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档案馆馆藏黄琪翔档案过眼录

2022-03-24 03:32李续亮
云南档案 2022年1期
关键词:远征军昆明

■李续亮

历史如同筛子,年代愈久远,网眼愈粗大。能够青史留名者,其思想、事功、行迹必有其过人之处,否则生命便如尘埃般易逝。我们常说“忘记历史即意味着背叛”,但我们或许忽视了,历史本身即是记忆与遗忘的永恒缠斗。所谓历史,就是我们从遗忘的海洋里,打捞出能够打捞的、以为理应被打捞出来的珍珠,再依靠理性思维将其编成珠串,使其摆脱遗忘的黑暗而熠熠闪光,这便形成了今天所能读到的各种各样的历史。

遗忘之无情,常令有心人扼腕垂泪。农工党主要创始人邓演达,被宋庆龄称为天生的革命家,曾任黄埔军校教育长、北伐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国共两党许多著名人士皆与其有关联,惜哉36 岁即殒于蒋介石之手。之后,黄琪翔、章伯钧等农工党人,决定“要像寡妇守节一样,守住邓先生的精神”,继续投身中国的民主独立事业。上世纪70年代,刚出狱的章伯钧之女章诒和,与母亲同去为邓演达扫墓:“秋阳下我母女二人含泪伫立在邓演达墓前,墓边绿草如茵,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青年,且又吃又喝。”历史往往是以成王败寇原则的选择性记忆,有时不免引人发笑。

农工党另一位主要创始人黄琪翔,如今在百度搜索其名,跳出的关键词竟是“民国四大美男子”——难道这真是一个讲颜值的时代么?对民国历史和农工党历史不熟悉的人,不识黄琪翔本不奇怪。黄琪翔,字御行,1898年生于广东省梅县,北伐时是与叶挺相伯仲的重要将官并升任“铁军”第四军军长;大革命失败后与国民党左派领袖邓演达等共同创建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中国农工民主党的前身,当时已被称作“第三党”)举起“反蒋独裁”义旗,邓遇难后继承其遗志主持农工党工作;抗日战争时历任多个集团军总司令和中国远征军副司令长官,率部参加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1940年“枣宜会战”、1944年“滇西反攻战役”等重大战役,后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抗日战争胜利勋章”和美国“自由勋章”;1949年参与新中国成立,转任数职,曾与贺龙、蔡廷锴、卢汉等搭班子任国家体委副主任。“铁军军长,抗战长官,建国有功,名垂史册”,程思远这四句题赞高度概括了黄琪翔的平生功业。在其革命奋斗的人生历程里,与周恩来、叶剑英、叶挺等著名共产党领导人结下深厚友谊,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亲密战友和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在中国革命史尤其是农工党史上自有其不容抹杀的地位。

然而,滇西反攻战前后,黄琪翔在滇工作生活的具体情形,史料记载不多,为此,笔者查阅云南省档案馆有关黄琪翔及中国远征军司令部的相关档案,希望能从尘封的档案中追索黄琪翔在云南期间的大致情形。

1949年12月9日,卢汉宣布云南起义,昆明和平解放,使得民国时期云南省一级机关单位档案得以完整保存下来,保存于省档案馆。在省档案馆十数年的持续努力下,实现馆藏民国档案的数字化利用,可谓功莫大焉。通过数字化检索,笔者查阅到有关黄琪翔的民国档案34 件,主要是当时省政府及省直部门与远征军司令部、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往来公文,相关档案数量不算多,而且与远征军司令部在滇军事活动并无太多关联(中国远征军相关档案主要藏于南京的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今仅以大致内容分类,简述这部分与黄琪翔有关的云南省档案馆馆藏档案:

1938年周恩来与黄琪翔合影

为调派陈诚为远征军司令长官、黄琪翔为远征军副司令长官电饬龙云知照

一、关于黄琪翔任远征军副司令长官的训令

1942年初,中国军队入缅援英抗日失利,辗转回国的一部重建中国远征军,1943年底到1944年初与中国驻印军、英美盟军协同发起反攻,到1945年3月完全收复滇缅失地,是中国军队最早对日反攻并取得彻底胜利的战场。1943年,滇缅抗战转入整训和准备反攻阶段,因罗卓英与史迪威意见不合,蒋介石经过深思熟虑,任命他最信赖的且与美国人关系较好的陈诚担任远征军司令长官(陈诚依然担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北省主席),而抗战以来长期担任陈诚副手的黄琪翔则调任副司令长官。1943年2月17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昆明行营主任龙云收到蒋介石2月15日的电文:“龙主任:(一)特派陈诚为远征军司令长官;(二)调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琪翔为远征军副司令长官。以上两项,特电知照。中正。”(按:电文标点为笔者所加,下同)龙云接电后,旋即以昆明行营主任和云南省政府主席的身份发文通知在滇驻军部队、各级地方政府和省直各部门,因此关于这份训令的档案存有多份。笔者有时见到某些民间组织宣传远征军的册页,在介绍远征军将官时没有黄琪翔,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疏漏。黄琪翔在军中身为副职,为人谦和,其名声不显自有原因。但黄在远征军参与部队整训、拟定反攻计划、指挥反攻、协调与龙云与美军的关系方面,皆出力不少,这是不容抹杀的。如1943年3月至11月间,陈诚出任远征军司令长官,但实际在滇时间不足半年,因此远征军的整训、拟定反攻计划等事务多为副司令长官黄琪翔负责。10月12日陈诚因胃病无法视事,军务交由黄琪翔和参谋长萧毅肃代理。蒋曾为此专门致电黄琪翔,称“陈长官病状必须静养,勿劳其脑力最为重要,前后方军事由兄负责处理,如有重要不能解决之事,则可直接来电请示。”可见,到11月21日卫立煌抵滇接任远征军司令长官,这一多月的军事全由黄琪翔负责。

二、关于黄琪翔抵昆明的档案

有一件档案是黄琪翔自重庆出发昆明前,于2月28日发给昆明行营参谋长刘耀扬的急电。电文写道:“师尚兄!久疏良晤,时切驰思。弟近奉命襄理远征缅事,将于不日飞滇。把晤有期,曷胜快慰!敬先电达,尚祈转报志洲主任为感。弟黄琪翔叩。”3月2日收到电文后,刘耀扬依例回复黄琪翔电文,其中有“远征军得长才匡济,功成可期”的客套之语,因黄琪翔顷已到昆,所以复电并未发出。由此可知,黄琪翔大概3月2日已抵达昆明。而陈诚因为安排湖北事务,3月12日才与史迪威同飞昆明。黄琪翔先期抵昆,其实有替陈诚打前站的意思。黄琪翔对在云南建立远征军基地的问题与龙云商量,赢得龙云信任,同意在昆明成立远征军司令长官部。“云南王”龙云为保存地方实力,一直想方设法阻止中央军入滇,因此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能设在昆明,一方面与龙云迫于抗战大局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参与具体商谈的黄琪翔善于协调不无关系。黄琪翔为人谦虚谨慎,以大局为重投入工作,受到各方尊重,其协调团结同志的能力,在与美军将领、史迪威将军的副官窦恩将军的交往中有很好的体现。1944年10月,魏德迈接任史迪威在华职务,随即撤换窦恩。蒋介石当时在日记中写道:“此人为史迪威军下第一骄横侮华之人,美竟撤去,则援华之诚意又进一步矣。”这样一位蒋介石的眼中钉,黄琪翔在昆明时因驻地相邻而时相过从,且二人关系甚好。黄琪翔曾赠送窦恩两只驯顺的小老虎,而窦恩则回赠一辆新型吉普指挥车,且特意在车前镶上三颗表示上将的星星。之后,黄琪翔与卫立煌、窦恩等共同指挥滇西远征军和美军Y 部队反攻怒江、松山战役、畹町战役等系列战役,取得滇西战场的完全胜利。

三、关于黄琪翔任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及相关公务往来档案

(一)关于黄琪翔任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司令的任命电文

1945年1月28日,滇西远征军与缅北驻印军在芒友胜利会师,同时中印公路成功打通,黄琪翔作为亲历者参加会师典礼和通车典礼。中印公路通车,成为中国接受国际援助的唯一一条陆上通道,蒋介石为此发表《中印公路开辟之意义》的广播演说,随后任命黄琪翔担任新组建的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司令。

