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造纸行业三十年

1992年，邓小平同志发表南巡讲话，为新时期改革开放指明了方向。这一年，金光集团APP（中国）成立，也正是这一年起，中国造纸行业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2022年9月17日，由中国制浆造纸研究院＼中国造纸学会＼金光集团APP（中国）主办，中国造纸杂志社承办的“造纸行业ESG发展战略论坛暨APP（中国）30周年庆典”在宁波成功举办。在论坛的高峰对话环节，嘉宾们对30年来中国造纸行业的发展进行了回顾与总结。

主题为“中国造纸行业三十年”的高峰对话由中国轻工集团有限公司总工程师、中国造纸学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曹春昱主持，特別邀请到中国造纸学会理事长曹振雷，金光集团APP（中国）副总裁翟京丽，中国轻工业长沙工程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樊燕，中国海诚工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高级顾问、原副总裁戚永宜，昆山科望快速印务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建华，共同回顾了1992年至今这30年来造纸行业取得的成绩和经验，并畅想和探讨未来30年的发展趋势、挑战与机遇。

30年来，中国造纸工业取得了巨大进步

曹春昱：中国造纸工业如果溯源的话应该起源于四大发明，但其真正发展是1884年从上海及其造纸局开始的，我们比欧洲晚80年才有了现代的造纸厂和造纸生产线。但是今天，我国造纸工业的产量、产能、消费量等主要指标均位居世界首位，在技术水平上也居于全球前列。

国内第一家造纸厂建立至今已有130多年的历史，我国造纸工业的发展可简单地分成几个阶段：前50年，即到新中国成立之前是我国造纸工业的萌芽期，从无到有；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是我国造纸工业的发展期或奠基期；1992年至今的30年，以APP为代表的外资造纸企业进入中国，他们与国内民营企业及国有企业一起共同快速促进了行业发展。因此过去这30年是中国造纸工业发展最快的30年，是取得了巨大成效的30年；同时，我们也更期待未来的30年。

我们不仅要回顾过去30年，更要聚焦未来30年；进入新时代，我们应准确认识当前造纸行业发展的阶段性特点，立足新发展阶段推动高质量发展，既要适应目前叠加的环境和形势，也要面对多重压力带来的调整要求。因此，我们既要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宗旨，更要在高质量发展之路上努力前行。这其中离我们最近的“十四五”期间的双碳目标，是高质量发展中需要解决的一个最重要问题。

本次对话环节的主题是“中国造纸行业三十年”。大家都认同科技创新始终是发展的第一动力，经过多年发展，造纸行业在创新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现在有请曹振雷理事长介绍30年来造纸行业中有代表性的创新成果，以及未来需要在哪些方面加强技术研发和突破？

曹振雷：非常容幸，我是这三十年的参与者，见证了中国造纸工业由小到大、由大到强的转变过程。

中国造纸行业的发展离不开技术创新和技术设备的改革。1992年金光集团进入中国后，开始大规模投资新设备，对行业的震动非常大。当时的改革开放叫企业改制、企业转型，八大国有纸厂也引进了一批先进纸机，但同时也都面临着巨大困难。当时，新的先进造纸设备多数是生产新闻纸的，并没有很多代表性。真正开始引进大型设备是在金光集团进入中国后，我个人体会最深的是1999年他们有2台幅宽5.6 m的卫生纸机投产，这2台高速而先进的大型纸机使我国生活用纸行业大受震动，同时也带来了巨大转变，使我们看到了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当年的卫生纸机车速只有几十米，吨纸蒸汽消耗五六吨以上，而目前的现代化高速纸机车速可达1800m/min甚至2000m/min以上，吨纸蒸汽消耗仅为2t，甚至更低，而且生活用纸质量非常好。正是这些革命性的创新与进步，使中国造纸行业目前稳居世界前列。

今后我们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当前科技进步飞速，许多新的技术发明和创造会对行业产生巨大影响。比如大家谈到的传动技术，10年前1000kW的变频器要1万元，而现在由于齿轮箱耗电过大已被淘汰。另外，由于稀土材料的广泛使用，现在所有的电动机都可以做成磁悬浮，传统电机转动轴发热、密封差、能耗高等多年来令人头疼的问题，通过磁悬浮技术的应用迎刃而解，现在的磁悬浮泵传输效率大幅提高，同时能耗仅为原来的一半。许多高科技技术一经推出很快就会在造纸行业进行应用。

