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阿来发屋

2022-03-11 12:31柯晨旭
青年文学家 2022年1期
关键词:酒坊店名花都

柯晨旭

刚参加工作时,我的单位在城西三号桥,宿舍在城内酒坊巷,一辆半新旧的自行车为我连接这两点一线。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姿多彩,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祝福你,在你一生里永远充满欢喜……”喜庆欢快的粤语歌曲把我引向前方,音响近了,我左脚踮着地朝右边望去,只见夏季里生意兴旺的“老张棒冰批发零售”已变成了“花都阿来发屋”,招牌下横挂着一串粉红色的气球,门口铺着一块“欢迎光临”的大红地垫,周边散落着一些鞭炮屑和彩纸碎片。此刻,我觉得这个新开的理发店就是城西最亮丽的“角儿”。动身骑行时,我又回望了一眼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店,从心底祝福“阿来”。

其实,我对这个新店的好感绝大部分来自它的名称—花都阿来发屋,初见这个招牌就觉得明显与众不同。想必“花都”是地名,“阿来”是发屋的主人,我很喜欢“花都阿来”这四字组合,又感觉“发屋”二字略显土气,如果配上“发艺”“精剪”“美发”这类字眼,那就更惹人喜爱了,说不定理发的价位也可以定得高一些。灯光下,我把“花都阿来发屋”写在纸上推敲,觉得“花都”应该是虚构,因为城里城外没有这个地名,本地也没有出名的花卉,算不上“花都”,倒是“发屋”二字比较实在,它与所在的地段以及店面的形象相符。想到此,我佩服“阿来”的聪明才智,他把自己的店名取得时尚、活泼,又透露着几分质朴,想必他是一个向上、向善的年轻人。

我的头发终于到了该修剪的时候了。下班铃声一响,我就急匆匆赶往花都阿来发屋,当我靠近发屋门口时,见屋内一个穿着时尚的男青年正在给一位顾客理发,这个青年应该就是阿来了。走进屋里,阿来面露笑容对我说:“先坐一下,一会儿就好。”此时的我如同一个暗访的记者来到目的地,目光向左右扫视了一遍:店内后方摆着一把洗头的大躺椅,旁边放着两个大瓶的洗发水。对面的墙上是一面大镜子,镜子的两侧张贴着一些时尚的发型头像。顾客坐在大椅子上,阿来手上的电推剪像犁一样在顾客头上耕耘着,剃下来的头发飘落在白色的围布上,继而掉在水泥地上。靠马路的窗台上放着一台双卡收录机,开业那天吸引我的粤语歌《祝福你》就是从这儿飘出去的。

“让你久等了,先洗头。”阿来边说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躺在洗发椅上,欲言又止。移步到镜子前,我在理发椅上坐定,阿来用力抖了抖手里的围布,随即围在我身上,说道:“兄弟,按照原来的头路剪,还是换个新发型?”我回答:“我从读高中以来没有变过发型,今日到你这里变一个吧。”阿来用干毛巾把我头上的水擦干,拿起梳子把我的头发翻来覆去拨弄了几下,看着镜子里的我,说:“你的头发密,发质硬,结合你的脸形理个‘三七’好了。”话毕,就在我的头上梳出一个“三七”的“雏形”。乍一看,这模样和我们单位的常务副总有点儿像,我就连声说:“好的,好的。”

阿来的技艺应该是“花都”传过来的“花式”,他先用牙剪把我的头发打薄,再一手平剪一手梳子“咔嚓、咔嚓”快速修剪着。像在玩乐器,像在弹棉花,又像在舞蹈,一会儿小桥流水,一会儿千军万马……他似乎陶醉在剪头发的氛围里。倏忽间,我心里紧张起来—他的剪刀在我头上飞舞,一不留神,刀尖戳到我的耳朵,那就糟了。况且,我还有一些关于“花都阿来发屋”的疑问未解,眼看新发型即将理成,再不抓紧“采访”就来不及了。

“你这个店名蛮有意思的。”我直奔主题。

“啊,有意思?”阿来手中的剪刀停了下来,就像一匹奔跑的马被拉住缰绳,我从镜子里看到他一脸疑惑。

“我说你的店名取得好,很有意思。”

“噢,开业前一天定下来的。”

“花都,是你的家乡啊。”

“不是,我老家门口那条老街叫花街,花都是花街的‘化名’。”

“你叫阿来?”