1945年1月,中国远征军第11 集团军第71 军88 师攻打滇西畹町回龙山阵地时远征军副司令长官黄琪翔(右一)与前线阵地指挥官研究作战计划

1945年3月23日,昆明行营参谋处收到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何应钦关于黄琪翔任职的电令:“昆明行营龙主任志舟兄,奉委座寅元令一亨整电开:(一)派黄琪翔为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黄杰为副司令;(二)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人员,可就原远征军长官部及黄杰总部编余人员中,择优调充其编制……”任命下达后,黄琪翔充分认识到中印公路对于支援抗战的重要战略意义,也意识到该路对沿途地方的重要性,认为“查中印公路实为沟通中外之大动脉,设使路途安谧、交通繁盛,则地方赖以繁荣,国民经济资以发展。”黄琪翔的就职时间,在4月8日“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代电发字第六号”档案中有所体现:“昆明云南省政府龙主席志公:奉委员长铨(一)字第二〇七九号任职令,开派黄琪翔为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等因。遵于四月一日先行就职,本日启用关防,即日赴保山成立司令部。除呈报并分电外,特电请查照,并请饬属查照为荷。昆黄琪翔。”

(二)关于云南方面质疑警备司令部职权的档案

由于龙云等地方实力派一直担心中央势力渗入云南,因此对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的设立及其职权颇多顾虑和质疑。有一份馆藏档案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其中称:“查陆军总部所规定之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之任务与职权,以本行营及滇黔绥靖公署之任务不无抵触。如该部之任务〈1〉〈2〉两项,直接保护辖区内油管及电话线,暨警备公路,守护桥梁,保护车队,维持行车秩序等。关于油管之保护及公路之警备,自应由该部负责,惟电话线、桥梁之守护,如不以地方武力及保甲长等之随时巡查保护,恐实际亦未能尽保护之责,而徒滋纷扰。又行营派驻大理之云南楚大段警备指挥部所服职务,亦与该部权责似觉重复。又〈3〉项维持辖境内及公路沿线两侧治安,而未确定两侧地区之限度,不惟与地方行政权责划分不清,如发生事故则彼此推诿卸责,反而影响地方治安。又〈5〉执行军委会及陆军总部随时饬办之事项,查该部驻地范围几占本省西路多数县份,对治安行政应加入‘昆明行营饬办事项’一语,庶与警备行政两方面不致偏废。竟应否再与陆总部商酌更改之处,祈。”这份关于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职权的请示,6月19日有批示道:“该部职权应限于整修公路、保护油管,范围不宜过大,并应归昆明行营直接指挥,以免执行任务困难及权责不清之弊。”不过这份文件,或是龙云不欲与中央正面争论,因此作“暂存”处理。

不过,黄琪翔到保山赴任后,因警备司令部职权不够明确,龙云确曾函电黄琪翔交待此事。电文称:“倾准何总司令代电,始得略悉职权大概,查阅条目,尚有须待考虑商酌之处,现正与总部协商中。惟保山一带,自远征军缩编后,地方秩序颇为不靖,应请吾兄就近筹划,妥予维持,俾保治安而利抗建。”5月22日,黄琪翔电复龙云:“昆明副总司令龙钧鉴……滇西经此次整编,地方稍受骚扰,目前要务,治安第一,假以时日,当无问题。至对地方行政,当尊重省府职权,请纾廑注,仍祈时赐指示,庶免陨越,今后并当按期将工作概况报闻。职,黄琪翔。”正是因黄琪翔这种态度,在任职警备司令期间,并未与龙云发生矛盾,黄琪翔之善于团结可见一斑。新中国成立后,黄琪翔与龙云在北京成为邻居,二人时相过从,在反右派斗争中,1957年7月14日《人民日报》第一版曾作过“……黄琪翔龙云作自我检查”的报道,二人皆受到运动波及而被批判;龙云去世时,黄琪翔不顾龙云“右派分子”的身份,与张治中、卢汉等最先前往龙家吊唁,正是二人工作情谊的最后回响。

