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但是算了

文/柏颜

原来，哪怕不再见面，那些掏心掏肺的喜欢也不会消散。

001

过完这个秋天，就是我们分开的第五年。

你还记得我的小狗吗？她今年15 岁。变得瘦骨嶙峋，不爱玩闹，只想睡觉。

她这一生脾性桀骜，能俘获她欢心的人，屈指可数。你算一个。

那时我们刚交往不久，我试探着跟你报备，最近需要联络前男友。你皱着眉问为什么。我就老实交代，这狗就是他送的，全天下，除他之外没人敢帮狗剪指甲。

半小时后，你带着一双手套，一枝随手捡来的树杈，滑稽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然后我躲在房间里，听见你在外面恩威并施，最后光荣完成任务。不过代价是，你被挠了几条血口子。我很愧疚，你很得意，手舞足蹈地炫耀说，谁说全天下只有那个狗蛋能搞定它。

你管我前任叫狗蛋。而我毫不介意。只不过两天之后，你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有多么讨厌被猜疑和试探。

那时我们坐在你房间的榻榻米上，我背靠着白墙，还在思考自己这身衣服跟你家的白墙搭不搭。

你说，这个周末，带我去见你的同事。你说，如果公开关系能够给你更多的安全感，那么我会做到。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顺手往我后背塞了一只毛茸茸的抱枕。你说墙壁太凉，别冻着。

别的情侣约会都是看海，看烟火。只有我们并排坐在飘窗上，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闪电。你家楼层很高，有种傲视群雄的帝王视角。我当时边刷豆瓣边想，理工男果然都不够浪漫。

直到第二天早上，你坐在床上喂我喝一碗紫菜蛋花汤。阳台的光正好打在你的刘海上，能看见空气里飞舞的尘埃。你叮嘱我碗要留着你回家再洗。然后换上衣服离开，临出门在我额头印下一个浅淡的吻。

在我们交往不到一年时间里，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亲密时刻。

那年我22 岁，毕业在即，未来可期。我站在阳台上目送你开着白色轿跑远远驶出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样每日送“丈夫”出门上班的日子，实在太没意思。

三个月后，我收到上海公司的offer。高出预期两倍薪水，陆家嘴黄金地段的办公楼，都让我雀跃不已。可你听到消息，只黯然说了一声恭喜。那天我定了高档餐厅，约了一大群朋友庆祝，而你坐在靠窗的角落问我，可以不去吗?

我只能撒娇地蹭蹭你的手心，然后等你自己妥协。送我去机场那天，没来由下了一场大雨。我满脑子都是过去之后要怎么大展宏图。直到许多年后回忆起来，才想起你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牵着我，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飞机刚刚落地，我打开手机打算给你报平安。却抢先一步收到你的消息，是一长串的地址和中介的联络方式。

原来你早早帮我租好房子，付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叮嘱我不喜欢的话，就让中介再帮我换一间。

后来，我一直在那间打开窗就能看见浓密树冠的房子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你过来看过我好几次，每次都买一大堆的东西帮我填满冰箱。可你从没问过我，何时是归期。

002

陆家嘴的办公楼，我拼命仰着脑袋都看不见云层中的楼顶。

新工作比我想象中困难得多，同事们忙碌冷淡，我经常一个人逛街吃外卖。想家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有时候会听见你一边回邮件，一边陪我聊天。有时候你在应酬的酒局上偷偷接我电话，声音沙哑着，十分落寞。

我也偷着跑回来看过你两次。一次是在你办公室楼下苦等。等到咖啡馆都要打烊，才忍不住给你打电话。结果却被告知你在长沙出差，我又一张车票赶去你的酒店。相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5 个钟头。

还有一次，你的生日。我蹲在你家门口，捧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等你回来，最后一只稍长点的蜡烛，也烧到了尽头。那天是你第一次说，分手吧，何必呢。

我就把蛋糕一股脑摔到你脸上，哭着要离开。你一路追到了楼下，被很多人围观。后来我们拥抱着和好，你把脸上的奶油全蹭在我的裙子上。你背着我回到家，把我放在大大的白色浴缸里，突然悲伤地说，乐之，我多想把你当成一条鱼豢养起来。

