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莎士比亚戏剧中女性形象的再现与重构研究

2022-05-21 00:19荣宇轩
今古文创 2022年19期
关键词:对比分析

【摘要】 本文主要采用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利用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运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主要着眼于戏剧文本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台词,并从台词中的情态动词入手,选取了莎剧中三部女性角色戏份占比较重的戏剧《终成眷属(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对原文和梁实秋、朱生豪两位译者的典型中文译本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即海丽娜(Helena)、罗瑟琳(Rosalind)与伊莎贝拉(Isabella)这三位女性角色的形象,进行了分析和比较,重点探究这三位女性角色的人物形象是否在两位译者的翻译中发生了变形,而这种变化背后的动因有哪些。研究发现,朱生豪译本主要对原文中女性形象本来的性格特征进行了强化,原因则是出自他想要还原原作人物形象的“忠实”的翻译理念;而梁实秋性别意识上的局限性,在翻译中体现出弱化原作女性形象的强势性格特征的倾向。

【关键词】 女性形象塑造;翻译风格;语料库翻译学;莎士比亚戏剧;对比分析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9-0118-05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9.039

一、引言

自从20世纪80年代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以来,学界开始将视线投向翻译与意识形态之间的互动关系。其中,性别与翻译之间关系研究亦愈来愈受到学界的关注,一方面,学界探讨性别意识尤其是女性主义意识对于翻译的影响,另一方面则分析翻译在性别身份或性别形象构建中的作用。然而,这些研究鲜有专门涉及戏剧翻译当中女性人物形象的再现与重构。

戏剧与小说最大的区别在于,戏剧文本中几乎没有以第三人称视角对人物外貌、行为动作、心理活动等方面的描述,这些在小说作品中常用的塑造角色形象的手段,在戏剧文本中大都无法使用,甚至只剩下角色台词这一仅有的途径。

基本通过角色台词来塑造人物形象,是戏剧文本的主要特征之一,因此,本文利用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并选取三部女性角色戏份占比较重的戏剧《终成眷属(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中的海丽娜(Helena)、罗瑟琳(Rosalind)与伊莎贝拉(Isabella)这三位女性角色,对她们在莎士比亚戏剧原作与梁实秋、朱生豪两位译者的中文译本中的形象塑造、再现与重构进行比较与研究。

本文拟通过研究这三位女性角色台词中对情态动词的应用与翻译,以解决以下研究问题:两部中文译本中这三位女性角色的人物形象是否发生了转变?这两部译本对这三位女性角色人物形象的再现与重构是否存在差别?如若存在转变与差别,是在哪些地方出现了怎样的转变与差别?这些转变与差别背后的动因有哪些?

二、情态动词与人物形象建构

英语情态动词是用于表达可能性和必要性等情态意义的助动词。在英语情态中,夸克等人(Quirk,Greenbaum,Leechetal,1972)认为can、could、may、might、shall、should、will、would、must、 ought to为情态助动词。

随后,比伯(Biber et al. 1999:73-74;483-484)等人將英语情态动词分为三类,即典型情态助动词、边缘情态助动词和半情态动词。

紧接着,韩礼德(Halliday&Matthiessen,2004)提出“价值是情态系统的一个变量”,并将情态动词的价值划分为三个等级,即高值(high)、中值(medium)、低值(low)。

根据Palmer(1990;2001)的观点,情态动词分为认识情态、义务情态和动力情态三类。认识情态表示说话者对命题真实度程度的判断。义务情态表示说话者认同主语的某种责任、义务,对某事的允诺或对将来事件的许诺。动力情态则表示主语的能力和意愿。在日常交际中,情态动词可用于对一个命题的真实性表达不同程度的判断,也可以用于向一个针对听话者的提议或指令施加不同程度的压力。因此,情态动词的表达具有主观性,反映出使用者的态度,当情态动词出现在人物台词当中,就可以起到塑造该角色人物形象的作用。

然而,情态动词的使用与人物形象建构之间的关系,以及译者在翻译人物台词中的情态动词时产生的变形,目前国内还没有太多在这方面的研究,在戏剧作品中更是一片空白。刘淑影(2020)专门从责任型情态词的角度分析了《傲慢与偏见》中三位典型女性人物Elizabeth、Mrs.Bennet和Jane的人物形象塑造,而黄珣(2020:16-18)则从文体特征(及物性系统与情态系统)分析了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人物形象的建构。但二者皆未分析这些情态词汇在相应的译者翻译过程中发生了哪些变化,是否出现了增译、漏译等等。

