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2022-03-29 21:45忆安姑娘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鹪鹩花花虫子

忆安姑娘

刚一下课,四年级二班的教室里就热闹起来。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自己想观察什么动物。

刘小东说:“我要养只仓鼠,上次在路边摊上看见我就想买,可是我妈不让。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地养了。”

马明月说:“仓鼠有什么意思!我要买只大白兔子,那多好玩!”

肖宇摆摆手说:“你们这些都太小儿科了,我们家有只藏獒!藏獒你们见过吗?个头跟咱们差不多高呢!”

同学们顿时发出一阵羡慕的惊叹声。

肖宇用胳膊肘碰了碰正在看书的同桌薛桃:“别看了,说说你打算观察什么动物?”

薛桃感到周围同学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己身上,脸蛋顿时染上了红晕。她小声说:“我还没想好。”

肖宇说:“那你可得赶紧想。王老师刚才说,动物观察日记写得好的话,说不定会被选上,代表咱们学校参加区里的评比呢!”

薛桃点了点头,没再答话,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可她的心里却在想:那些比赛、评比,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从小到大,薛桃都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孩。她不会弹钢琴,不会画画,唱歌跑调,连上课回答问题都脸红。她的学习成绩中等,即使有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薛桃也总是远远地躲在大家后边。

薛桃唯一的好朋友方敏,形容她是一只鴕鸟——遇事就埋头。

有一次,方敏问薛桃:“你到底是胆子小,还是谦虚?为什么老说自己不行呢?”

薛桃认真地想了想,说:“有些人注定是美丽的花朵,而我就是一棵默默无闻的小草。我觉得做小草挺好的。”

方敏无奈地摇摇头,送给薛桃一个超级无敌大白眼。

自从开始写观察日记,同学们每天的话题都离不开动物。有人说蜗牛爱吃苹果,有人说凤尾鱼会翻跟头,还有人说小猫拉出了方形的……大家虽然都对别人的话半信半疑,但一到课间,教室里仍会热闹非凡。

薛桃不喜欢热闹,她经常一个人到操场边待着,那里种着许多果树。大概因为名字中有个“桃”字的缘故,薛桃最喜欢那棵大桃树。

上个学期,薛桃在桃树上发现了两只鹪鹩。鹪鹩是一种比麻雀还小的鸟,它们的叫声非常好听。薛桃之所以认识鹪鹩,是因为小时候在爷爷家后院的桃树上见过这种鸟。爷爷告诉薛桃,在古人的传说中,鹪鹩长大了就是雕。薛桃听后很惊讶:这么小的鸟长大后会是雕吗?所以,薛桃对鹪鹩的印象极其深刻。

其实,王老师布置完观察动物的任务后,薛桃一下子就想到了鹪鹩。可观察日记该怎么写,她心里没底。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了解,薛桃分清了两只鹪鹩的性别。她给那只黄褐色的雄鹪鹩取名为“聪聪”,给腰部带有白色斑点的雌鹪鹩取名为“花花”。聪聪喜欢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玩耍,还总是高高地翘着尾巴,从低枝逐渐跃向高枝,边跳边唱歌;花花不像聪聪那么好动,歌声也更低沉一些。

薛桃准备了一个绿色封面的日记本,如果白天看到了两个小家伙,她就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记录下来。如果没看到它们,薛桃就会想:它们去哪里了呢?是在天上飞?还是去了大海,或者高山?会不会正在小矮人的森林小屋里做客呢?

日子过得飞快,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同学们热议的话题开始转为要不要参加暑期夏令营;在网上学英语效果怎么样;现在开始流行复古风的衣服……总之,大家已经把观察动物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王老师似乎也忘了这件事,布置完任务后就再没提过。

薛桃仍常常翻看自己为聪聪和花花写下的观察日记,读着读着,嘴角就翘了起来。原来,写观察日记这么有趣。

这几天,薛桃发现聪聪突然变得非常暴躁。以前,薛桃可以站在离桃树一两米的地方看它们,但现在,离它们建在树洞里的巢还有三四米远,聪聪就开始不安地跳来跳去,冲薛桃尖声叫喊。

薛桃非常担心这两个小家伙,猜测它们是不是受了伤。可怎么帮助它们呢?薛桃想到了爷爷。

放学回家后,薛桃飞快地放下书包,拿起电话打给爷爷。

电话那头的爷爷听完薛桃的描述,安慰她说:“小桃,别着急。我没猜错的话,雄鹪鹩行为反常,是因为雌鹪鹩快产卵了。它要当爸爸了,当然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真的吗?聪聪要当爸爸了?那花花也要当妈妈了?”薛桃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了至少两倍。

“应该不会错。”爷爷笑呵呵地说。

“太好了!那我要保护好它们,不让它们被打扰!”

“小桃真棒!有责任心是件好事啊!”