关于未来造纸新材料的应用，我们要向更广阔的领域去思考。假设未来化石资源大幅减少，有机材料来源只有淀粉和纤维，那么造纸工业将有十分巨大，甚至无法想象的发展空间。

曹春昱：作为造纸工业这30年的一位参与者和见证者，曹总有很多感悟，谢谢曹总的分享！

科技创新是最大的发展动力，其体现在如何推动行业的绿色和可持续发展。在双碳目标背景下，绿色可持续发展对造纸行业越来越重要，樊总作为造纸行业30年快速发展的参与者，亲自主导参与了多项重大项目的设计建设，在绿色和可持续发展方面深有体会，请樊总跟我们分享一下。

樊燕：这30年中国造纸行业确实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从行业规模、产品品种品类，到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都得到了大幅提升。目前我国造纸产量全球第一，纸浆产量是30年前的8倍，纸板产量是30年前的7倍。但单位产品排水量比30年前降低了8.5倍，化学需氧量排放降低了25倍，单位产品综合能耗降低了3倍。

尽管造纸行业产量在不断增加，但随着行业技术水平不断提高，特别是我国节水节能方面的技术创新提高了造纸行业水资源利用率，减少了废水排放量，也大幅降低了能源消耗。

造纸行业在众多企业、科研院所和广大科技工作者的努力下，科技创新去得了丰硕成果，现在每年仅制浆造纸工艺授权专利就达到1000项，行业环境保护授权专利近40项。

我们在绿色转型节能减排方面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绩，这对行业的影响主要集中在5个方面。

一是原料的技术创新使原料利用率大幅提升。采用化学机械浆、半化学浆等技术不仅提高了纤维利用率，而且污染排放量也大幅降低。非木纤维原料方面也进行了很多研究与创新，用于弥补木材资源的不足。

二是已经解决了废水、废气、废渣的处理问题。例如废水深度处理、集成膜处理技术、MVR技术处理等，使废水循环利用率大幅提升，实现了超低排放。脱硫脱硝技术水平大幅提高，可将废气中的生物质气体转化为生物质能源。污泥浓缩技术和废渣焚烧技术的应用使造纸行业固废排放大幅减少。废水、废气、废渣排放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三是通过目前低碳技术的研发和系统创新大幅降低了单位产品水电气的消耗，为节能降耗夯实了基础。置换蒸煮技术的应用节省了蒸汽和化学药品的消耗，减少了废气排放；全无氯漂白技术降低了中水回用的成本，提高了中水回用比例；全封闭筛选技术以及中浓制浆技术，提高了水的回收利用率；超低排放技术大幅降低了水的消耗量。

四是生产系统自动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的建设大幅提升。30年前大多数生产线都采用就地控制系统，只有很少小型的PLC、DCS控制系统，到现在集成了ERP、DCS、QCS、WMS等系统，使工厂在工业互联网平台上实现从采购、订单、生产，到质量和设备以及库存管理的全自动化过程，完成了全自动化和功能仓储的应用，实现了能源管理的精细化和管理的精益化，使生产效率大幅度提升。

五是加大了生物质能源和清洁能源的利用。随着碱回收技术的不断提高，碱回收效率也在不断提高，可通过碱回收炉带动发电提供生物质能源。整个生产系统中树皮、废渣、废水处理产生的污泥沼气，以及生产系统产生的余热均可用来发电，产生生物质能源。同时通过日趋完善的光伏发电技术结合造纸行业的特点，在厂房的屋顶屋面设置光伏板，采用太阳能发电为行业提供清洁能源。

造纸行业在绿色发展的许多方面都取得了非常大的成绩，在双碳目标大背景下，坚持不断创新，提高行业资源利用率，将会进一步减少废水废气和固废排放量，使造纸行业可持续发展。

曹春昱：樊总不愧是优秀的工程技术专家，用一系列如数家珍的技术成就描述了我国造纸工业过去30年的进步，并提出了未来需要在节水、绿色清洁化生产和智能化方面发展的重点方向，谢谢樊总。

过去30年，中国造纸行业在装备技术创新方面也取得了巨大成就，戚总是首届全国轻工行业工程勘察设计大师，也是著名专家，参与了造纸行业几十年的发展过程，对这30年的巨大变化您有哪些感悟？特别在当前的新背景下我们该如何应对未来的挑战？

戚永宜：经过三十年的发展，我国造纸装备已经达到了相当先进的水平，在制浆、造纸、废水处理等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二十几年前，我们做碱回收锅炉设计时，产量非常低，日处理量仅为25t浆，而现在我国碱回收锅炉的产能已达两三千吨。刚才嘉宾们提到的置换蒸煮技术、二氧化氯制备技术与装备、金光集团应用的置换压榨技术等，都是行业装备水平大幅提升的具体体现。过去的苛化过程从结晶到沉降需要十几个小时，现在使用压滤技术很快就能完成，同时超轻过滤等技术使苛化的占地面积大幅缩减，耗材大幅减少，生产效率大幅提高，目前非木纤维制浆黑液蒸发也可以达到60%以上。