有鉴于此,本文将采用比伯对情态动词的分类,聚焦于典型情态动词,并结合韩礼德提出的情态动词“价值”“情态化”与“意态化”等概念,对《终成眷属(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中的海丽娜(Helena)、罗瑟琳(Rosalind)与伊莎贝拉(Isabella)这三位女性角色台词文本中的情态动词进行统计分析。

三、研究设计

本研究所分析的语料为三部莎士比亚戏剧《终成眷属(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及其两版中文译本,分别出自梁实秋与朱生豪。本研究以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为基础,以定量分析与定性研究相结合的描写为目标,选取情态动词作为观察点。具体步骤如下。

首先,利用莎士比亚戏剧英汉平行语料库中的检索功能,分别以“Helena”“Ros”与“Isab”为中心词,并分别检索在以这三个名字为中心词的句子中出现的典型情态动词,根据比伯对情态动词的分类,典型情态动词包括can、could、may、might、must、 shall、should、will、would。本文对选定的三位女性角色台词文本中出现的所有典型情态动词进行了数据统计,共出现112次,其中高值情态助动词must出现10次;中值情态动词will、would、shall、should分别出现29、20、20和6次;低值情态动词may、might、can、could分别出现5、6、9和7次。

其次,根据检索结果中的索引行,比照原文与译文,分析两版中文译文中在翻译这些词语上体现出的差异。最后,依据关于批评话语分析以及关于社会性别角色的相关理论,探讨形成上述差异的内在原因。

四、结果与讨论

排除所有原文译文情态动词量值不变的地方之后,在梁实秋的译本中,共有14处由高量值翻译为低量值的情态动词,以及14处由低量值翻译为高量值的情态动词;而在朱生豪的译本中,共有14处由高量值翻译为低量值的情态动词,以及18处由低量值翻译为高量值的情态动词。

显然,这样统计的数据无法说明梁实秋与朱生豪两位译者的总体翻译倾向,必须结合具体语境,分析量值改变背后的成因,才能对统计结果进行更准确的分析。

(一)《终成眷属》海丽娜台词文本情态动词翻译比较

首先,分析海丽娜(Helena)台词文本中在翻译时量值改变的情态动词。

在梁实秋译本里,只在shall和will上发生了量值改变,翻译shall时出现了3处,而翻译will时出现了2处;而在朱生豪译本里,则仅在must、would、shall和should四词发生了改变,其中,must和would均只有1处发生了改变,对于shall和will则是各做了3处改变。

例1.The wars have so kept you under that you must needs be born under Mars.

梁:多次的战争把你压得透不过气,你一定是生在马尔斯之下无疑。

朱:一打起仗来,你就甘拜下风,那还不是在武曲星下面降生的吗?

本例中的must显然属于认识情态,表示说话者對命题真实性程度的判断。乍一看朱生豪的处理使得must原本的语气强度受到了削弱,将“一定是”这类带有绝对意义的肯定句,改写为了稍委婉的反问句式。但结合语境就可以看出,这句话是海丽娜在嘲讽勃特拉姆的随从帕洛,认为他远远不如勃特拉姆这个真正“武曲星”降世的人。而这里采用委婉语气,反而更增加了讽刺的辛辣程度,体现出海丽娜爱憎分明、锋芒毕露的性格。

例2.Nor would I wish you.

梁:我也不愿你做。

朱:如果是不名誉的事,我也决不希望您去做。

本例中的would属于动力情态,表示说话者的能力或意愿。本例看似与例1相反,梁实秋采用了与would较对应的委婉语气,而朱生豪反而采用了比would程度超出很多的强烈语气。但事实上,二者的翻译与例1是一脉相承的,梁实秋的翻译所展现的,是更符合中国传统的女性形象,在男性面前不自觉地表现出低人一等的姿态,说出了柔弱的“我不愿你做”;而朱生豪虽然用的是“您”,但“决不希望您去做”用非常鲜明的态度,对等甚至有些强势地表达出了海丽娜的要求。她性格中勇敢、强势的一面,也在朱生豪的翻译中更好地体现了出来。

在海丽娜台词文本中shall的翻译上,二者也产生了类似的差别。

例3.And you shall find yourself to be well thank'd,Whate'er falls more.