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设立后,云南各地方政府与部队也多不清楚该部职责。保山专员李国清就曾密电龙云,请示保山第六区行政督察署(辖今保山地区、德宏州、泸水市)对该部应以何种“行文程式”才合程序。大理下关朱兆大队长则密电龙云,称“查职部驻防辖区是否划归该部管辖,又该部权责如何规定,职均未奉明令,无从臆断……伏查滇西县区,备受客军凌虐,愤无可述,惟下关附近,因职部驻防此间,过境部队均因闻名,稍加敛迹……缘职部驻关,军民水乳交融,各县人民既依职部以安其业,而职部所施行之号令,亦奉行为是。”朱兆之密电,因批评客军(即中央军)而被龙云批示为“所见甚是”,但其自吹自擂之词,却未必可信。据过来人吴棠在《我对老下关的沧桑记忆》中写道,朱兆为祥云人,龙云下属,是“平(永平)畹(畹町)中段警备司令部”的地方军队头目,其不敢称司令,只叫指挥官,“兵力不足一团,但实属下关土皇帝,抽大烟成瘾。”

1945年2月5日检阅胜利会师的中国远征军、中国驻印军(前排左起:孙立人、索尔登、卫立煌、黄琪翔)

(三)关于边境治安情况报告的档案

黄琪翔就任后,致力于整顿军队、维护地方治安,遇事则向陆军总部与昆明行营同时汇报,以免陷入地方与中央的争端之中而难以工作。此即为何黄琪翔任远征军副司令长官比任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时间长,但云南省档案馆藏档案中关于警备司令的档案反而较多的原因。1945年5月7日,为顺畅与滇西各县区联系,黄琪翔致电省政府主席龙云,请其提供“中印公路东域安宁以西沿线各专员、县长姓名列表”,省府按龙云批示予以提供。7月11日,黄琪翔复电昆明行营龙云:“迤西自本部成立以来,迭破劫案,散匪已告肃清,秩序渐臻安定,足舒远注,特敬复。”但是随后,边境地区又现不安定情况。9月6日,昆明行营收到黄琪翔呈龙云报告称:“据报甘崖、蛮允、户撒、腊撒、孟卯、盏达、陇川、遮放等土司,于八月廿七日在陇川召集秘密会议,用摆夷话,防止泄露企图:(1)反对改土为县;(2)防守英国对缅第一种办法:成立特别区;(3)排外亲英等情。除分呈委座及总司令何外,谨闻。”9月7日,黄琪翔又电告龙云,据76 师刘师长电称:“(一)未梗山头兵约六百,附载重火器,袭击瑞丽中山乡第三保,声言扫荡万人。该地摆夷,已纷纷向缅境外避。(二)刻有瑞丽外弇贤,有山头兵百余,侵略中山乡之大别街,将保长掳去,杀伤民众数人。该乡民众多纷向缅境迁移,等情。除电饬酌派兵力相机清剿,并予以安抚外,谨电鉴核。”龙云接电后,于9月14日电令:“饬该管区李专员就近与黄司令商洽,妥为防范为要。”

在关注地方治安大势的同时,黄琪翔重视体贴民情、扶危济困。滇缅抗战胜利后,远征军谍报人员向黄琪翔汇报民妇赵彩凤情况,据称:“民妇赵彩凤当龙陵沦陷为日寇所虏,威胁利诱使谍报国军情形,该妇深明大义……进行反间谍工作,掩护我便衣人员侦探敌情,我便衣人员有陷敌手者,则证明为良民,奔走营救脱险者不下百余人。及至反攻,仍冒险工作,领导我军进攻阵地。”战后赵彩凤因病衣食无着、四处求助,黄琪翔核实情况后,饬令潞江土司线光天“每年发给谷子三十箩”。由于黄琪翔的崇高声望,他被保山士绅推举为中国红十字会保山分会名誉会长。