“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叫我的。”

“‘发屋’,这两个字如果改成‘发艺’,显得新潮一些,也更大气。”

“本来就是一个小理发店,就称‘发屋’,心里踏实。”阿来剪头发的速度又加快了。我心中暗喜,喜的是我理解的“花都阿来发屋”与店主的本意相同,我的“采访”也赶在理发的尾声完成了。当我走出发屋时,天色已暗,“花都阿来发屋”的招牌在红蓝相间的霓虹灯里闪动……

此后,我的“头顶大事”就在花都阿来发屋定点了。经过环城西路,我总会瞥一眼这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店,遇见阿来也会点个头、问个好。虽然相识不久,总觉得与他有缘,在我心中已经把他认作“半个兄弟”了。

春节期间,大街小巷鬧盈盈,厂区里静悄悄的,坐在空寂寂的行政楼里,想起厂办主任安排值班时的那一番话,气得我朝着他那把藤椅暗骂了两句。无聊中,拿起桌上的电话给阿来打传呼,呼过去很快就回电了,他说在理发店值班,我约他在小苗子小吃部吃小炒。

我把自行车斜靠在小吃部外的梧桐树旁,阿来提着一个铝制茶壶走过来,说:“中午喝点酒,这是我在店里温热的黄酒,甜的。”我连忙说:“我没酒量的,还是你喝吧。”阿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家住酒坊巷,岂能不喝酒?”我无言以对,只能陪酒。几杯酒下肚,阿来聊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此刻的阿来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我给他续了一杯酒,正想劝慰几句,只见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挺直腰杆,眼神坚定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在这里打拼几年,将来要开出更多的阿来美发连锁店,不成功不回故乡,不见心爱的人。”见阿来酒后满腔正能量,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一天,我酒门大开,陪阿来喝完了一大壶甜中带着姜味的热黄酒。微醺中,我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理发师的创业梦已渐渐圆满。

元宵节过后,单位安排我到杭州经营部工作。我把这个信息告诉阿来,他很高兴,说:“年轻人应该出去闯一闯,你打先锋,我以后去杭州开理发店,店名还是你喜欢的‘花都阿来发屋’。”

来到杭城,我喜欢这种不用坐班凭业绩吃饭的活儿,生活上我还是喜欢故乡那种接地气的烟火味。这真是在家想出门,出门又想家。每当头发长得变形之时,就想回到花都阿来发屋修剪。我觉得那些大理发店的总监、店长、大师徒有虚名,真功夫不如阿来。

“环城西路要改建了,我的理发店所在的这一片出租屋可能要被拆掉了。”阿来打来电话。

“那你尽快找新店面,搬新店时我回来。”我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多说,只说了声:“哦。”

我的头发又该修剪了,这次我要回故乡让阿来给我剪一个称心满意的发型。我的行程“保密”,就怕阿来为我“接风洗尘”,耽误了理发店的生意。到达县城客运站,我打出租车直奔花都阿来发屋,出租车行驶到环城西路时,眼前的景象使我大吃一惊:道路两侧的平房全部被推倒,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建筑废料,我往花都阿来发屋大概的方位看了一眼,就叫出租车司机改变了路线,心中满是惆怅。

在酒坊巷口的小店里,我给阿来打传呼,听到语音提示:该用户已停机!自此,阿来和他的发屋与我离散了……

流年似水,转眼间,人到中年。不知不觉,两鬓钻出白发,头发也稀了,但我的发型一直未变,心态依然年轻。每当理发的时候,总会忆起已经远去的花都阿来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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