薛桃被爷爷这么一夸,立马收起了那股高兴劲,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啦,爷爷。我也不是有责任心,就是、就是很喜欢它们。”

“小桃,不要太谦虚。爷爷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总是否定自己……”

挂掉电话,爷爷的话还在耳边萦绕。不要否定自己……薛桃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从记事起,每当有人夸薛桃长相漂亮、声音甜美或者乖巧懂事,妈妈就会第一时间否定对方的说法。妈妈告诉薛桃,这叫谦虚,谦虚是一种好品质。长大后,薛桃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每当有人夸奖自己,她想都不想就予以否定。渐渐地,否定自己成了薛桃的习惯。

第二天,薛桃早早来到学校。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专心地在草丛里寻找蚂蚱。爷爷说了,鹪鹩喜欢吃昆虫,薛桃打算抓些虫子给花花。她觉得花花孵蛋,一定没时间出去觅食,聪聪不仅自己要吃饱,还得喂饱花花,太辛苦了。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薛桃的肩膀,吓了她一大跳。她回头一看,是方敏。

方敏笑着问道:“你不去看鸟,在这儿翻草丛干什么?”

薛桃观察鹪鹩的事,方敏早就知道了。不过方敏没想到,薛桃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心里还挺佩服她的。

薛桃抹了抹手上的露水,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方敏连忙点头。

薛桃说:“花花要当妈妈了,我想给它抓点虫子吃。”

“真的吗?”方敏有些激动。

“嗯,我问过爷爷了,应该没错。”薛桃认真地回答。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怕同學们知道呢?”方敏不解地问。

“我怕它们被打搅啊!万一有人打鸟蛋的主意怎么办?”

“嗯,也是。”方敏点点头,“那你抓到虫子了吗?”

说到这个,薛桃皱起了眉:“虫子倒是看见了,可我有点害怕,总也抓不住。”

方敏听完哈哈大笑,爽快地说:“我胆子大,看我的!”

很快,方敏抓到一只蟋蟀,看准后扔进了树洞。可正在孵蛋的花花连头都没转一下,那只蟋蟀趁机从鸟窝里逃了出来。

方敏有些无奈:“要不下次把虫子的腿拽下来再给它?可我看花花那高冷的样子,好像也不感兴趣啊!”

薛桃也是一筹莫展,她看了下手表,说:“咱们还是先去上课吧。”

午饭后,薛桃又来到操场边,准备去看看鹪鹩,结果却发现同桌肖宇正探头探脑地往树洞里瞧呢。薛桃心想:坏了,鸟窝被他发现了!

“肖宇,你干什么呢?”

肖宇回头冲薛桃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又招招手,让她过去。薛桃屏着气,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肖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树洞里的花花正在吃虫子。薛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拽了拽肖宇,两个人轻轻地退到距离树洞三米以外的地方。

薛桃说:“虫子是你喂给花花的?你是怎么发现它们的?”

肖宇不屑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天天往这儿跑,我观察两回就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今天上午,我听方敏跟同学讨论怎么喂鸟吃虫子,所以想过来看看。我一看这只小鸟在孵蛋,就随便抓了几只虫子喂给它喽。”

“花花竟然不怕你,这太奇怪了!”

“它的名字叫‘花花吗?可能是因为我的魅力太大了,所以它不怕我,没办法。”

薛桃翻了个大白眼送给肖宇。肖宇不但没生气,反而愉快地接受了,因为他从没见过同桌这么开朗的一面,很是惊喜。

回教室的路上,肖宇问薛桃为什么这么喜欢鹪鹩。薛桃说因为鹪鹩长得又小又胖,生性害羞、胆小,自古就代表着微贱自足的形象,和自己很像。

“而且你知道吗?传说鹪鹩长大了会变成雕,很多古代先贤都用鹪鹩表明自己的人生态度——为变成雕而甘愿先做一只鹪鹩。”

“这我还从来没听说过。那你能说说那些先贤是怎么说的吗?”

“当然!比如白居易有首诗叫《我身》——“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

薛桃一定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流露出的那种自信的神情有多么耀眼,她也没注意到肖宇眼睛里的钦佩之情。

这之后,肖宇和薛桃、方敏一起,化身为“护鸟使者”,担负起照顾花花的责任。

花花开始孵蛋后的第十二天,六只幼鸟破壳而出。三个人变得更加忙碌了,因为他们要抓更多的虫子给花花和小鸟们吃。聪聪习惯了他们的帮助,对他们的敌意早就没有了。

在这期间,薛桃一天不落地写着观察日记,记录着幼鸟的变化。

半个月后,幼鸟能够独自飞翔了,便离开了它们的爸爸妈妈。聪聪和花花继续在桃树上生活着。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大树的枝叶日渐浓密。随着炎炎夏日的到来,四年级的第二个学期眼看就要结束了。

一天,王老师匆匆忙忙走进教室,说谁写好了动物观察日记,可以交给她。可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同学交了观察日记,大多数人只写了几页,根本拿不出手。

薛桃交上了自己的观察日记,里面是她将近一百天里观察鹪鹩的记录。

王老师认真地翻阅了一遍,激动地说:“薛桃同学的观察日记写得非常认真,质量也非常高。大家要向她学习,学习她做事有耐心、有恒心的优秀品质!”

薛桃一下子成了全班同学目光的焦点。

这一次,薛桃没有否定老师的表扬,而是开心地笑着,像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更像一朵娇艳的小花,自信地迎风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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