(四)关于报告云南省参议会整顿驻军、从严管理的档案

1945年7月2日《云南日报》报道保山驻军勒索强借,致地方民不聊生的新闻。时任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司令的黄琪翔,对此事异常重视,于8月7日向省参议会李一平副议长报告驻军扰民诸事查办情况,并请其向由云龙议长报告。报告称,“本部于本年五月成立后,即以维护治安、保障人民权益为第一要务,惟以远征军各部队机构结束后,少数不肖官兵不守军风纪,有向民间借用粮食物品,遂致引起军民纠纷,经本部依法逮究,已分别惩处。”

报告对查办情况作了详细汇报:1.机关枪连列兵周治乾等购物未遂,竟将村民梅兆彩吊打,又借口村民将炊事兵王吉五等存匿,向刘宗敏等勒索财物。事实认定清楚后,判周治乾、许应林十年有期徒刑。2.骡马大队上等兵罗从云等以采购蔬菜为名,将村民赵兴等洋芋盗窃少许。经供认系生活困难所致,考虑情节尚堪悯恕,各处六月徒刑以示惩儆。3.驮马大队少尉分队长李金亭等向村民强借粮食,经审究,承认因部队军米未发,故向民间暂借。虽情有可原,但因借粮而向村庄骚扰,依法应予判刑,故判李金亭等五年有期徒刑。4.前远征军联络站工员张国钧,受同事符和彦指使,深夜纠众赴刘家汉家将其打伤。经召集原告与证人指证,除符和彦在昆拘押待讯外,判处张国钧十年有期徒刑。5.前远征军情报员张凯等,据控在保山辛街一带欺害人民,并有聚赌行盗之情事。经逮究讯问,被告等坚决否认,告发人也提不出切实证据,故依法不能判刑。但查各被告闲荡无业,恐其出外复又扰害治安,故交第二军调服务役严加管束。

至于各部官兵有欺诈民众等行为,均已分别处理,俾不肖之徒不敢再行作奸犯科。经过严整军纪,7月以后已鲜见扰害人民的不法情事。报告认为,不法案件多因驻扎部队较多而军粮不敷、补给不继,由此引发军民纠纷。为此,司令部一面协助兵站解决困难,一面电令奉调他处的部队在8月10日内离开保山,使部队均有足够的粮食,而免人民受其祸害。

文末还报告了6月2日,特务营卫兵吕云海执行任务时误杀座客薛镇一案。此案因冒用军车,不听守卫指挥,卫兵出于警卫而开枪所引发,已分呈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和昆明行营主任龙云,并电请云南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李国清,代传当时乘车人李光耀夫妇及司机梁某,交由法律公判。因各方对案情议论不一,所以一同向省参议会报告。

同时,为解决官兵生活上的困难,不给地方和中央增加负担,黄琪翔还筹设“官兵合作社”。他认为:“官兵多从远处而来,滇中物价更较别处为高,所属数万官兵待遇甚薄,生活极感困难,琪翔深念同人责重事繁,亟欲安定其生活,使得专心于所司,冀能达成任务,不负长官及国人之期望,爰有组设官兵合作社之议。”为筹集合作社启动资金,他亲自写信向“中中交农四行联合办事处滇分处”申请贷款:“唯是本部经费有定,合作社资金尚费踌躇,拟请贵处按照官息拨借基金1千万元,俾本社得以成立。”

至10月份,省参议会拟稿复函黄琪翔。称据保山人民报告治安情况已改善,所以称赞黄琪翔司令各种措施妥善周祥,维护地方治安、解除民众疾苦不遗余力,殊堪钦佩!由此报告可见,曾任铁军军长的黄琪翔,爱护人民、从严治军乃是其一以贯之的作风。

(五)关于报告地方治安、油管警卫、油料损失、边区纠纷情况的档案

1945年8月2日,黄琪翔向龙云电告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职权范围内发现的如下问题:

1.地方治安情形:“滇西自战事结束后,部队调动,远征军撤销,所有被裁并机关、部队,完全停留保山附近,兵员丛集,军粮奇缺,于地方治安不无影响。现编余及闲散官兵,经饬集训处与第二军逐次收容东调,部队又限期离保,宵小之徒无机可乘,地方治安已渐就安定。”