如今，中国造纸装备不仅能够满足国内需求，还可以出口到国外，为国家创造外汇，同时把技术和装备，包括生产工艺输送到国外。

下一阶段国产造纸装备该如何助力造纸企业发展，应该从以下四方面重点考虑。

第一，造纸装备进步不仅是造纸行业技术人员的努力，还离不开多学科共同探讨，不仅需要研究院、大学、造纸企业、设计行业，还需要机械、材料、化工、控制等各方面共同推动造纸装备发展。

第二，要适合我国造纸原料的特征，中国是木材资源严重缺乏的国家，如何高效利用非木纤维原料是装备发展的重点。目前我国非木材制浆造纸装备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但如何进一步使木材纤维制浆装备技术水平接近国际水平，还要造纸及相关行业的同仁们共同继续努力。

第三，要适应新形势下环境保护和节能各方面的政策。尤其是碳达峰碳中和，只有在这方面做好了，造纸装备才有立足的根本。

第四，智能化和信息化是造纸工业的发展方向，造纸装备制造业也要跟上。

曹春昱：戚总对造纸装备非常熟悉，过去30年装备的一系列变化，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提到，先是进口装备大量在中国使用，而这些年开始，也有许多中国装备在国外投产使用，变化如此之大！

金光集团APP自1992年进入中国．根植中国30年，在国内创造了多个第一，引领了我国造纸工业的现代化和国际化。同时APP（中国）率先响应国家的双碳目标，推动企业绿色数字化转型。从前些年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到如今在ESG方面以身垂范，为行业树立了榜样和标杆。请翟总分享30年来APP（中国）取得的成就和发展经验，以及如何助推行业高质量发展。

翟京丽：谢谢主持人，APP进入中国30周年，它的发展与进步，离不开社会各界的支持，借此机会感谢行业、合作伙伴，和上下游客户们给予的鼎力支持。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我将这些进步浓缩成6个方面进行回顾。

第一是产业模式。APP进入中国带来了“林浆纸一体化”这一抗风险能力非常强的产业模式。

第二是环保。APP（中国）超前的环保投入和坚持高标准的环保标准，在行业中是一个标杆。目前集团旗下有4个工厂获得了绿色工厂认证。在市场上，APP（中国）也一直坚持用产品体现社会责任，包括碳中和产品，以及与20多家优秀品牌携手正在进行的减碳行动。截至目前，APP（中国）在环保上累计投入了135亿元。

第三是品牌。进入中国以后，APP（中国）的工业用纸、文化用纸、办公用纸、生活用纸已经在中国及世界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非常好的品牌形象。

第四是技术研发。APP（中国）始终将用户和消费者的需求作为目標，多年来，研究了不同功能纸种，特别是可降解纸品，得到了中外用户的认可和好评。

第五是人才队伍建设。APP（中国）三十年来培养了一支非常优秀的员工团队、技术团队和干部团队，成为了行业的黄埔军校。并打造了完整的供应链，与庞大的客户群建立了生命共同体，在牢固的合作中实现了双赢。

第六是目前企业面临的挑战。我们提出了高质量发展的“两个转型，一个超越”。两个转型是绿色转型和数字转型。超越就是要超越世界先进企业，增强企业的获利能力和竞争能力。绿色转型包括ESG，因为在全球治理的大背景下，ESG是企业生存的必然选择。联合国为此提出了17项社会治理、环境治理等方面的标准和要求，APP（中国）也把ESG作为企业战略发展包括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规划之一，而且做了三年路线图。此外还有双碳，APP（中国）提出争取在2050年，提前10年能做到碳中和，这个过程当中也正在做生物质能源，探讨风能、电能如何在碳汇上做加法，在碳排放上做减法。数字转型也是企业转型的另一个重要着力点。APP（中国）在思考怎样建立一个涵盖生产、销售、物流、财务等各个环节的数据库来实现4个重构。一是重构与时俱进的业务流程，二是重构商业模式，三是重构客户体验，四是重构产品结构，这样更好地为广大用户和消费者服务。当然，APP（中国）还要做双循环的两个市场。在国内努力拓展企业链条，包括往下游发展，同时在国际市场上有更好表现，能服务更多用户。同时思考如何创新商业模式，让造纸业这个传统行业适应互联网经济，以及线上线下如何运作。当然，这些都离不开人才，未来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的双循环都需要国际化人才，所以在人才培养上我们也做了很多培养制度的建设，来应对整个市场的竞争，以及全球经济不确定的大背景。APP（中国）始终认为，要想坚持不败就要做好各种准备。

