化”奠定了基础。正是因为这一点,“重返八十年代文学”研究已经超出了研究对象本身,而上升到一个整体性的学科重建和观念重构的层面。

四  实证研究、史料意识和学科建设

实证性的个案研究是上述“文学社会学”“年代学”方法的基础。2016年,“重返”明确了“史料发掘”研究转向。将此作为“重返八十年代”研究的第二步工作,并强调了这种工作的意义:“犹如‘史前史’一直在历史学学科中占据着最核心的位置,文学史的史料发掘不仅是一个最基础的工作,同时也是一块最能考验发掘者的忍耐力、鉴别眼光和分析能力的试金石。”

对史料工作的重视贯穿“重返八十年代”研究始终,也是“历史化”研究的起点和落脚点。“重返”伊始,将八十年代诸多文学现象“问题化”“历史化”的具体做法就是对典型个案进行“实证性”的研究,通过对史料的梳理和辨析,还原文学的生产过程及其周边环境。无论是“文学社会学”还是“年代学”,都需要实证主义式的史料发掘分析,有作者曾称他的研究为“历史分析加后现代”,或叫“中国传统的史学研究加福柯、埃斯卡皮、佛克马和韦勒克的方法”。在研究中经常援引的理论,还包括科林伍德、柴尔德、海登·怀特等历史哲学的相关著作。这些理论资源的借用使“重返”研究的实证性史料工作区别于旧历史主义的考据式整理,而带有分析主义历史哲学尤其是后现代历史主义理论的影响。在某种层面上,这样的史料发掘还有着较为明确的问题意识,主要是对1980年代文学历史叙述建构性和压抑机制的反思,如第一阶段推出的“八十年代文学研究书系”。

如果说早期“历史化”工作中,对文献资料的收集、整理、消化和鉴别还是“文学社会学”研究方式中的具体工作,那么“史料转向”之后的研究就有着明确的史料建设目的。围绕着这一目的,在个案研究的基础上,“重返八十年代”推出了资料长编、研究资料丛书、年谱汇编、史料考证等。在最近的一篇讨论 “历史化”的文章中,程光炜回顾了当代文学“历史化”的进程,提出目前“更繁重的工作,是抢救当代文学史料,做实做深当代文学史料建设的工作。”这和他关于“抢救当代文学史料”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的呼吁是一致的。

“史料建设”已经成为当代文学史研究目前迫在眉睫和重中之重的任务,也是当下“历史化”的主要工作。有人认为,发起“重返八十年代”的出发点是对当代文学研究现状的不满:“‘历史化’观点的提出,针对的是始终把‘当代文学’当做‘当下文学’这种简单化的历史理解。”当代文学的“当代性”固然是它的特殊属性,但是作为一个学科,当代文学的问题是过于“批评化”的学科观念导致研究者过分依赖所谓的感性体验,而忽视史料的积累。如1980年代“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论者所倡导的“印象主义”批评,而讥讽那些依赖材料积累的研究是一种“爬行主义研究”;“重写文学史”则更是突出强调研究主体的个人性和主观性。即便是目前的当代文学界,执着于审美主义研究而对文学的“外部研究”持有异议的也大有人在。这些研究观念使当代文学学科长期处于否定之否定的不稳定状态。提出“历史化”,就是希望当代文学学科避免一直处于相对主义的混乱状态,而逐渐地“固定下来”。正如吴秀明所说:“历史化所做的就是‘历史稳定’的工作,至少带有‘历史稳定’的功能作用;而‘历史稳定’,对于一个学科来说是蛮重要的,它是学科建设的重要前提和基础。愈是成熟的学科,其‘历史稳定’性往往就愈高,形成的共识性的东西也愈多。”

因此,有学者提出“当代文学现代文学化”,借鉴“现代文学”学科方法加强“当代文学”的“历史化”进程,以避免当代文学陷入相对主义的混乱之中:“现代文学不就是首先建立起关于‘五四’、‘鲁迅’的‘历史意识’和‘理论意识’,才逐步成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学科的吗?所以,如果我们花上几年甚至更长一点时间集中精力去面对一个文学年代的问题,对很多沉埋在批评状态、历史尘埃中的作家作品、现象和问题开展非常耐心的大规模的发掘工作,深入细致地研究具体问题,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当代文学’的历史意识和理论意识,我想自然就会慢慢出来了。”这种以史料发掘为基础、以“历史化”加强当代文学学科稳定性的方法,已经被许多当代文学研究者所认同,吴俊、吴秀明、张均、黄发有、李遇春等学者,已经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并针对史料研究问题开始了理论层面的探索。

