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卢卡奇阶级意识辩证法的批判性反思

2022-06-02 05:02张恒朱炳元
学理论·下 2022年2期
关键词:卢卡奇物化

张恒 朱炳元

摘 要:卢卡奇阐述阶级意识时所表现出的思辨唯心主义倾向,体现在他早期的著作中,特别是在《历史与阶级意识》这本著作中,他通过主客体的辩证法把无产阶级看作是同一的主客体,把资本主义社会物化现象看作通往阶级意识的中介环节,认为无产阶级能通过自我意识的觉醒实现从客体向主体的转变而成为决定历史发展的同一的主客体,而这一目标的实现又以阶级意识为前提,因此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就取得了历史过程的主体性地位。把无产阶级当作同一主客体的逻辑叙事是一种比黑格尔更加“黑格尔”的尝试,存在着复活黑格尔唯心主义的倾向,因此在其历史观和方法论上,卢卡奇的阶级意识辩证法同样避免不了唯心主义无法克服的缺陷。由此不禁让人反思早期认为自己是正统马克思主义的卢卡奇,究竟在何种地方、何种程度上背离了历史唯物主义,以及对其批判方法即历史辩证法的若干思考。

关键词:卢卡奇;物化;阶级意识;历史辩证法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2)02-0048-04

卢卡奇在叙述阶级意识范畴时是通过对资产阶级意识的伪命题批判来揭示阶级意识的存在的。由于此时的卢卡奇还写下《什么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一文,以此说明他在理论上把自己看作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在《历史与阶级意识》这篇论文里,却集中体现了卢卡奇在方法论上开始走向思辨唯心主义的倾向。目前,大多数学者对于卢卡奇早期思想的批判性解读,问题主要指向卢卡奇思想上的唯心主义产物——阶级意识,认为这是一种远离马克思生产实践的思想,是抽象实践的产物。而很少有学者研究这种唯心思想的产生原因,即从思维的方法论上指出卢卡奇批判方法内在的缺陷以及他所背离马克思主义的地方。因此,笔者尝试从方法论的结构本身来探讨阶级意识辩证法的内在缺陷,从而形成对其认识方法——历史辩证法的若干问题的认识和启示。

一、阶级意识辩证法的内在逻辑

(一)阶级意识的逻辑起点

对社会的一切认知和考察,在其现实反映的基础上通常表现为意识形态的反射,卢卡奇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假象背后窥探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矛盾性,于是资产阶级意识的虚伪性及其与现实生产实践所构成的矛盾则成为阶级意识论证的逻辑起点。卢卡奇认为通过对资产阶级意识加以具体研究,以及对其意识表象的透视与批判有望达到对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本来面目的理解。阶级意识的论证无论在这里是按照“具体—抽象—具体”的概念发展路径还是按照黑格尔式的三段论的统一逻辑体来展开,并不影响概念在“第一条道路”上起点路径的异同,即完整地获得对资产阶级社会关系的抽象意识,这意味着资产阶级社会表面的层层物化关系必须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卢卡奇在揭示阶级意识何以可能的问题上确实做了辩证方法上的努力,但他更多的是通过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直接性的意识反射来分析的,因为卢卡奇认为实践活动的历史性也会相应地在实践的产物——意识形态相应的表现中还原出来,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直接性恰好充当了中介的作用。这就是说,这种推动阶级意识萌发过程否定的动力可以间接地从资产阶级意识的伪命题中得到证明,这种从思维意识出发的叙述方法已经从根本上违背了从实践活动出发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叙事方法,直到卢卡奇在晚年时候才对此进行澄清,“所以,这种‘被赋予的’意识在我的表述中竟变为革命的实践,从客观上来说,只能使人感到不可思议。”[1]

(二)阶级意识的逻辑中介

在批判的道路上,卢卡奇把资产阶级经济学所构筑的经济关系当作中介加以批判,以此证明阶级意识的必然性。在前资本主义与资本主义初期,由于分工、经济地位的客观条件制约,对社会经济关系的认识主体主要是资产阶级,这也得益于资产阶级的客观知识储备和知识能力的条件。其中的代表性人物主要以亚当·斯密、李嘉图等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为主,他们建立了一套经济学理论来呈现社会经济生活的运动规律,但是这些反映的社会关系仅仅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下所表象的产物,而且这些组织起来的经济关系支配着人与人的一切关系,这些组织形式的规律还被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视为自然的、永恒的不变规律。为了破除这种虚假的历史观,卢卡奇认为在历史唯物主义通过把社会结构敌视人的本质归结于人与人的关系时,就使得凌驾于社会之上的神秘意识的表象被蒸发了,同时将历史的运动还原为个体的在一定社会条件制约下的有目的的实践。“由此可见,人们之间一开始就有一种物质的联系。这种联系是由需要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它和人本身有同样长久的历史。”[2]卢卡奇虽然认同马克思的生产实践观点,但他不是从生产实践出发来理解意识,更不是从生产关系上得出结论,他渴望的是一种自觉的主体意识能够借由客观性的种种规定达到辩证统一的“自为意识”,从而完成对阶级意识的自我确证,“将意识与社会整体联系起来,就能认识人们在特定生活状况中,可能具有的那些思想、感情等等。”[1]109可见,卢卡奇是从主观的意识层面出发,试图借由资本主义物化关系的中介来完成对阶级意识单纯描述的超越。

