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祥:内敛的生命力量

2022-02-18 09:51
智族GQ 2022年1期
关键词:无题力量绘画

自2003年从西安美术学院毕业以来,邱瑞祥就一直在过着一种半隐匿的生活。在新世纪的头10年里,他很少展出他的画,也极少谈论他的画,甚至基本上很少有人有机会看到他的作品。

他基本上在工作室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极少社交,深居简出,只是日复一日地在画作之间移动、观察、检视,察觉可以改进或发展的微小细节。直到2010年,他才经艺术家葛蔼力的介绍,北京798艺术区的方音画廊举办了第一个个展“无题”。

邱瑞祥将他的创作方式称为重复劳作,这一方式在艺术史上也并不鲜见,但邱瑞祥的重复并非一种观念上的实践,而是非常纯粹的日常工作方式,并没有很强的目的性。这种重复把他推向一种“极端”,在探测单调与枯燥的底线中,实现一种类似修行一般的自我隔离,从而在日复一日中得到让画面自然生长的纯粹体验。对于邱瑞祥自己来说,一幅画完成和未完成的界限是模糊的,当自己不再想继续画的时候,便停止。对他来说,绘画是自发性的行为,而他也正是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渴望获取变化的力量。

邱瑞祥作品的主题通常都是人物与身体,“身体经验”对于邱瑞祥来说是在绘画行为中无处不在的,这有關于普世层面的身体,也有关于此刻肉身参与的方面,还关乎于想象力与感知。在早期的作品中,邱瑞祥作品中的人物并没有占据画面大部分的位置,画面的剩余部分,被晦暗、均匀及静止的大片深色扁平底面所占据,薄而硬,它们拥有一种空间构建的功能,但它们并没有位于人物的底部、下方,或其他地方,而是营造了一种类似于包裹、围绕式的氛围感。蓝灰、灰白、冷茜素红组成了粗砺厚重的暗调,这是邱瑞祥一贯的背景颜色,在几年间,因为反复地涂抹、覆盖、叠压而形成了无法辨别的混沌状态。细细观察起来,会发现背景和人物之间还存在一种类似于剧场的灯光,让人想起伦勃朗的古典画。

“那些人就像从地面上生长出来的一样,很朦胧的,但同时身体又对地面形成压力,在人物和环境之间产生了较强的紧张感。”邱瑞祥画中的人物仿佛被来自周围环境的看不见的压力所笼罩着,呈现出紧张互相作用的姿态。

从旧作《无题》(2008)到新画《无题》(2019-2020),邱瑞祥的人物在画面中的比例逐步放大,直到几近填满画面。而与其说是人物,不如说他们变成了一种没有清晰面孔,没有明确身份指向,模糊一团的“感觉形象”。他们并不具备任何鲜明的特征——尽管他们中的一些看似穿着民族或者传统服装,但仍然抹去了所有明确的身份信息。绘画中的身体更像是推动形象生成的内部,而为了完全切断这种形象与再现之间的联系,邱瑞祥有大量的绘画作品都命名为《无题》。

这种模糊的感觉形象,不禁让人联想到梵高最早期的习作——《海边的渔夫》,一幅被认为是早期未完成的习作,因为人物并没有五官,身体的描绘也很概括。初看邱瑞祥的绘画,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人物可能是寥寥数笔塑造的,简约有力,不拘泥于细节的描绘。事实上,邱瑞祥在创作中更经常使用刮刀而非画笔,因此笔触变得更“概括”,而深色颜料的堆积又自然而然地赋予了画面厚重感。

邱瑞祥的“感觉形象”描绘的并不是脱离人本身的抽象精神体,尽管这些感觉形象模糊,没有面孔作为表情的载体,但仍然能够感觉到画面中人物的情绪,在悬挂、支撑、各种状态下挣扎与迷惘的思考,以及那些从晦暗底色中蔓延开来的孤独感。在画面中能感知到的情绪是一部分,但更为重要的那部分是画面中呈现出作用于那些人物的无形力量。就如德国艺术家保罗· 克莱所说,艺术不是“为了再现可见的事物,而是让某些东西变成可见的”。邱瑞祥的绘画,企图让不可见的力量变成可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对人存在的本质探索、思考的一种呈现,在负担、挣扎、压力之下的人物呈现出不合逻辑的身体形态与结构,犹如爱德华· 蒙克的呐喊一般,嘶喊扭曲模糊了整个场景,整个场景仿佛在受到一种难以察觉的力量的折磨,这种力量甚至超出痛苦和感官感觉。而邱瑞祥的创作,展现出了难以察觉的外部力量,以及人与这种力量进行的对抗。我们常常痛感生活的艰辛与沉重,感受到负担与压力,无论是身处高位还是泛泛之辈,这些无形的力量都存在着,往往迫使我们屈服,压得我们崩塌了,沉默了,将我们钉死在地上,可那又怎样呢?正是拥有了这些来自外部的力量,我们内部的生命力量才可以得到爆发,与之抗衡,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些力在相互作用下,在来回的挤压和撕扯中,推动生命向前运动,使活着变成了一件更加真切的事情。而邱瑞祥,用过去的20年所试图呈现的,便是这样一种极其内敛的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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