目前,当代文学领域的史料研究已经蔚为大观,几成一种研究趋势。对此,不少学者也对这种研究趋势有着担忧甚至批评,担心对当代文学的“当代性”属性有所损伤,甚至批评这种“史学化”倾向过分倚重“外部研究”而轻视文学自身特性、忽视作家主体。這些代表性的观点,本质上仍然是一个文学研究“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关系的老问题,但对当下的史料研究来说无疑是值得警惕和反思的。

“重返八十年代”的“史料转向”和当下的史料研究,显然有着不可忽视的趋同性。很难说是“重返”研究者推动了当下史料研究的进展,还是现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的潮流启示了“重返八十年代”的走向,或者说两者是相辅相成、互鉴共进的关系形态。如上所述,实证性研究是“重返”采用的“文学社会学”“年代学”研究方法的基础,它对史料建设有着内在的必然要求。在“重返八十年代”与史料研究的关系上,黄平提出:“‘重返八十年代’是问题意识,历史化是研究方法,史料是研究基础。”“历史化”这一方法对史料有内在要求,“历史化”的方法不仅仅针对经典文本,同样也针对文本的周边,揭示经典文本的历史建构过程,史料是“历史化”这一方法的题中应有之义。如果我们将“重返八十年代”的“历史化”提升到当代文学学科建设的高度,或许会对其走向史料挖掘的意义有着更为充分的认知。无论哪个学科领域,史料研究的重要性已毋庸置疑,当下的问题是如何进行有效的史料发掘,如何处理新的资料形态(如电子资料、新形式资料、孤证的处理等),如何进行史料研究的理论建构等,这样才能进一步夯实学科的研究基础。

从根本上来说,“重返八十年代”思潮仍是对文学史的重新认识和书写。所以,将其置于当代以来“重写文学史”思潮的脉络之中才能探讨其研究方法和文学史观念的突破性进展。自1950年代以来,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对文学史写作问题的方法、立场和观念的探讨,这一问题在1980年代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重写文学史”思潮中达到高潮,并贯穿在1990年代的“再解读”“左翼文学研究”等思路和观念中。正如一些学者指出的,“重写文学史”是文学研究界不断创新的集中体现,“重返八十年代”在这一思路上可以说是新世纪以来的又一重要举措。在对1980年代以来文学史研究充分肯定和反思的基础上,“重返八十年代”提供了不同于以往的对文学和文学史的理解和阐释方式。简要来看,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概念相比,它破除了主宰文学史叙述的启蒙观念;与“重写文学史”不同,它解构了文学研究中内含的“文学/政治”的二元对立观念;与“再解读”不同,它更注重将文本置于历史场域,将文本分析与历史叙述结合起来,并给予“历史的同情”式解读。究其原因,是因为“重返”研究者既能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将研究对象“历史化”,跳脱1980年代历史意识、批判性地反思1980年代的知识体制,而不是以1980年代的知识机制和思维方式来反思1980年代;同时,还能够以一种“亲历者”的身份,对历史有一种同情式理解。这种历史性与共时性的统一、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的统一,正是“重返”研究“历史化”方法的辩证统一。

注释:

①肖敏、李彦文:《当代文学历史化之后——“中国当代文学史:历史观念与方法”学术研讨会综述》,《文艺争鸣》2007年第12期。

②程光炜:《怎样对“新时期文学”做历史定位——重返八十年代文学史之一》,《当代作家评论》2005年第3期;《经典的颠覆与再建——重返八十年代文学史之二》,《当代作家评论》2005年第3期;《“重返”八十年代文学的若干问题》,《山花》2005年第11期。

③程光炜:“当代文学六十年”专栏“主持人语”,《文艺争鸣》2015年至今。

④40程光炜:《当代文学学科的“历史化”》,《当代作家评论》2008年第6期。

⑤程光炜、李杨:“重返八十年代”专栏“主持人的话”,《当代作家评论》2011年第3期。

⑥⑦程光炜、黄平:“重返八十年代·细读与历史”专栏“主持人的话”,《当代作家评论》2011年第5期。

⑧34程光炜、杨庆祥、黄平:“重返八十年代·史料发掘”专栏“主持人语”,《当代作家评论》2016年第4期。

⑨罗长青:《学术现象视域中的中国当代文学“历史化”概念所指》,《南方文坛》2020年第4期。

⑩吴秀明:《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的知识重构与学术转向——当代文学“历史化”的谱系考察与视阈拓展》,《文艺理论研究》2016年第4期。

