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地区粤味普通话分布调查研究

2022-03-07 01:30李金凤周宇亮贺天琪
语言战略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方差分析

李金凤 周宇亮 贺天琪

关键词 粤方言区;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普通话水平;方差分析

中图分类号 H0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1014(2022)02-0086-11

DOI 10.19689/j.cnki.cn10-1361/h.20220207

 Abstract The phenomenon of Mandarin with Cantonese accent is widespread in Cantonese area. It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skewed pronunciation and local vocabulary in comparison with Putonghua, or Mandarin, and to what extent the speech has the above features reflects speakers’ Mandarin level. To find out the distribution patterns of this kind compromised Mandarin across the region, we conducted a survey in nine cities in the Pearl River Delta in the summer of 2019. The evaluation criteria adopted in the survey is ratio of Mandarin and local vocabularies. The main findings are as followings: (1) The overall Mandarin level of Pearl River Delta is good, and the ratio index between Mandarin and Cantonese vocabularies is 0.0737. (2) The proficiency level of Mandarin in each city is unevenly distributed throughout the sampled region, ranking from high to low, they are: Shenzhen, Dongguan, Guangzhou, Zhuhai, Foshan, Huizhou, Zhongshan, Jiangmen, Zhaoqing. (3) According to variance analysis and expert scoring, the imbalanced degree of Mandarin proficiency can be divided into four categories from strong to weak. Under the first category is Shenzhen; the second category includes Zhuhai, Guangzhou and Dongguan; the third category has two cities Foshan and Huizhou and there are three cities falling into the fourth category: Zhongshan, Jiangmen, Zhaoqing. (4) The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GDP) and the Mandarin proficiency level appears to demonstrate that the higher the level of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the better Mandarin level is. Based on this, this study suggests that the local authorities should endeavour to strengthen the promotion of Mandarin in cities that are characterized by Mandarin with higher level of local accent and thus to obtain the balanced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economic integration.

Keywords Cantonese area; Mandarin with Cantonese accent; localized expression; Mandarin proficiency; variance analysis

一、引 言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2000)的颁布实施,标志着普通话推广步入依法推动的全面发展时期(王晖2016),“截至目前,我国普通话在全国范围内普及率达到80.72%”(田学军2020)。与此同时,普通话与方言之间的融合进一步加深,各地形成了带有地域方言色彩的普通话,如“闽南口音普通话”(陈亚川1987)、“上海普通话”(姚佑椿1988),以及受粤方言影响产生的“港式普通话”(曾子凡2000)或“粤式普通话”(方小燕2003)。可见该现象是客观存在的现实,是推普和方言区人们学习普通话过程中必然产生的语言现象(陈章太1990)。

对于这种带地方色彩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学界称呼不一,有“地方普通话”(张建强2005)、“地域普通话”(李宇明2014)等等。李金凤等(2018)将它们统称为“方味普通话”,方味普通话是指在使用普通话过程中受到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等要素的影响,说出夹杂方言味道的不标准的普通话。方味普通话是标准普通话的地域变体,既有方言成分,又有普通话成分,但实质是普通话,表现为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的变异,语音子系统最能够说明问题(高国庆,马玉坤2013)。

语音变异的研究案例最受关注。如马萨诸塞州葡萄园岛(Labov 1963)、纽约市百貨商店推销员(Labov 1966)、诺维奇市方言(Trudgill 1974)、底特律黑人英语中元音后[r]的发音(Trudgill 1983)以及诺里奇语中[ŋ][t]和[h]的发音(Trudgill 1983)。Jordan et al.(2013)研究了英国手语(British Sign Language,BSL)引文中“1”手形符号的语音变异。Claire(2015)对苏格兰盖尔语的语调进行了社会语言学分析,发现年长的盖尔语使用者所说的盖尔语是一种类似于瑞典语的单词重音语言,年轻人则不使用传统的口音,在讲英语的年轻人中存在着从英语到盖尔语的跨语言迁移,格拉斯哥的年轻人使用类似于格拉斯哥英语的语调轮廓。汉语方面,如普通话的z、c、s,j、q、x,zh、ch、sh这3组声母的发音有别,而粤方言却只有近似j、q、x这组声母,因而粤方言区的人们说普通话时常常把z、c、s和zh、ch、sh这两组声母念成j、q、x。如:“姿势”说成“鸡戏”,“其实”说成“其席”,“吃饭”说成“欺饭”等(陈恩泉1990)。再如香港人学习普通话时,在发有介音的音节时往往失落其中的介音,例如把xiān(先)读成[sɛn55],把xué(学)读成[sœ35]。不少香港明星到内地或台湾演出时说“谢谢大家”,却总是说成[sɛ51sɛ51ta51tsa55],听起来像是“射射大渣”(万波2008)。

