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老皮

闫耀明

01

育新中学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开始了。在这期间，学生们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艺术才华。

初二（5）班的教室里，老皮就学校举办艺术节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一年才办一次艺术节，时间太长了！要是每学期一次该多好啊！”

坐在老皮后桌的夏天听到后，撇了撇嘴。她觉得老皮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自我炫耀的味道。

不过，老皮的萨克斯吹得确实很棒。每次站在舞台上，他都紧闭双眼，头部微微晃动，那悠扬、独特的萨克斯乐音能把全校师生醉倒。

老皮本名皮俊，因小时候生病，晚入学了两年，因此比同班的同学大了两岁。正因为这样，他说话总是一副老大哥的腔调，所以同学们都喜欢叫他老皮。

夏天呢，是个大大咧咧、性格有点像男孩子的女生。她不喜欢老皮说话的腔调，经常和他唱反调。老皮呢，也看不惯她像男生一样风风火火的样子，经常说她不淑女。因此，两个人经常会在班里戗起来。

02

毫无悬念，老皮报了艺术节的“个人才艺展示”，唱歌不错的夏天则被选进了班里的女生合唱队。

很快，表演的日子就要到了。放学前，班主任许老师嘱咐合唱队的女孩子们：“明天表演时可以化妆，增强舞台效果。家里要是没有化妆品的就早点儿到办公室来化。”女生们听后，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家里的化妆品，提起的几乎都是大牌子。

夏天本来打算把妈妈的化妆品拿到学校去，跟同学们一起化，可把妈妈的库存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化妆品。把这样的化妆品拿到学校去，只会引来同学们的嘲笑，夏天只好改变计划，自己在家化好妆再去。

第二天早上，夏天在镜子前“坐”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她仔细端详着自己——口红和腮红明显涂重了，整张脸看上去像张花猫脸。夏天忍不住笑了，心想：要是老皮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很不客气地“埋汰”我几句。

夏天拿湿纸巾轻轻擦了擦脸上过重的颜色，低头看了看表：“哎呀，要迟到啦！”她连忙背上书包，一路小跑着去了学校。

她一进教室，立刻迎来了一阵赞叹声。“哇，夏天，真有你的，化得这么漂亮呀！”班长田蜜蜜夸赞道。

伴着同学们的赞扬，夏天不失时机地做了一个淑女的动作——夏天知道，自己平時的确很不淑女，爸爸妈妈也经常提醒她，说一个女孩子不要那么张扬，还是淑女些更可爱。夏天也一直努力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像个淑女，可是……对她来说，做一个淑女——太难啦！

田蜜蜜凑近了仔细看夏天的脸，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扭了扭自己圆圆的鼻尖，接着竟打了一个大喷嚏。就在这时，手拎萨克斯的老皮进班了。

“夏天，你这用的什么化妆品啊？怎么这么刺鼻！”田蜜蜜说话的时候，一直捂着鼻子。

老皮看了看化了妆的夏天，一下子明白了。他故意也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然后貌似很有经验地挥了一下手说：“夏天脸上散发出的，很明显是劣质化妆品的味道。”

同学们听到后，纷纷开始起哄。

夏天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她气急败坏地冲着幸灾乐祸的老皮大声叫起来：“别说啦！你太讨厌了！”

03

淑女是不会这样大喊大叫的，这一点夏天很清楚，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在幸灾乐祸的老皮面前，她必须把自己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喊完了、叫过了，夏天毫不犹豫地冲进水房，用力地搓着脸。

上台演出的时候，夏天是唯一一个没有化妆的学生。而且，经过刚才那一闹，夏天唱歌时有点心不在焉，声音听起来毫无美感可言。

集体表演结束后，是个人才艺展示环节。台上的老皮吹着他的萨克斯，依旧是那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按照惯例，艺术节的优秀作品奖要在闭幕式上颁发。课下，同学们一起讨论哪个节目能获奖。老皮首先否定了自己班的女生小合唱：“咱班的女生小合唱整体效果没出来。我在台下看得可清楚了，有的人明显不在状态。不在状态怎么能有好的演出效果呢？比如我，在演奏萨克斯时喜欢闭眼，那就是因为我进入了状态，走进了音乐为我创造出的氛围里……”

夏天知道老皮说的“有的人”是指她。演出前，两个人的交锋以夏天落败而告终，此时他又针对自己，夏天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大声喊道：“老皮，你把话说清楚，‘有的人是谁？谁不在状态？”

看夏天反应这么激烈，侃侃而谈的老皮一下子闭了嘴。

“要我说，老皮也获不了奖！”看老皮不说话了，夏天的劲头更足了。

“为什么？”田蜜蜜看着夏天，疑惑不解。旁边的很多同学也来了兴趣。

“我承认老皮的《回家》吹得不错，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演奏这首曲子了。元旦联欢会，还有学校举办活动时，他吹的都是这首曲子。同一首曲子反复吹，还把奖给他，合适吗？老师们肯定会想：这学生是不是就会吹这一首曲子啊？”