2.油管守卫情形:“油管西起畹町,东迄沾益、曲靖而转陆良,凡一千二百余公里。原任警卫部队,实力不过一千三百人,线长兵单,概可想见。爰组织油管视察团实地视察,并督导警卫部队之防守调整,现本部奉命编成两个警卫团,兵员充实,拟以一个警卫团及宪兵团,分别改换担任油管之警卫;以一个警卫团在保整训,兼负维持地方治安之责。将来油管之警卫团,当不成问题。”

3.油料损失情形:“六月份油管自然破坏及工程上之损失计五万加仑,人工破坏损失计九万加仑,及不详之损失计十七万加仑,共损失卅二万加仑。七月份自然破坏及工程上之损失计三万加仑,人工破坏损失计一万加仑,共损失五万加仑,比较上月份损失约为六分之一,已大减低。尔后警卫再加严,工程继续改善,则损失当更减少。”

4.边区纠纷情形:“(甲)卡瓦区自敌人撤退后,我方游击队及地方自卫队,均越界入缅,迨缅北敌人肃清,英方遂煽动夷人及土司互助,残杀驱逐我团队,近来情形仍多纠纷。(乙)畹町区瑞丽境内,英人主使山头七十余人,武装越界侵入等情,几经交涉迄未退出,正请示中。(丙)江心坡区,英人以未定界关系,军事政治协力并进,视为英缅领土,阻绝我问津。纵观边陲现况,亟应组织强有力机构,划定边界,派驻重兵,随时处理,以保国土。谨闻,职黄琪翔。”

据此,龙云复电黄琪翔:“边区纠纷,彻底办法自在划界。惟兹事体大,将来须由中央主持也。承示驻保部队陆续东调,此后抢粮苛派搜捡假冒之事,当渐减少。甚望台端毅力主持,经此一番整理之后,继续督察、严切执行,庶使劫后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则地方即受福于无量福矣!”

正是由于黄琪翔领导的中印公路东段警备司令部与地方的密切配合、忠于职守,保证了中印公路及输油管道运转正常。至日本投降前,中印公路共承运援华抗战物资5 万余吨,给予中国正面抗日战场强有力支援,这与黄琪翔护路有功是密不可分的。

四、关于黄琪翔在滇工作生活的一些零星档案

(一)黄琪翔在滇活动被秘密监视的档案

1945年3月黄琪翔抵昆后,特务系统对其在滇活动暗中进行监视。3月16日一份便函载明:“昆陈新之兄,据报:现在远征军供职之前第三党人黄琪翔现已抵昆,寓于云南招待所,其动态如何,希即秘密注意查报为盼,弟林嵩松”。陈新之接函后,3月17日命令和守诚“希派干员密查具报为要。”3月19日,罗伯毅向和守诚汇报黄抵昆后情况:“查远征军战区副司令黄琪翔氏,抵昆后下榻于大观新村之昆明行营兵站总监陈劲节家。黄抵昆后曾被邀请宴会三次:①陈劲节(在其抵昆第一天);②在昆之粤属梅县名流(本月十六日在太和街云南招待所);③两广同乡会(本月十七日在后新街两广同乡会内)。”由此档案可见,虽因年代久远施行监视者的身份无法确认,但从林嵩松致陈新之便函抬头加“昆”字,表明林嵩松不在昆明,因此这则便函极有可能来自重庆的军统局,而黄琪翔因“第三党人”的身份,虽官至战区副司令仍被随时监视,可以看出蒋介石未能做到用人不疑。

黄琪翔的动态,除国民政府情治机构关注外,龙云也对其秘密监视。1944年8月17日,云南省会警察局长李鸿谟呈报龙云称:“据省会警察第三分局长杨维复报称:查本月十四日下午五时余钟,有远征军副长官黄琪翔由楚雄乘车到昆明,住职管内翠湖东路二号,理合报请核鉴。”至8月31日,杨维复再次报告黄琪翔动态,称黄的住址“于本月二十七日移住环湖公路七公里”。远征军长官司令部先设在昆明,后因龙云对中央军终有顾虑,且司令部离滇缅前线战场较远,遂移驻滇西楚雄,复移驻保山,所以黄琪翔由楚雄至昆明应为常态,然此种情形也呈文上报,可见黄琪翔是省会警察局重点关注对象。关于远征军长官司令部旧址,笔者多方查考仍未弄清楚,农工党楚雄州委原主委王定梁在《黄琪翔在楚雄片段》中写道:“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司令部1943年3月28日在云南楚雄成立,1944年5月4日迁到保山马王屯前线指挥部。”其中的日期,不知是否准确。