梁: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会得到好好的酬谢。

朱: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您的好心决不会没有酬报。

Shall虽然属于中值情态动词,但在表示决心、命令或指示时,shall也可以表示一定、必须、应该这种高量值的情态意义,在此例中,两人的翻译都是和shall比较对应的,但相比之下,朱生豪采用了双重否定句式“决不会没有”来翻译“shall”,语气上较梁实秋的版本显得更为强硬,表现出了海丽娜报恩的决心。

然而,在will的翻译上,梁实秋和朱生豪却展现出了与上述分析结论完全相反的趋势。

例4.I will tell truth;by grace itself I swear.

梁:我要实说;我可以对天发誓。

朱:我不愿向夫人说谎。

例5.My duty then shall pay me for my pains:I will no more enforce mine office on you.Humbly entreating from your royal thoughts A modest one,to bear me back a again.

梁:那么我总算是尽了心,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不再勉强你接受我的治疗;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愿陛下对我稍加慰勉,我就可以安然归去了。

朱:陛下既然这么说,我也不敢勉强陛下接纳我的微劳,总算我跋涉了这一趟,略尽我对陛下的一番忠悃,也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我别无所求,但求陛下放我回去。

在这两例中,朱生豪反而有意识地将女主的语气弱化,同时也凸显出了女主低位的弱势。经过分析可以发现,梁实秋的处理虽然在语气上显得较为突兀和强硬,但仅就情态动词的量值而言,从must、would到shall、will,梁实秋的翻译都维持在基本对应的范畴,朱生豪翻译的情态量值改变程度是较大的。

再结合语境来看,例4中海丽娜是在跟监护她的伯爵夫人对话,例5中则是直接在和国王陛下对话,海丽娜与这两人的社会地位相差都是相当悬殊的,采用过于强硬的语气,在中国的理解视域下,确实与语境大不相符。梁实秋出于尽量还原原作风格的目的,他的译作是给学者看的,因此,尽管可能使语气显得生硬,他还是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以及偏向直译的翻译方法;而朱生豪的译作是给大众看的,在凸显海丽娜人物性格形象的同时,他更多地还要考虑到宏观社会环境中女性角色的定位,在莎士比亚所处的年代,女性角色也许能在爱情上展现出棱角分明的性格,但面对封建制度的压迫,那个时代的女性角色是很难表现出强硬态度的,历史上朱生豪也从未表露过借用文学作品体现反封建思想的文学观念。

(二)《皆大欢喜》罗瑟琳台词文本情态动词翻译比较

其次,分析罗瑟琳(Rosalind)台词文本中在翻译时量值改变的情态动词。

在梁实秋译本中,must共发生3处量值改变,shall发生2处,will发生9处;在朱生豪译本中,must共发生3处量值改变,would发生3处,shall发生2处,will发生9处。以下选取一些典型例子进行分析。

例6.Nay,you must call me Rosalind.

梁:不,你要叫我罗萨兰。

朱:不,你一定要叫我罗瑟琳。

例7.You must begin.

梁:你得先这样说。

朱:你应当这样开始。

例8.Then you must say,‘I take thee,Rosalind,for wife.’

梁:那么你就该这样说:“罗萨兰,我娶你为妻。”

朱:那么你必须说:“罗瑟琳,我娶你为妻。”

从以上三例可以看出,梁实秋与朱生豪的译本在must的翻译上虽然相似,但仍存在细微的差别。相比梁实秋,朱生豪明显加强了must的语气,如梁翻译成“要”,朱生豪进一步翻译成了“一定要”;梁译本中“你得先”给人一种循循善诱的、引导的印象,并不像是在发号施令,而朱译本中“你应当这样”,命令的语气就十分强烈;例8中对比“那么你就该”“那么你必须说”也是同理。

值得注意的是,这三句话都是女主角罗瑟琳对情郎奥兰多所说,后两句更是罗瑟琳在直接由她发起的婚礼上,一句一句让奥兰多跟着她所说的话念出来的。这三处都鲜明地体现出了罗瑟琳性格中的强势色彩,以及她与奥兰多的关系中所居的主导地位。梁实秋尽管在翻译中采取了直译的方法,但还是在无意识间削弱了罗瑟琳“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的语气更添了一点难以觉察的委婉性,而朱生豪则是有意识地在原作的基础上,对罗瑟琳的强势形象做了进一步的强化。

例9.Now tell me how long you would have her after you have possessed her?

