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视域下孙悟空影视形象建构的故事底色与审美倦怠

2022-04-28 21:36颜灿威隆青泉李来斌
传播与版权 2022年5期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孙悟空

颜灿威 隆青泉 李来斌

[摘要]在后现代主义视域下,孙悟空的形象建构呈现权威消解和戏仿拼贴的文化表征,诸多影视作品在此思潮影响下对原有著作的故事结构和人物关系进行解构,并加入创作主体自身的个性化解读,从而塑造了形色各异的孙悟空形象。在部分影视作品低口碑、高票房现象的背后,少有出现在颠覆经典的基础上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孙悟空形象,这些影视作品虽在人物外形上有所区分,却掩盖不住人物内核和文化内涵的空洞无物和同质单调,在此过程中受众逐渐产生了审美倦怠。因此,孙悟空的形象建构仍要坚守立足人物的故事底色理念,才能树立丰满而立体的人物形象。

[关键词]孙悟空;形象建构;后现代主义;故事底色;审美倦怠

一、研究缘起

《西游记》作为中国古代文学名著,近些年被不断翻拍成新的影视作品,活跃在大众的视野之中。1986版《西游记》电视剧塑造的孙悟空最为符合原著形象,也十分深入人心,至今仍被奉为经典,成为国民心目中共同的文化记忆。从1961年的《大闹天宫》、1985年的《金猴降妖》到20世纪90年代的《大话西游》系列影视作品反响良好,进入21世纪的西游题材电影更是一次次创造了票房佳绩。田晓鹏执导的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获得9.57亿票房;郑保瑞执导的西游三部曲电影《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和《西游记女儿国》分别收获10.45亿、12.01亿和7.27亿票房;《西游降魔篇》《西游伏妖篇》各收获12.47亿、16.57亿票房;王云飞执导的电影《西游记之再世妖王》票房达1.14亿。同时,郑保瑞执导的电影《孙悟空:传说的开始》、田晓鹏执导的电影《西游记之大圣闹天宫》预计在2022年上映,此外,还有许多与《西游记》、孙悟空相关的影视改编作品计划上映。不难发现,进入21世纪以来尤其是近10年以来,由名著《西游记》改编的各种影视剧呈井喷式增长,这让“西游”成为一个超级热门IP的同时,也让诸多影视制作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西游题材。

自1986版《西游记》电视剧播出以来的近40年里,孙悟空的影视形象经历了从神到人再到妖的巨大变化,分别对应不同时代的社会意识形态[1]。孙悟空在影视作品中的形象转变可以折射观众审美心理的变迁,而观众审美心理的变化也促使孙悟空形象日趋娱乐化与生活化[2]。新媒体的后现代化特征使得中国古典形象得以颠覆,其以先锋、新异、调侃和开放型叙事的风格,塑造区别于传统印象的人物形象[3],呈现不同寻常的叙事结构模式,以及拼贴、无厘头、解构、游戏等美学特征[4]。

学界对孙悟空这一角色在影视作品中的形象塑造,以及如何在后现代主义的影响下发生解构和重构等方面做了较多讨论。诚然,不同时代背景下孙悟空在影视中的呈现往往具有当下社会文化环境的表征,也会反映一定的社会现实和社会心态,并且不同创作主体对《西游记》和孙悟空也会有自己的个性化解读和不同的关注视角。原著中孙悟空是一个集猴性、人性、神性于一体的具有复杂性和多维度的人物形象,但无论我们如何对这一人物形象进行改编和再创造,都不能忽略支撑起这个人物的故事底色,失去了这一基本前提,任何改编都只能造成叙事的虚无缥缈和人物精神内核的空洞。

二、后现代主义视域下的变与不变:故事底色的坚守

英国学者特里·伊格尔顿在《后现代主义的幻象》一书中提出,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文化风格,它以“一种无深度的、无中心的、无根据的、自我反思的、游戏的、模拟的、折衷主义的、多元主义的艺术反映这个时代变化的某些方面”[5],消解经典和权威,强调差异性和多样性是其基本特征。

20世纪90年代的电影《大话西游》被认为是后现代主义思潮在国内影视剧中的一个典型投射,它将《西游记》改写成一个穿越时空的爱情故事,对西游题材进行了颠覆式的解构,从原有的降妖伏魔、西天取经的故事语境中剥离。影片虽选取了原著中的几个人物角色,但基本的故事底色已从英雄式的西天取经故事变成小人物式的爱情和成长故事。主角至尊宝一反人们心目中熟悉的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形象,取而代之的是完成了世俗化转型的跌落神坛的另类孙悟空形象,当人物被赋予了新的故事底色后,一个崭新、多情、立体化的孙悟空形象就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和想象空间。