词汇变异较早的研究有Deuchar(1984)、Sutton-Spence et al.(1990)、Brien(1992)、Sutton-Spence & Woll(1999)等对英国手语的调查分析。关于汉语方言变异,曾子凡(2000)认为“港式普通话”表现为照搬广东话,如普通话里的“硬币、好厉害、有空儿、会一点儿”,香港人说成“银仔、好犀利、得闲、识少少”。Seong et al.(2019)对马来西亚沙巴州首府哥打基纳巴卢的研究发现,社区所说的客家话在语音和词汇方面发生了变化,显示出以祖源为导向的客家话变体正在向以地区为导向的变体转变。

与语音和词汇相比,语法的变异较为缓慢,这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Dimitra(2016)讨论了在语言接触的情况下构词的变化,即派生前缀和后缀,并以此为出发点,在卡帕多西亚希腊语中证明了方言的创新。Simon & Jaehoon(2019)对朝鲜族高丽语和中国延边朝鲜语两个移植变体的形态句法对比进行了识别和考察。

关于方味普通话现象,已有文献主要是从语言本体的角度对语言变异的表现进行解析,较少从宏观层面研究该现象的空间分布问题。我们以珠三角粤方言区为例,对该地区的“粤味普通话”进行调查,展示不同城市及人群的“粤味普通话”现象的空间分布情况,以期观察珠三角地区不同维度影响下粤味普通话水平的差异,为促进推普工作提供参考。

二、概念界定及数据来源

(一)概念界定

珠三角地区属粤方言区。粤方言是广东人最主要的日常交际工具,所以广东人在说普通话时难免会或多或少地受到粤方言的影响,说出带有粤方言色彩的普通话——粤味普通话。

“粤味普通话”现象是普通话与粤方言长期接触和相互迁移的结果,是使用普通话时受到粤方言结构要素负迁移产生的不标准普通话,以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的异质形式表现出来(李金凤,等2018)。异质语音是指以粤方言口音替代普通话发音,异质词形是指因不会使用普通话词而采取粤方言词的表达方式,异质语法是指将粤方言语法的习惯用法直接套入普通话中。本研究主要考察异质语音、异质词形,不加区分时统称为“异质词”。粤味普通话现象不可能在短时期里消亡,将长期保留,并逐步向标准普通话靠拢(Li 2019),对粤味普通话异质词的描述和测度能动态地反映普通话水平变化的过程,记录语言转用及语言演变的历史。

就说话人所使用的语言变体结果来看,可将说话人归为3类:(1)会说标准普通话,也会说粤方言;(2)会说“粤味普通话”;(3)会说粤方言,不会说普通话。我们要求受访者能使用普通话进行基本交流,因此,不考虑第三种情形。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采用分层抽样法,获取一手数据。由于珠三角地区9个城市人口差异很大,本研究以2019年《广东统计年鉴》“各市年末户籍人口数(2018年)”的数据为基础,算出各市户籍人数占珠三角地区总户籍人数的比例,按照这一比例分配调查人员和设置样本份额,以免出现样本量配置误差大的问题。调查团队由作者和100名广州市、肇庆市高校的本科生组成,学生均会说粤方言,且获得普通话水平二甲以上级别的证书或普通话达到该水平。共调查了1100个受访者。受访者人数、主要调查人员数、有效样本数分布大致如表1所示。

经整理共获得有效样本1071份,有效比例为97.36%。异质词的甄别工作由调查团队完成。在甄别异质词的过程中,出现了少量非常地道的词语,一些年轻的调查人员无法把握判断其含义,故另外邀请了数位粤方言纯正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协助工作。

三、话语分析

我们从样本中随机抽取两份,将访谈内容的主体部分按语音标记转换成文字形式,中括号中备注的国际音标是说话人的发音,如下所示。

(一)情境1

访谈对象(W)信息:女,56岁,平日主要活动为在家带孙子,户籍为肇庆市高要区。访谈时间:2019年8月1日。场景:小区门口。

——哇,你家宝宝可以坐得好稳啦。

W:坐[tso51]都坐[tso51]得好稳,站都站得好一阵[ʨin32]。

——穿這个袜子冷不冷啊?