(二)黄琪翔为下属同乡拟写的推荐函

黄琪翔致卢汉的推荐函

1946年2月10日,黄琪翔给接替龙云主政云南的卢汉写信,推荐下属郑琦“以县缺委用”:“永衡吾兄主席勋鉴:郑琦同志历在中央及地方军政机关服务,十年前在立法院时,经以高级荐任官甄审及格,近年随弟历任科长、组长及秘书主任等职,处事对人诚敬勤慎,深资臂佐,而老成忠实,见识亦多。现本部奉令结束,弟以郑君才品,不欲使之赋闲用,特介荐于吾兄,倘荷裁成,委以县政,郑君定能努力奉公,胜任愉快,不负吾兄委命也。又郑君粤人,住滇多年,对滇缅、滇越两路地方情形比较熟悉,分发该处人地尤为相宜。并请卓裁为祷!耑此顺颂。公绥!弟黄琪翔。”此封推荐信,共二页,小楷工整,笔迹秀丽,堪称书法精品,读来颇为养眼。卢汉接信后,批示省府复函黄琪翔,表示“俟有机会,自当优先任用。”那么郑琦是否得到卢汉任用呢?在另一份档案中有了答案。1947年5月26日,黄琪翔在出国履任中国驻德军事代表团团长前夕,自上海电请卢汉:“弟奉派出国,拟调贵镇南县卸任县长郑琦来沪办理公务,请转饬新任县长,予以交接上便利,俾便早日成行为感。”卢汉于5月31日复电,已照琪翔兄之意办理,省府电令新任镇南县长做好交接,并要求查明郑琦任职期间“有无重大情节具报为要。”由此档案可知,因黄琪翔推荐,卢汉曾任命郑琦为镇南县(今楚雄州南华县)县长,1947年卸任后被黄琪翔调回上海。

档案中尚有一份黄琪翔至“养甫兄”的推荐函。函称:“养甫吾兄勋鉴:今晨面谈之张健民一员,年富力强,品学均可,对于管理或事务工作均堪胜任。特介绍前来晋谒,请赐接见指示为荷。”信函是在“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部用笺”上书写的,而黄琪翔任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是在1939年至1940年宜枣会战期间,而远征军时下辖宋希濂任总司令的第十一集团军,故难以推断此信写于何年,只是该信存于云南省档案馆,或可推断其写于黄琪翔在滇期间。信中所称的“养甫兄”,或为黄琪翔广东同乡曾养甫,其于1938年后曾任滇缅铁路督办公署督办、交通部部长。而信中推荐的张建民,据信函中的个人简历,可知是黄琪翔梅县同乡,时年31岁,曾任少校营级副官。

(三)一个小插曲

档案中有“一宗稽查卷”,标题为“中印公路警备司令黄琪翔吉普车疾驶冲站并恶言厉色申斥检察员案(稽字第183 号)”。阅其标题,似觉此事与温和的黄琪翔扯不上关系,不觉充满好奇。卷宗为昆明检查队苏队长报请重庆军事委员会交通巡查处吉章简处长及副处长核备的报告,报告附有昆明西山检查哨代哨长吴志俊呈报苏所长的事件经过草稿。