田蜜蜜赞同地说：“嗯，有道理。”同学们也都纷纷点头。

夏天的反击效果非常明显，老皮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04

艺术节闭幕式上，校长宣布了获奖作品名单——老皮的萨克斯独奏与奖项无缘。

闭幕式结束后，学生们回到了教室。老皮嬉皮笑脸地说：“夏天啊，我觉得你和一个淑女的差距，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呀！”

夏天一笑，没生气：“老皮大哥，是不是没获奖心里难受啊？”

田蜜蜜瞪着老皮，不客气地说：“你说你和女生计较，算什么本事？”

老皮竟不在乎，依旧嬉皮笑脸：“夏天还真说对了，我老皮怎么说也是你们大哥，不能让你们这帮小丫头看不起。”

说着，老皮拿出一本崭新的英语习题集，拍了拍，说：“看见没，新出的。英语语法特点总结得相当到位，还附上了十分典型的练习题，与教材结合得非常紧密。看了它，别的英语辅导材料就都不用看啦！”说完，老皮斜眼看了看夏天。他知道夏天的英语不好。

夏天一把夺过习题集，翻了起来。她的英语一直是弱项，老皮要是能借给她看看，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看夏天激动的样子，老皮开始了自夸：“我老皮不光年龄大，肚量也大。怎么样，夏天，我的姿态够高吧？你要是跟我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变成淑女。”

“还行还行。”田蜜蜜及时表扬老皮，“你要是经常这样，咱班的女生就都变成淑女了。”

夏天满面笑容，冲老皮挥了挥习题集：“谢啦！”

放了学，老皮招呼夏天和几个女生先别走，说他要在教室里为大家演奏几首萨克斯曲。

田蜜蜜说：“要开‘老皮独奏音乐会吗？”

夏天说：“老皮，你不就想证明自己不止会吹《回家》，还会别的曲子嘛！”

老皮没说话，准备好萨克斯，指着夏天说：“你啊你，你这嘴就像刀子似的，太不淑女了。”

说完，他便吹了起来。

老皮一共演奏了三首曲子，还是那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大家听得也很陶醉，直到许老师推开教室门提醒大家该回家了，老皮的独奏音乐会才算结束。

05

回到家，夏天认真地研读起了老皮借给她的习题集。读了一会儿，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皮。自己冤枉他只会吹一首曲子，他不但没记仇，还借了这么好的习题集给她看，这让夏天对老皮的看法有了改观。她觉得，自己和老皮之所以有那么多矛盾冲突，是因为双方都只看到了对方的缺点，没有看到对方的优点。想到这里，她决定以后少和老皮唱反调，跟他和睦相处。“这大概就是成长吧！”夏天轻声对自己说。

第二天，夏天把英语习题集还给了老皮。谁知，老皮一翻开习题集，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尖叫起来。

“你这是干吗呀？！”老皮的声音有点发颤，听上去激动极了。

夏天看着大惊失色的老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觉得你一边看答案一边学习是学……学不好的，所以就……”

原来，昨晚夏天在翻看习题集时，看到了书后面的答案，而且发现答案里的许多地方都画上了波浪线。她觉得一边做题一边看答案是最不负责的学习方法，所以拿刀片把答案部分给切了下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干！”老皮真的急了，把习题集拍得“啪啪”响，“这不是我的，是我从别的学校的朋友那儿借来的！那些波浪线也是他画的！”

夏天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怯怯地看了老皮一眼，悄声说：“我也是一片好心……”

田蜜蜜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夏天认错的样子，多淑女呀！”

夏天此时的确是挺淑女的。她继续小声说：“我赔你一本新的吧。”

此时老皮似乎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过于激动，语气缓和了不少：“唉，还不知道哪家書店能买到呢。”

这回，夏天终于凭借淑女气质“战胜”了老皮一次。

下午，当夏天风风火火地跑回教室，把一本崭新的英语习题集递到老皮面前时，老皮惊住了。他抬头看向夏天，只见她满头大汗，头发乱蓬蓬的。

“我跑了五家书店才买到的！”

“……”老皮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06

“夏天，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淑女了。”

“没有啦，我还得继续努力！”

“我认为淑女也好，不淑女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活得真实，就像夏天你这样……”

这时，田蜜蜜打断了老皮的话：“喂喂喂，老皮你干什么呀，说话这么肉麻！”

“怎么肉麻了？我是认真的！”老皮挤着那双小眼睛，得意地笑着。

夏天和田蜜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思考起老皮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