W:这个袜子不冷的。你的嘞[lei23]?一岁了哇?长得那么[lᴀ32mǝ1]大。

——没有,才七个多月呢。

W:七个多月会[uœ51]坐啦?

——嗯,还不太稳。她是吃奶粉长大的吗?

W:吃[ʨhi55]奶粉、饭、馒头。

——哇,真好,还会自己拿着吃。

W:是[ɕi51]啊,看见你买东西[tuŋ55sᵻ55]呀,就要。哭哭哭,她要。你买菜买什么[miɛ51]的,她以为有得吃。

——这个椅子好啊,这个椅子坐得很稳啊。哪里买的?

W:这个[ʨiɛ51][ko51]?商场[ɕiɑŋ55 ʨhɑŋ214]太[tai23]多的啦[tei55 lᴀ55],好多车[tʂhei55]哇。

——走啦,回家做饭啦。拜拜。

W:回家啦?你走先,冇[mǝu23]七点都冇[mǝu23]饭吃[ʨhi55]啦。

(注:画波浪线的为异质语音,画横线的为异质词形,下同。)

从该交流片段可知,W的普通话带有较浓的粤方言色彩。据统计,该片段中W共使用了82个词,包含18个异质词,占比21.95%。通过与标准普通话国际音标的对比,可对这些异质词加以区分。其中,异质语音14个,占17.07%,它们是“坐、阵、那么、会、吃、是、东西、什么、这个、商场、太、车”,对应的普通话标准发音分别为[tsuo51][tʂən51][nᴀ51mǝ1][xuei51][tʂhɩ55][ʂɩ51][tuŋ55ɕi55][ʂǝn35mǝ3][tʂɤ51kɤ51][ʂɑŋ55 tʂhɑŋ214][thai51][tʂhɤ55]。异质词形4个,占4.88%,“嘞、的啦”为粤方言语气词,“冇”是“没有”的意思。

(二)情境2

访谈对象(M)信息:男,17岁,高中生,户籍为广州市海珠区。访谈时间:2019年8月25日。谈话主题:介绍自己去过的一个地方。

当时[tɑŋ55ɕi35]是[ɕi51]高一暑假[su214ʨiᴀ51]得闲[tǝ35ɕiɛn35]的时候[ɕi35xǝu51],我表哥他们一家就想去北京玩,然后刚好我和爸妈也要回河北,就顺带一起坐飞机,然后去北京,然后在北京待了两天,就第一天就直接去逛了逛故宫。然后拍了个照,然后顺便看了景山公园,随后再和我表哥他们就一起去,观赏了鸟巢和水立方的外部建筑。第三天,我们就启程回河北了。然后回河北的时候就带我表哥、姨丈姨妈他们一起去了江北,就是[ɕi51]一个大草原一样的地方。我们一起去骑了越野车,然后骑了马,骑了骆驼。随后就点了一份烤全羊。当然,烤全羊是[ɕi51]很好吃的。看见的其实[ʨhi35ɕi35]也不是[ɕi51]很多吧,有广阔的平原,蔚蓝的天空……

从该交流片段可知,M的普通话较为标准,略带点儿粤方言色彩。经统计,该片段共153个词,包含9个异质词,占比5.88%。其中,8个为异质语音,它们是“当时、是、暑假、时候、其实”,对应的普通话标准发音分别为[tɑŋ55ʂɩ35][ʂɩ51][ʂu214ʨiᴀ51][ʂɩ35xou51][ʨhi35ʂɩ35]。1个为异质词形,即“得闲”,表示“有空闲”。