梁:你现在告诉我,你得到她之后你愿意要她多久呢?

朱:现在你告诉我你占有了她之后,打算保留多久?

例10. I would try,if I could cry ‘hem,’ and have him.

梁:若是我能咳嗽一声,我很愿一试,捉住他。

朱:要是我咳嗽一声,他就会应声而来,那么我倒会试一下的。

例11.I would I were at home.

梁:我愿回家去。

朱:我要回家去。

从以上三例可以看出,梁实秋在翻译would时不仅是情态量值没有变化,而是对应的词语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无论任何语境,清一色地将其翻译为了“愿”,形成了“我愿”“我很愿”这类委婉柔弱,仿佛在征询他人的意见与许可的“请求”语气。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生豪无一例外地加强了罗瑟琳的语气,“打算保留多久”是毫不客气的质问,“那么我倒会试一下的”,则展现出了张扬的自信与讽刺的辛辣,“我要回家去”展现出的则是毫不迟疑的“宣言”,仿佛只是在宣布她的决定,旁人没有权利对她的选择置喙。

例12.Do,young sir:your reputation shall not therefore be misprised.

梁:务必,先生:你的声誉不至因此低减。

朱:是的,年轻的先生,您的名誉不会因此受到损失。;

例13.I shall devise something.

梁:我得想想怎样说。

朱:我会想出些什么來的。

这两例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shall在这两例中只表示“将会”,并不表示决心、命令或指示,也不包含多少主观意愿。但经过分析发现,梁实秋与朱生豪的翻译已经表现出相当大的差异性。

在例12中,梁实秋的翻译增添了女主的主观判断性,“不至因此”体现的就是罗瑟琳对将来情况的一种主观推断,而朱生豪的翻译则是像在陈述已经确定的客观事实,“不会因此”。

在例13中,梁实秋的翻译体现出的则是女主“需要思考”,可能还不一定能想出该怎样说的情况,而朱生豪的翻译则是体现女主非常确定她一定会想出来。

尽管shall在这两例的原作中都不涉及认识情态或义务情态,但两译本却在细节上体现出女主在主观意愿上确定性的差别,显然,朱译本所塑造的女主形象比梁译本更为自信。

(三)《一报还一报》伊莎贝拉台词文本情态动词翻译比较

最后,分析伊莎贝拉(Isabella)台词文本中在翻译时量值改变的情态动词。

在梁实秋译本中,would发生3处量值改变,might、should、shall均只发生1处量值改变;在朱生豪译本中,would发生了3处量值改变,must、can、might、should、shall均只发生1处量值改变。以下选取一些典型例子进行分析。

例14.There is a vice that most I do abhor, And most desire should meet the blow of justice,For which I would not plead,but that I must.

梁:有一种罪恶是我所痛恨的,最希望法律能予制裁,为了这种罪恶我不愿求情,可是我必须求情。

朱:有一件罪恶是我所深恶痛绝,切望法律把它惩治的,可是我却不能不违背我的素衷,要来请求您网开一面。

在此例中,发生量值变化的有must和would两个情态动词。首先,梁译本依旧采用了直译的方法,将must翻译为了“必须”,would翻译为了“不愿”;而朱译本却将would含有的主观意愿完全省略,只将must翻译为了“不能不……要来……”用双重否定句式弱化了伊莎贝拉的语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伊莎贝拉形象的弱化。

结合语境分析,伊莎贝拉是在为了自己那个并没有真正犯下奸淫罪的弟弟求情,她对弟弟的情况十分清楚,自然不可能认为他是罪恶的,也不会对弟弟产生什么痛恨的、希望法律对他进行惩治的感情。用“不能不”而非“必须”来翻译此处的must,可以强调伊莎贝拉的法律观念与她所求情的对象安哲鲁是一致的,而她是被迫而不是主动在为弟弟求情,把would包含的主观意愿省略,也凸显出伊莎贝拉所处的无奈境地。这样的语气减弱是一种伪装,反衬出了伊莎贝拉聪慧的形象。

例15.But can you,if you would?

