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房东张大娘

※文/薛世武

1948年冬季攻势结束之后，西北野战军于12月又回到黄龙山下的宜君、黄龙、白水一带进行冬季整训。我们所在的六纵队新四旅十六团卫生队驻扎在白水县纵目镇牙石村，卫生队护士排安排住在当地老乡张朱谋家。

张大娘家人少房子多，五口人八间房子，还有三孔窑洞。司务长和村长张百顺商量后，就把护士排二十多人安顿在她家。我们进院以后，张大娘就给门上挂了个红布条，说是她儿媳妇正在坐月子不让我们住。护士长吴广琦理解老百姓多年饱受“兵祸”之苦，便对张大娘说：“你放心，我们不进你家。”护士长向张大娘解释道：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是老百姓的军队，和旧军队不一样，同时叫大家把背包整齐放在房檐下，各班分头去干活。

一部分同志照顾随队伤病员，而不值班的同志则分头去挑水，打扫院子，清理厕所。挑回来的水放在老乡家门口，老大娘不让我们烧水，我们就用冰冷的凉水洗脸。当天晚上全排所有人员就睡在房檐下和院角里。数九寒天的渭北高原，夜晚气温极低，我们只有单薄的夹被子，冻得根本睡不着。不过这一夜没有白挨冻，坏事变成好事了，第二天大娘的态度变了，主动腾出三间房子，叫我们搬进去住。过了几天，又把一孔窑洞让给我们住。尽管家里燃料紧缺，张大娘还会隔几天给我们烧一次炕。一天半夜下雪，大娘看到还有不少同志睡在地上，便拿来一床棉被给大家盖上。在这里我们暖暖和和过了一个冬天，比黄龙山上幸福多了。

我们也把房东当成自己的亲人，一冬天房东家里的水缸总是满满的，院子也被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看见大娘干活，我们都抢着替她干，大娘也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快过年了，供给处给每个战士发来二斤装被子的棉花，我的夹被很脏了，就准备先洗一下再装棉花。被子刚洗完，通知全体同志到团部驻地纵目镇开大会，中午又下起了雪，我想着被子不但干不了可能更湿了，晚上回来一看，大娘不但给烤干了，还把被子缝好整整齐齐叠放在我的铺位上。晚上睡在温暖的棉被窝里内心非常感动，张大娘就像妈妈一样。大娘对全排每个战士都好，多数人的名字她都能叫上来，我们护士排唯一的一张集体合影，大娘一定要给她留下。

春节过后部队开始动员，1949年的春季攻势即将开始了，大娘知道部队就要出发，她做了许多干馍片给我们带上。我们出发那天早上，大家都忙着打背包，捆铺草、打扫卫生、掩埋厕所。大娘坐在旁边一直在哭，舍不得我们走，还不停地嘱咐我们：“到了火线上，放灵活些，枪子儿不长眼。”还特别叮嘱护士长：打完仗把人都带回来。

出发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送我们来了，部队在打麦场上集合好以后，值日排长整队后高喊：全体立正，敬礼！恭恭敬敬地向全村老乡敬了一个军礼。部队开拔后，老乡们一直在随行相送。我们翻过沟回头望时，看到老乡们还在大风地里跟我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