四、描述性统计分析

(一)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

本研究选取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比例(HW_Rate)来量化单个说话人的粤味普通话程度或普通话水平,单个受访者的异质词比例为:HW_Ratej = HWj ∕ Nj。其中,HWj为第j位受访者的异质词数量,Nj为第j位受访者言语的词语数量。单个说话人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比例取值范围为:HW_Ratej∈[0,1)。可得到全样本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比例的均值(μ),即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计算方法如式(1)所示:

(1)

其中:m(m = 1071)为总样本量。Q为受访者言语的词语总数,Q = ∑m

j = 1Nj。那么,μ∈(0,1)。

按照上述统计方法,调查团队统计出了全样本的总词数为112 873个,人均使用词数为105~106个。异质词总数为7942个,占全样本总词数量的7.04%。人均异质词数为7.42个,即每100个汉语词中,平均出现7~8个带有“粤味”的词。受访者中异质词比例的最大值为42.20%,最小值为0,“粤味”程度差距非常大。

(二)粤味普通话现象城市分布

令μi为第i(i = 1,2,…,9)个城市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则有:

(2)

式(2)中:μi的取值范围为μi∈(0,1)。mi是第i个城市的样本数(见表1),∑mi = m。Qi是第i个城市样本的总词数,∑Qi = Q。

继而将全样本按照城市分组,统计出分城市样本的异质词数量和总词数,如表2所示。

总的来看,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城市,普通话水平相对越好。另外,区域地理位置相对闭塞的城市,与外界交流较少,粤方言受到的冲击较小,“粤味”在使用普通话过程中更多地显现出来。

(三)粤味普通话程度指数

粤味普通话程度反映说话人的普通话水平或能力,学术界关于语言水平度量的研究很多,但鲜见对语言水平指数的测度。刘毓芸等(2015)尝试构建方言多样性指数,但本研究所要描绘的是基于区域的普通话水平的测量问题,与他们的研究有所区别。

本研究引入简单加权平均法,以上文统计的各市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为基础,编制了粤味普通话程度指数,计算方法如式(3)所示:

计算得到L ≈ 0.0737,即当前珠三角地区的粤味普通话程度指数。該指数越低,说明该区域普通话受到粤方言的影响程度越小,亦即普通话中的“粤味”越淡,普通话水平越高。从取值区间来看,该值明显更接近0而非1,说明当前珠三角地区的普通话粤味程度是较弱的,或者说普通话水平较高。

(四)城市分维度分布

为了深入地了解粤味普通话现象的分布情况,以下在城市维度的基础上,按照受访者户籍所属城乡、年龄、性别、职业、受教育程度等维度进行细分,所统计的异质词均比如表3所示。

表3显示:

(1)城乡。8个城市的农村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均比城镇高,前者整体上约为后者的两倍。农村居民相对受教育程度较少、与外界交流较少,土语层的方言保留得较好,使用普通话时带有更多的原味方言(李金凤,等2018)。

(2)年龄。年龄超过50岁的受访者使用普通话时带有的“粤味”明显高于50岁以下的人群,其中,肇庆市的受访者异质词均比达到16.32%,为珠三角地区之最。一方面,年长者学习普通话的初期,尚未赶上珠三角经济一体化的时代;另一方面,年长者受教育的机会相对较少。因此,他们大多数人不能像年轻人一样能熟练地使用普通话。相比而言,30岁以下的受访者普通话水平要高得多。

(3)性别。9个城市中,只有东莞男性的异质词均比高于女性,其他城市均为男性低于女性。这表明女性的普通话水平整体上弱于男性,受到“粤味”的影响更大。尽管从生物学来看,女性学习和接受语言的能力强于男性,但本研究调查的情况显示男性普通话更标准。这是因为成年男女学习和使用语言的能力差异很小,且与后天的学习有关(Hyde & Linn 1988)。

(4)职业。调查显示,学生的普通话水平非常高,其异质词均比处于1%~2%左右,即每100个词汇中,只有个别异质词出现,比例远低于其他职业。同时,工薪阶层的异质词均比又明显低于其他非稳定性的职业者。

(5)受教育程度。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升,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呈逐渐下降的规律,尤其是学历层次在初中及以下的,其均比明显高于另外两个层次。经计算,由低及高3个学历层次的均比值分别为9.83%、6.55%、4.73%,这表明,受教育程度是影响普通话使用的重要因素。