梁:如果您愿意,您能不能?

朱:可是要是您愿意,您可以宽恕他吗?

例16.But might you do’t,and do the world no wrong,If so your heart were touch’d with that remorse As mine is to him?

梁:但是您可以做,而且于人无损,如果您能像我一样对他发生怜悯之心。

朱:可是您要是能够对他发生怜悯,就像我这样为他悲伤一样,那么也许您会心怀不忍而宽恕了他吧?您要是宽恕了他,对于这世界是毫无损害的。

例15中,梁译本采取的仍然是直译手法,将“can”翻译为“能”,将“would”翻译为“愿意”;朱译本中同样也是把“would”翻译为“愿意”,但把“can”翻译为了“可以”。朱译本再次对伊莎贝拉的语气进行了弱化,翻译为“可以”而不是“能不能”,更凸显出伊莎贝拉弱势的恳求语气。

例16与例15也类似,梁译本将“might”直译为了“可以”,而朱译本将“might”翻译为了“也许您会……吧?”朱译本同样是增强了伊莎贝拉语气中的不确定性,同时也强调宽恕克劳狄奥与否依旧是安哲鲁自己的选择,决定权依然还是在安哲鲁的手上。梁译本中“但是您可以做”的肯定句式,就有些陈述事实的意味,语气上也削弱了恳求感。

结合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由于伊莎贝拉在《一报还一报》中位于配角地位,与《终成眷属》中的海丽娜、《皆大欢喜》中的罗瑟琳不同,伊莎贝拉更多处于被迫接受来自更高阶层的不公对待的弱势地位,剧情的转折也来自公爵文森修的计划,而她除了听命于公爵的安排之外,也并无别的办法反抗安哲鲁。

在对伊莎贝拉的形象进行再现的翻译中,就结果来看,朱生豪的翻译更符合原作的意图,强化了伊莎贝拉受到压迫的形象,而梁实秋的翻译尽管对伊莎贝拉的形象进行了强势的再现,但原因更多出自他异化的翻译策略和直译的翻译理念,而不是出于个人在性别上的意识形态。

五、结语

本文采用语料库方法,通过对莎士比亚戏剧《终成眷属(All’s Well that Ends Well)》《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中的海丽娜(Helena)、罗瑟琳(Rosalind)与伊莎贝拉(Isabella)这三位女性角色台词文本中出现的典型情态动词进行分析,结合韩礼德情态系统理论,得出以下结论。

两部中文译本中这三位女性角色的人物形象发生了改变,朱生豪译本中通过增强或减弱典型情态动词的情态量值,来调整译本中女性角色的说话语气,从而使原作的女性形象进一步得到强化,而强化的方向是凸显性格中的强势还是弱势,依旧还是由原作中既定的女性形象决定。当翻译海丽娜和罗瑟琳这两位在原作中位于主角地位,且推动剧情进展的主要角色时,朱生豪强化了她们身上勇敢、独立、坚强、聪慧的性格品质,而在翻译伊莎贝拉这样在原作中处于受压迫的弱势地位的女性配角时,朱译本也强化了这一弱势形象,借以激起读者对她的同情。这种改写背后的动因受社会文化语境与源语目的语间文化差异影响较小,还是受朱生豪本人的翻译理念影响较大,朱生豪的目的是还原原作中的女性形象,因此会按照原作者莎士比亚所塑造的方向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进行进一步的强化。

而对梁实秋的改写影响最大的因素主要有两点,一是他本人的翻译理念,即异化的翻译策略和直译的翻译方法,结果却导致与目的语的文化语境产生矛盾,人物形象的构建在目的语文化视域的理解下,与原作的塑造产生了偏差,伊莎贝拉的形象塑造就是一项典例;二是他本人在男女性别观念上的意识形态,从他个人的生活经历上可以看出,他很难被称作性别平等的支持者。在对海丽娜与罗瑟琳的台词文本进行翻译时,梁实秋尽管采用了直译的方法,但却在无意识间弱化了她们说话的语气,在众多细节上也弱化了她们的性格与整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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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荣宇轩,男,汉族,江苏无锡人,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翻译理论、文学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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