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是通往故乡的小路

2022-05-30 16:18周聪
文学教育 2022年10期
关键词:过桥米线面线慈姑

周荣池的《食物的故乡》写的是去云南探访马克昌故乡的经历,从表层来看,这是一篇典型的游记散文,“我”的造访与观察不可避免地带有外来者的视角,但透过这次游历,作者探讨的是故乡、食物对于个体精神层面的影响,这种影响与个体的生命经验是融为一体的。故乡与食物是作者展开书写的关键词,地域的南北差异必然导致饮食习惯的区别,食物成为窥探个体与故乡关系的重要路径。

在文章的开头,“我”从重庆辗转去云南,为了寻找英雄马克昌的故乡。到达云南后,操异地口音的“我”一下暴露了南方人的身份,作为外地人的“我”内心萌发出的焦虑是不言而喻的,在前往通海的路上,为了“讨好”出租车司机,“我”送了一套鸡蛋煎饼给他。这既是为了寻求自身的安全,也袒露出“我”内心的焦虑和不安。除去契约之外,食物也是维系“我”与司机关联的重要媒介。旅居外地,“我”对食物具有天然的敏感,食物是来自故乡的呼唤。值得注意的是,对食物生产过程的工业化与标准化,作者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它可能只是具有能量的一种形式,而不能被称为食物”,机器生产出的产品抹去了食物的根基——故乡。食物与故乡是高度契合的,故乡赋予了食物独有的生命力与辨识度,食物一旦逃离故乡的庇护,就成为一种徒有能量的物的形式。

在来河西之前,“我”已经通过赠送高邮鸭蛋的方式与当地一位姓可的老人取得了联系,老人回赠了“我”豆末糖——鸭蛋与豆末糖的相遇,实则是两种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我”踏上寻找英雄马克昌故乡的旅途,自然无法绕开豆末糖和米线这两种河西美食。在朋友的关心和指引下,过桥米线与烤酒首先进入了“我”的胃,但“我”一直把米线当作零食或者菜肴,它并非真正的主食,在“我”的认知里,米饭才是真正的主食。

马克昌的人生轨迹是在“我”对食物的描述中穿插进行的,在叙事策略上,通过合理的文学想象,马克昌的日常生活显得栩栩如生,“我”复原了马克昌在“过桥米线”店中吃豆末糖和米线的场景,这家云南人的铺子甚至被“我”想象成他与革命友人的接头地点。“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永远是故乡的孩子”,这种感慨令人动容,它道出了身处他乡的游子对故乡的永恒真情。接下来,作者笔锋一转,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第二天,友人带我去吃了更有名的羊肉面线,“我”只能用丰盛一词来描述羊肉面线的滋味,这是一种客套的托词。在街上的漫游让“我”偶遇了慈姑,慈姑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的内心世界,乡党汪曾祺的《故乡的食物》中对茨菇的描绘一直令“我”念念不忘。不难看出,《故乡的食物》构成了《食物的故乡》的母文本,这种血肉联系从标题上一望而知。

除去前面谈及的豆末糖、过桥米线、羊肉面线、慈姑,《食物的故乡》还花费了不少筆墨来描写菊花米线的配料和做法,正如作者所说:“这碗菊花米线简直就像是一场游戏至于菊花的风雅也并不见得多么难忘,但那一道道的程序,就像是祭拜‘五脏庙的仪规,那是很庄重和意趣的——我们中国人吃饭正是吃的仪式和意思,而并非什么科学或意义。”吃的工序被赋予了仪式感,在食物面前,我们必须心生敬畏与庄重。在作者看来,食物与故乡是融为一体的,食物是故乡的符号,它能准确地传递出个体的身份地理信息,而故乡则是食物的寄居地,那些来自故乡的各式各样的食物、形形色色的人,才构成了故乡的摇曳多姿与独一无二。

倘若我们细心考察周荣池的散文创作,不难发现高邮南角墩是其重要的文学地理坐标,而汪曾祺也是其无法绕开的一个文化符号,对于周荣池来说,汪曾祺及其作品是其重要的文本母体,其创作是建立在对汪曾祺的理解与阐释的基础之上,借用宋代理学家陆九渊“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说法, 周荣池与汪曾祺在某个层面上就是一种互文的关系,汪曾祺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肉里。在《食物的故乡》里,我们能察觉出汪曾祺的味道,那一道有“格”的茨菇肉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聪,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湖北省作协第二届签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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