一个上海朋友问我，到底还爱不爱你。我说当然。可他不信，他说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离他这么远。

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知道，去S 公司是你的梦想。是啊，行业top3 的公司。是我大学四年所有梦想。是我挑灯夜读的全部动力。那时我一直想，我不会一直留在上海，等我尝试过了，会心满意足地回到你身边。

你从未说过等我，可你做的每件事都在给足我安全感。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几点开会，几点离开公司，几点上床睡觉。偶尔我加夜班，你也会在视频那头默默开着一盏灯。让我一抬头就能看见。

只有一个晚上，你失联了。我以为是你忘了。却没想到，从那个晚上开始，我和你的大结局就已经徐徐拉开帷幕。

失联的第二天下午，你就出现我的公寓门前。我换了一次房子，红色砖瓦，爬满植物的老房子。你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眼睛红红地靠在门口。看见我，难得地走过来给我一个大大拥抱。我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但又很高兴你也学会给我惊喜。

那天晚上你亲自下厨做了两菜一汤，然后掏出戒指，问我：领证好吗？

我至今不敢回忆那一幕，甚至在那之后好几年，我都不敢路过钻石专柜。我会固执的认定，天下最闪亮的那一颗钻戒就在你的手上，而比钻石更亮的，是你的眼睛。

如果那天我点点头多好。可惜那天我说，再等等吧。

那一年我不到24 岁。工作上小有起色。你也刚刚被提拔为区域经理。人人都说，我们郎才女貌，情比金坚。

你陪我在上海呆了两天，我撒谎请了病假，和你打卡各种网红景点，拍了一大堆又快乐又傻的照片。本想送你去机场，可你拦住我说不必。因为你不想我一个人孤单的从机场返回。

我自己套上你留下的钻石戒指，看见窗外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悄悄开了。第二天又听见另一个好消息，公司考虑来C 城设立分部。也就是说，我或许可以在保全公司的情况下，结束这段时差6 小时的异地恋。

可后来，我听说了一句话：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知道了那晚你失联的真相。你不在家里，也不在办公室。你和某个大客户的女儿，在一间酒局的包厢里。你们双双喝高，你们失去理智。而当所有人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电视剧要这么写，都会被观众批评没新意。

可惜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一周，没有哭，也不想说话。不想见任何人。

我不想去揣测这段狗血关系里，究竟是谁主动。也不想再去追问，究竟有无预谋。我只清楚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属于你的小孩，要来了。而他的妈妈，并不是我。

这就已经足够荒诞，足够……击垮我。

003

去年年尾，我在复旦大学附近按揭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

再也没有什么比996 的生活状态，更加让我感觉安全。你当然找过我，说了很多关于道歉和补偿。可是那已经不再重要。我无数次站在黄浦江边，想把戒指丢进江水里，也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可是最后都还是舍不得。

我很喜欢那枚戒指，也很喜欢你。或许是走得足够远，经历了那么多离别，才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并不会因为你已经成为别人的父亲，而变得稀薄。

听说后来你们领了证，又离了婚。如今你的小女儿已经快要到上学的年纪，你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周末的时候，邻居会误以为你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分开的前几年，你会频繁地更新微博。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偷看，从那些句子里找到关于我的影子。你也常常会给我的朋友圈点赞，但不会再说任何话。我们太了解对方，因此谁也没有开口说，不如重新来过。

每次有朋友听说我们的故事，都说好可惜。可这些年，也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或许我们这一种结束得还算体面。我从未大哭着指责你，你也不曾涕泪俱下地求我原谅。

在那些我们一次次分别，一次次为了更重要的事而挂断对方电话的时候，或许感情就已经摇摇欲坠，疲惫不已。可如果有人问我，还喜欢他吗?我还是会坦然的承认。是啊。

原来，哪怕不再见面，那些掏心掏肺的喜欢也不会消散。

只要不再见面，你就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笑起来会发光，抱我的时候总会很认真。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年轻，最清澈的爱情。它是我属于我的星空中，最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