吴志俊报告称:1945年11月27日下午四时许,有中印公路警备司令部吉普车三辆、卡车一辆由保山驶回昆明,经西山哨口检查站,未办登记手续(按:后改为“疾驶如飞”),经卫兵阻拦不停(按:后改为“值班检查员挥旗不听”),冲站而过。当时检查站唯有官兵各一人。两人当即在本哨山脚处以武器(按:后改为“仍挥旗”)阻挡。该车等被阻后,停于公路旁(按:后删去,改为“以礼貌和平态度”),询其冲站理由。该司令官黄琪翔出以名片后,厉言申斥为何检查等语,并责职不应以武器(按:后改为“随便”)阻止。而该部士兵约廿余人,手持冲锋机枪于公路两旁,准备射击姿势(按:此句后删去),显有抵抗行动。而该司令官复言,不应以武器××(按:后删去,改为“谁叫尔等检查”),大有以势欺压之态。职因职责所在,不顾一切欲达到任务而不休,最后(按:此五字后删去),乃使该车等至站办理登记手续,并该车行以抽查后放行。复查该部驻昆办事处上校主任罗勋尘在本月廿四日,曾经本哨查获私带烟土有五百四十八公两,(按:下文多为修改之词,初稿因涂画而不辨),案经报请讯办,且上峰三令五申查禁烟毒饬严密查缉,故今日之冲突乃系执行任务、贯彻命令(按:后删去“不顾任何威胁而执行××”数语)。职深恐该司令官之不满,任意毁谤(按:后增加“吾人工作”四字),故将经过详情报请备查。

苏队长的报告与吴志俊的报告内容相同,只是事件经过从略,首先申诉该部罗勋尘私带烟土案,以强调该部已有携带违禁品前科,复强调当日黄琪翔车队经哨口时“疾驶如飞”及黄琪翔之恶言厉色、不服检查,言语文字中故意丑化黄琪翔的用意非常明显。而吴志俊的报告,多处涂改删削,意在突出黄琪翔之仗势蛮横,又把自己“以武器”阻拦改为以和平礼貌态度,表明自己执行公务方式之正当性以及奋不顾身。但看其删除部分,黄琪翔下车即已出示名片,车辆停于路旁,卫兵站于路旁并未动手,且后来还配合进行登记和检查车辆,对于一位警备司令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已是难能可贵,而彼等事后竟然还要向军委会告状,就颇有些说不过去。

12月8日,重庆方面核查该案后,吉处长复函昆明,以寥寥片语作结。复函称:“查黄司令琪翔乘坐卡车经西山哨时,既以其名片见示,应立即放行,该哨处置失当,着予纠正,仰嗣后饬属切实注意为要!”(按:原文无标点,但末尾感叹号为原文所加,可见吉处长对西山哨口处置失当应是颇为生气)。

(四)几件零星档案

1945年8月5日,昆明中央日报社钱社长复函黄琪翔:“琪翔司令賜鉴:中印路开通后,贵部镇戍滇西,国际动脉赖获畅通无阻,军旅之余并复垂怀地方文化事业,嘱本社前往筹出分版,曷胜欣佩!惟中央对增设新机构限制甚严,而本社因限于经费亦恐力不从心。兹特先托顾建平同志来保面谒,并调查市面情形,倘有出版可能自当勉力进行。”这件档案表明黄琪翔对地方文化事业的关心与支持,故希望昆明中央日报社能到保山办报。

1944年桂林沦陷前,黄琪翔夫人郭秀仪托昆明中国银行经理王振芳,致电中国银行桂林支行经理陈隽人请其代提两笔存款计30 万国币。其间往来信函作为档案得以保存。从中可知,因日军入侵,桂林支行10月13日停业,撤至柳州,还将再撤,银行业务难以正常运转,因此存款无法代提。而陈隽人自重庆返回桂林途中,至独山而情势突变,当时广西一带之混乱可以想见。由此档案,约略可以看出黄琪翔夫妇较为富裕,且还有一件档案是远征军长官司令部给第八军需局请其拨发黄琪翔7 名眷属眷米的函电,亦可约略知道黄琪翔一家的生活应该比较优裕。不过,从新中国成立后黄琪翔一家数次捐款、捐房产支援国家建设,可见黄琪翔夫妇并非看重财物之人,而是心地无私的爱国人士。

孤立地来看这些尘封的历史档案,或许会觉得枯燥乏味,但联系到黄琪翔的生平经历及抗战的时代背景,却能丰富我们对黄琪翔其人、其所生活的时代情境、当时的公文往还程式以至日常生活种种的理解与感受,故笔者不嫌累赘,将云南省档案馆涉及黄琪翔的馆藏档案,悉数罗列,以供有心人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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