111532333543程光炜、杨庆祥:《文学、历史和方法》,《当代作家评论》2010年第3期。

12程光炜、李杨:“重返八十年代”专栏“主持人的话”,《当代作家评论》2010年第3期。

13程光炜:《八十年代文学与人大课堂》,《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

14贺桂梅、徐志伟:《重返八十年代,打开中国视野——贺桂梅访谈录》,《现代中文学刊》2012年第3期。

1624程光炜:《80年代文学研究的“文学社会学”》,2009年12月18日在上海大学的演讲,见《热风》第四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17程光炜:《如何理解“先锋小说”》,《當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1期。

18杨庆祥:《路遥的自我意识和写作姿态——兼及1985年前后“文学场”的历史分析》,《南方文坛》2007年第6期。

19程光炜:《生平述略——莫言家世考证之一》,《南方文坛》2015年第2期;《家庭——莫言家世考证之二》,《文艺争鸣》2015年第4期;《教育——莫言家世考证之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8期;《劳动生涯——莫言家世考证之四》,《当代作家评论》2015年第2期;《参军——莫言家世考证之五》,《当代文坛》2015年第3期;《创作——莫言家世考证》,《新文学史料》2015年第3期;《与大哥——莫言家世考证之七》,《励耘学刊(文学卷)》2016年第1期 ;《故乡朋友圈——莫言家世考证之八》,《南方文坛》2016年第3期;《茂腔和说书——莫言家世考证之九》,《现代中文学刊》2016年第4期;《高密剪纸和泥塑——莫言家世考证之十》,《东吴学术》2016年第5期。

20程光炜:《作家与故乡》,《小说评论》2015年第1期;《作家与批评家》,《小说评论》2015年第2期;《作家与编辑》,《小说评论》2015年第3期;《作家与读者》,《小说评论》2015年第4期;《作家与阅读》,《小说评论》2015年第5期;《作家与文学史》,《小说评论》2015年第6期。

21程光炜:《贾平凹与琴棋书画》,《当代文坛》2013年第2期;《贾平凹序跋文谈中的“古代”》,《文学评论》2016年第5期;《贾平凹序跋、文谈中的商州》,《文艺研究》2016年第10期;《长篇小说“后记”的人与事——贾平凹论之三》,《文艺争鸣》2017年第6期。

22程光炜:《张承志关于鲁迅和〈史记〉的读书札记》,《东吴学术》2014年第1期;《张承志与鲁迅和〈史记〉》,《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4年第4期。

23方维规:《“文学社会学”的历史、理论和方法》,《社会科学论坛》2010年第13期。

25贺桂梅:《打开六十年的“原点”:重返八十年代文学》,《文艺研究》2010年第2期。

26程光炜:《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78页。

27程光炜主编:《七十年代小说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

28程光炜主编:《七十年代小说研究·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

29程光炜:《“八十年代”文学的边界问题》,《文艺研究》2012年第2期。

30如黄平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新时期文学起源阶段史料整理与研究”(2016),斯炎伟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全国第四次文代会研究”(2019)等,都是对新时期文学起源性问题的探讨。

31程光炜:《引文式研究:重寻“人文精神讨论”》,《文艺研究》2013年第2期。

36“八十年代文学研究书系”由程光炜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包含有:程光炜著:《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洪子诚等著:《重返八十年代》;杨庆祥等著:《文学史的多重面孔——八十年代文学事件再讨论》。

37程光炜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当代文学史资料长编”(2011);程光炜主编:《当代文学史资料丛书》(16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东吴学术》的“作家年谱”专栏以及相关年谱编纂理论讨论;程光炜对路遥研究新史料的发掘考证(《一份沉埋的孤证与文学史结论——关于路遥1971年春的招工问题》,《当代文坛》2019年第2期;《路遥和林虹关系的一则新材料》,《文艺争鸣》2019年第9期;《关于〈平凡的世界〉的几则材料思考》,《小说评论》2020年第1期;《路遥兄弟失和原因初探》,《南方文坛》2021年第1期。)

38程光炜:《当代文学“历史化”琐谈》,《浙江社会科学》2021年第5期。

39程光炜:《再谈抢救当代文学史料》,《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21年第3期。另外,2020年6月30日,程光炜给河南大学文学院师生开设《抢救当代文学史料》学术讲座。都是在不断呼吁强调抢救当代文学史料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41钱理群、杨庆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和80年代的现代文学研究》,《上海文化》2009年第1期。

42吴秀明:《当代文学“历史化”的学科意义及其与外部社会的结构关系》,《山西师范大学学报》2021年第1期。

44见张清华:《在历史化与当代性之间——关于当代文学研究与批评状况的思考》,《文艺研究》2009年第12期。

45见郜元宝:《“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史学化”趋势》,《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7年第2期

46黄平:《在学科化与反思学科化之间——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的二律背反》,《浙江社会科学》2021年第5期。

(作者单位: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文学史研究视野中的‘重返八十年代’”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7YJA75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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