以上表明,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在个人基本信息维度中稳定地呈现了一定的变化规律。但这种变化规律呈正比还是反比、在统计学上是否显著,还需要建立数学模型方可判断,可参考李金凤等(2018),我们不做进一步探讨。

五、粤味普通话均衡性分析

(一)方差分析

方差反映个体偏离样本均值的程度。下文仅分析基于城市维度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方差,根据上文相关变量和符号,方差的计算公式可用式(4)表示:

继而,计算出各城市的方差。由于方差小数位数过多,以下转换成标准差形式,如表4所示。

以下将各市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标准差由小到大进行排序,同时将图1中的各市异质词均比对应排序,整理如表5所示。

由以上两组指标的排序基本可判断:第一,粤味普通话程度最低或普通话水平最好的城市为深圳,反之为肇庆。第二,珠三角地区9市普通话水平大致呈现表5的排位趋势。

(二)梯度划分

基于各城市普通话水平不均衡的现状,我们进一步采取专家打分法对各市的粤味普通话均衡性划分梯度,以更直观地了解各市普通话水平所处的层次。在梯度划分的问题上,我们咨询了本地区两位语言学领域专家,做出如下处理:

(1)专家认为通过方差分析判断各市粤味普通话均衡性的方法是可取的,因此我们结合各市推普的现状和成效,对各市粤味普通话均衡性进行打分。打分规则为:粤味普通话均衡性越好的,即普通话水平越高的城市,打分则越高,满分为100。随后计算得分平均值。如图2所示。

(2)将4个分值区间对应的粤味普通话均衡性分别定义为:优、良、中、差。据此得到相应的4个梯度:第一梯度为深圳;第二梯度为珠海、广州、东莞;第三梯度为佛山、惠州;第四梯度为中山、江门、肇庆。这一梯度划分结果直观地反映了珠三角地区各城市普通话均衡性水平所处的层次。

六、粤味普通话程度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

为了进一步分析粤味普通话程度的影响因素,我们列出了城市粤味普通话程度排名与当地GDP排名的数据,发现两者有相似的分布趋势。如表6所示。

为了检验粤味普通话程度与经济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本研究建立一元线性回归模型,如式(5)所示:

Yi = α + βXi + u (5)

其中,Yi为第i个城市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μi,Xi为第i个城市的GDP。α、u分别表示常数项和随机扰动项。在Eviews 8.0中进行相关性检验,得到两个变量的相关性水平为- 0.75,表明二者之间有一定的负相关关系。进一步做回归分析,得到R2为0.56,F值为9.00(对应的P值为0.02),说明解释变量对方程的解释力度较好。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

除了GDP外,从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镇化水平、城市竞争力等指标来看,珠三角城市间也存在较大的差异,这也与推普的成效有一定的关联,由此导致的粤味普通话程度及不均衡性也应值得关注。

七、结 论

本研究对珠三角地区粤味普通话使用情况进行调查,了解不同城市以及各市在城乡、年龄、性别、职业、受教育程度等不同维度下的普通话水平差异,比较各市普通话的均衡性,得出以下结论:

(1)采用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反映普通话水平,9市的粤味普通话程度从低到高或普通话水平从高到低的排名依次为:深圳、东莞、广州、珠海、佛山、惠州、中山、江门、肇庆。(2)进一步对各市分维度统计发现,城镇居民(深圳不列入)较农村居民的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更低;除了东莞,其他城市的男性的异质词均比低于女性;年龄越大,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整体明显越高;学生的异质词均比显著低于其他职业受访者;受教育程度越高者,粤味普通话异质词均比相对越低。(3)珠三角地区粤味普通话程度指数为0.0737,说明普通话整体水平较高。(4)采用粤味普通话异质词方差反映各市普通话水平的均衡性,差异性从小到大排名为:深圳、珠海、广州、东莞、佛山、惠州、江门、中山、肇庆。结合专家打分法,按照粤味普通话均衡性的分值区间得出相应的4个梯度。(5)经济水平与普通话均衡水平相关分析证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普通话水平也越好。

我们认为,在坚定推广普通话政策的前提下,应针对不同地区、不同群体有差别地开展工作。语言工作应与地区经济一体化、经济协调发展相融合,重点关注农村地区、年长者、受教育程度较低等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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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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