曹春昱：翟总简明扼要的从清洁生产、环境保护，企业责任以及人才等多个维度阐述了APP（中国）在绿色可持续发展方面的重点工作和策略，以及通过数字化、智能化来重构生产经营和运营模式。希望APP（中国）未来能够继续为行业企业做出榜样，引领行业进步。

三十年的发展过程中，造纸行业和印刷企业是长期的利益相关方和合作伙伴。作为印刷行业领军企业的代表，请王总以自身与APP（中国）合作经历为例分享一下双方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以及APP（中国）的优秀产品给客户带来的良好体验。也更希望从用户角度出发，给造纸行业提出更多的建议。

王建华：作为一名客户代表也是用户代表，参加这个活动我倍感自豪，也觉得特别有意义。

30年来的发展过程中，造纸行业和印刷行业是长期的利益相关方和合作伙伴。造纸术和印刷术都是中国的四大发明，正因为这两个发明让中华文明矗立在世界东方，让我们的文化得以传承，让我们的品牌得以传达给客户，使这个世界不是灰色的而变成多彩的。纸张材料是可持续的，多年来APP（中国）从森林种植到制浆造纸，纸既可以降解又可重复利用，这也是一个轮回。

作为下游的印刷企业，二十多年来我们公司跟着APP（中国）一步步走到今天，非常感谢金光集团对印刷行业的推动。以前我们多采用进口纸，现在则是以APP（中国）的纸为主，进口纸很少用了。

很多包装材料为了增加其功能性都会进行覆膜，但其不符合限塑令的要求，应逐渐减量。APP（中国）在减塑代塑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们研发生产的无塑包装材料可有效替代和减少纸塑复合材料的使用。

多年来，我们与APP（中国）的合作非常愉快，借此机会感谢APP（中国）给我们带来的优秀产品，印刷材料的技术进步对印刷表面工艺、印刷机起到了推动作用。以前在印刷过程中，经常有套印不准的现象，这一过程中的纸张质量尤为重要，APP（中国）带来的技术成果和优质印刷纸解决了这一问题。现在印刷行业的用户对APP品牌的认可度非常高，APP的品牌也给了昆山科望快速印务品牌加持。

曹春昱：谢谢王总。造纸和印刷是供应商和客户的关系，实际上也是命运共同体，造纸和印刷行业需要携手才能一起发展，实现合作共赢。

30年后，中国造纸工业会是怎样的场景？

曹春昱：请5位嘉宾畅想一下，再过30年中国造纸工业会是怎样的场景？

曹振雷：改革开放30年是中国造纸工业快速崛起、持续发展的30年。在过去30年的发展中，中国已进入世界纸张生产大国和消费大国的行列。未来30年，全世界的造纸行业也许不再是造传统意义上的“纸”，“纸”或许成为拥有更多属性的物品。

翟京丽：未来30年，在优化企业结构方面，全国范围内的造纸企业在谋求更合理的产业布局中，通过兼并整合形成若干大型龙头企业以及行业集中度高的态势；在产业创新升级层面，科技赋能下的智能制造、绿色发展成为主题；在深化行业发展方面，造纸行业不再是纯粹的造纸业，它或是一个满足人们多元需求的综合性行业，纸张不仅仅是用于书写画画和包装等，它的用途会更广，替代性更强。

樊燕：从技术人员角度来看，未来通过工艺技术装备的革新和技术改造，行业原料基本不依赖进口，木浆比例大幅提升；在环保方面，生产用水基本可以全部实现循环回用，并充分发挥热电联产作用，摒弃化石能源，实现废物超低排放。整个生产过程能够实现无人化。

戚永宜：30年后，希望中国制造的最先进、最节能的造纸和制浆装备能在全球得到应用。比如我们的磁悬浮技术用于真空泵、鼓风机时可节能50%，甚至达到更先进的80%，希望这样先进的技术可以造福全球造纸行业。

王建华：畅想30年后的纸张，或许不仅可以用作印刷书刊和包装，待用完之后处理一下还可以做肥料养花、甚至可以煮煮当饭吃；未来或许数码材料也可以实现直接打印。

曹春昱：感謝嘉宾的精彩分享，我也畅想一下，30年后，也可能100年后，无人的制浆造纸厂成为现实；未来中国可能50%的造纸纤维原料来自于非木纤维资源；还可能出现不需要任何外部能源输入的纤维资源综合利用纸厂。或许在更久的未来，人类在外太空只需要从环境中摄取碳氢氧就可以制作各类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