在田晓鹏执导的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孙悟空虽被江流儿救出,却因被封印而失去了神力,最终因江流儿逝世彻底爆发,冲破封印完成大圣的回归。该影片未按照大众所了解的西游叙事方式来讲述大圣的故事[6],而是脱离了以往观众对孙悟空形象的認知,建构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孙悟空形象。与《大话西游》类似,改编自今何在同名小说的电影《悟空传》也在故事情节中加入了爱情元素,但电影的主题不是爱情,而是反抗。该电影讲述了孙悟空与天庭对抗的故事,但由于没有处理好几条故事线之间的衔接,影片中的孙悟空形象和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相去甚远,其似乎变成了动作戏和感情戏的生硬拼接,影片虽收获6.97亿票房但口碑平平,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在2021年4月上映的《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是继《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后的又一部关于孙悟空的动画电影,其故事设定则更为简单粗糙,孙悟空因推倒人参果树无意放出了被封印的妖祖元蒂,经过激烈打斗,最终孙悟空成功战胜元蒂。实际上该电影就是套用西游记的背景,再引入一个妖祖元蒂的角色,影片呈现各种打斗场面,或许影片中的动画特效和视觉效果还算可圈可点,但若论及影片的故事性和文化内涵则并没有留给观众太多的想象空间。该影片试图紧跟《西游记》这个超级IP的热度,但讲述的其实还是孙悟空打妖怪的基本故事情节,影片演绎了一个黑化版的孙悟空,可所谓的“再世妖王”不过是吸引观众的噱头,除了在外形上做出些许改变,影片人物的精神内核和想要表达的主题较之前的影视作品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对孙悟空这样一个成为国民文化记忆的经典角色,相关的衍生作品可谓是数不胜数,其角色形象也并非局限于固定的单一维度,而是可以有不同的解码面向。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它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可以有新的解读方式。但是,在影视作品中被不断改写为好莱坞式超级英雄的孙悟空形象并没有为我们建立起相应的文化精神支柱,反而暴露了中国长久以来文化主体性中空的危机[7]。后现代主义所强调的颠覆、解构经典,让整个创作环境变得更加宽容和多元化,观众可以接受不一样的孙悟空形象,但观众接受不同的孙悟空形象的关键是架构起这一人物形象的精神内核不能丢失,且人物的背后需要有一个完整的有说服力的故事作为叙事底色,否则即便外表形象再光鲜亮丽,终究会让人物内核变得空洞无物。好的故事底色会赋予孙悟空形象新的生机与活力,迸发新的意义,这样的孙悟空一定是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也才能够引发观众真正的情感共鸣。

我们要看到,当《西游记》被一次次改写时,它并非对原作的简单变形,而是创作主体在原作基础上重新完成个性化阐释的过程。当我们对经典角色进行现代性阐释和塑造时,究竟以何种方式才能架構起一个既不落入俗套又不失其精神内核的孙悟空形象?笔者认为,一方面是要积极大胆地用现代的眼光审视原有的人物和故事情节,另一方面则要坚守人物的故事底色,以塑造丰满而立体的孙悟空形象。

三、审美倦怠:浮于表面的眼花缭乱

继郑保瑞执导电影《西游记之大闹天宫》后,田晓鹏执导的电影《西游记之大圣闹天宫》将在2022年上映;郑保瑞在继西游三部曲之后,还将迎来他的《孙悟空:传说的开始》。各种与孙悟空相关的影视作品接踵而至,让人眼花缭乱,但其实真正能够让人记住乃至成为一代人的记忆的经典影片寥寥无几。经典不是阻止我们向前探索的壁垒,相反,它要求影视创作者要以更高的水准来打磨作品。进入21世纪,各式各样的孙悟空改编影视作品层出不穷,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票房高峰,但能称得上经典的作品鲜有出现,更多的是高票房、低口碑的作品。

解构经典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能否在解构经典后重构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孙悟空形象。当下受众的审美品位逐渐提升,我们对经典人物形象的再度演绎必然要与所处时代的时代精神和审美旨趣相呼应,使得同一时代下的观众能够达成对应的理解[8]。在前几年西游题材频繁试水且多数口碑不佳的前车之鉴下,影视作品仅依靠取一个“西游名”来收获高票房已愈发困难。一开始观众或许会出于怀旧情怀而购票观看,但创作市场若只停留在噱头式的“炫技”,受众的审美倦怠也必然会在口碑和票房中有所体现。

以《西游记之再世妖王》为例,同样作为突出孙悟空形象的动画电影,与此前《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的9.54亿票房相比,其票房仅为1.14亿,差异背后的原因值得我们思考。在孙悟空形象不断发生审美变迁的过程中,创作主体也在用不同的表达方式来呈现孙悟空身上的人生哲理元素。随着孙悟空形象逐渐走向多元化、颠覆性、游戏化,其展现越来越明显的娱乐化和大众化特征,我们不难发现,其审美变化是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或者说是社会的发展促进了影视剧中孙悟空形象的审美变化[9]。同时,近年来影视改编的孙悟空形象虽然在外形上有所差异,但是本质上与以往相比仍相差无几,影视作品常规的做法是加入几个新的人物角色,再构建几对新的人物关系,却由于缺乏好的故事构想作为依托,最终导致作品陷入类型化的困境,而孙悟空形象浮于表面的眼花缭乱并不能掩盖深层意义上的同质化。

创作主体对孙悟空形象的重塑过程,也是对文本意义的再创造过程,是原著文本赋予影视创作者自由阐释、填空与想象的空间。一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角色,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过时,孙悟空人物形象本身的复杂性和多义性留给了影视创作者巨大的待挖掘的空间。新媒介技术的发展、青年亚文化的兴起等都在影响并改变人们的审美结构,人们的主体意识被唤醒,对美的定义既受到他人影响,也会带有自己个性化的认知,人们开始追求新奇,追求个性表达,并在审美层面形成猎奇心理。因此,当下的影视发展环境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受众审美倾向的影响,各种博人眼球、一味迎合市场的影视作品层出不穷。在相对自由的创作环境中,不同类型的孙悟空形象被呈现在银幕上,观众的审美感受和审美倾向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以全新的眼光审视孙悟空的新形象。然而,如果创作主体只注重孙悟空形象的外形建构,忽略人物的精神内核和故事底色,作品数量再多也弥合不了质量的欠缺,且大众更易对孙悟空形象产生审美倦怠。

孙悟空人物形象最大的魅力在于其自身的精神内核及丰富的人物层次。因此,影视创作者只有将文本、时代性解读及现代社会的文化倾向作为创作的整体情境和基本依凭,其所创作的孙悟空影视形象才能在契合原著的同时,又反映现代社会的审美趣味。影视创作者在塑造孙悟空这一人物形象时,无论是进行全新改编,还是忠于原著,都应致力于提升人们的文化品位,引起他们的审美愉悦与理性思考,更好地传承并创新这一传统人物形象的艺术性,从而为受众带来不一样的审美体验。

四、结语

在后现代主义视域下,20世纪90年代的电影《大话西游》开启了对孙悟空形象颠覆式的解构之路,让人发觉蕴藏在孙悟空身上的诸多可能性,尤其在进入21世纪以来,创作主体对孙悟空的影视改编大多脱离了人物的原生语境,其被置入到新的时代背景和新的市场需求中进行文化的再生产和意义的再加工,对孙悟空这一符号的消费朝着娱乐化和商业化的方向发展。诸多面孔各异的孙悟空形象不断涌现,我们将《西游记》打造为一个超级IP的同时,也存在影视作品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由于对孙悟空人物形象文化内涵和精神内核的忽略,让人应接不暇的影视作品并没有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孙悟空人物形象的多面性和可塑性决定了在后现代主义介入下其被改编的潜在空间,但不论其被如何重塑都不能忽略支撑起这一形象的故事底色。一部好的影片也是在讲述一个好的故事,孙悟空形象只有在强有力的故事烘托下才能变得丰满而立体,否则无论对其人物外形做何种修改和变形,都只能流于表面,人物内核亦同质而单调,受众的审美倦怠也在所难免。未来影视创作者对孙悟空人物形象的塑造应更加重视人物的文化内涵和故事底色,用好的故事带给孙悟空形象持久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周兰,周文.神·人·妖:论孙悟空的影视形象演变及其社会文化动因[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8(11):98-102.

[2]李燕梅.孙悟空在影视作品中的形象重构与观众审美心理演变研究[J].北京印刷学院学报,2020(01):78-82.

[3]潘秀通,潘源.后现代电影的当代语境及当代性表征[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01):5-12.

[4]向瑾.后现代电影美学嬗变与再审视[J].电影文学,2014(19):8-9.

[5]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M].华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6]周著.《大圣归来》对传统的时代重构与创新[J].电影文学,2015(21):109-111.

[7]范琴.中国影视作品中孙悟空形象的流变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9.

[8]何天平,许雨婷.论“孙悟空”影视形象的变迁轨迹及其现代性改造[J].教育传媒研究,2017(04):66-70.

[9]何舒洁.1980年代以来我国《西游记》题材影视剧中的孙悟空形象研究[D].贵阳:贵州师范大学,2016.

[基金项目]云南大学第十三届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1Y221)。

[作者简介]颜灿威(1998—),男,湖南娄底人,云南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硕士研究生;隆青泉(1996—),男,四川内江人,云南大学新闻学院新闻与传播硕士研究生;李来斌(1996—),男,河南商丘人,福建工程学院人文学院设计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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