(三)阶级意识的总体性反思

在对资产阶级物化关系加以具体研究和揭示的基础上,卢卡奇将其批判的对象即各个中介环节纳入到总体性的辩证方法内,并将阶级意识作为过程的主体和“自为存在”。卢卡奇用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从逻辑上阐释了无产阶级意识对资产阶级意识的必然超越,“但现在可以作这样的补充:由于阶级利益的推动,这同一个存在使资产阶级被禁锢在这种直接性中,却迫使无产阶级超越这种直接性。这是因为历史过程的辩证特性,以及因此每一个因素的中介性質都更加不可阻挡地在无产阶级的社会存在中表现了出来,而每一个因素只有在中介的总体中才能得到自己的真理和真正的对象性。”[1]256阶级意识作为反思的规定,要达到这一认识,必须经过某一中介的环节来进行反思,而这个环节就是资产阶级对社会存在的表象意识,“因此,资产阶级历史观的‘虚假性’‘片面性’就是认识社会的方法论结构的必不可少的环节。”[1]255为了达到阶级意识这一范畴,卢卡奇迫切渴望一条从总体上把握历史的方案,这意味着历史的运动需要打破时间和空间上的固化,则在逻辑上就体现出一种需要,即把现实的经济范畴理解为过去的、现在的产物以及通往未来的现实条件,把单一的事物置于总体的诸多规定当中,从而片面的、直观的东西就不再被理解为自身,而是被理解为通往未来的道路与中介,因此,阶级意识在卢卡奇的逻辑构建中便获得了辩证的实现路径。

二、阶级意识辩证法的理论缺陷

(一)阶级意识辩证法的缺陷之一:无法克服的主客体关系问题

卢卡奇在批判资产阶级社会的虚假表象上所使用的仍然是主客体的二元叙事方法,卢卡奇将觉醒阶级意识的无产阶级行动主体作为辩证过程的主体存在,而眼前尚未觉醒阶级意识的无产阶级则作为客体存在。卢卡奇在建构主客体的总体性尝试中,吸收了黑格尔的普遍性观点,即辩证的各个环节本身就包含了普遍性于其中,作为同普遍性对立的差异向着普遍性的回复。阶级意识(普遍性)作为尚未实现的统一要素,对环节的特殊性(直接性)的超越就是对自身的回归,俨然,阶级意识在这里成为各个环节的统一性产物。此外虽然卢卡奇过于强调逻辑上的“抽象的普遍性”,但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具体的普遍性”的追求,他认为只有认作这种辩证的运动自发地产生于无产阶级的实践,阶级意识才能通过中介的扬弃运动从具体的实践本身当中产生。这一思想并未背离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论点,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里所说的:“所以,最一般的抽象总只是产生在最丰富的具体发展的场合,在那里,一种东西为许多东西所共有,为一切所共有。这样一来,它就不再只是在特殊形式上才能加以思考了。”[3]卢卡奇虽然坚持“差异性”的统一、“多样性”的统一,而且能够认识到马克思关于具体的范畴,但是遗憾的是卢卡奇在对无产阶级做客观分析时,他并没有单纯地带着经验的、对历史本身运动的考察,而是自一开始就带有对意识—存在的二元统一倾向,这一目的性已经内在地包含在黑格尔辩证法的叙事情境中了,即无法克服的主客体关系问题。因此马克思在研究生产一般时对生产总体这样阐述:“我们得到的结论并不是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是同一的东西,而是说,它们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生产既支配着与其他要素相对而言的生产自身,也支配着其他要素。”[3]23可见马克思把总体的各个环节看作是总体内的差别,总体的内部的发展表现为生产为起点的延伸与自我外化建构,这与黑格尔的主要区别在于:实际的生产要素取代了总体的独立人格意识而取得了支配性的地位,在这里,抽象上的生产—消费的统一是在现实活动的具体分析中完成的。

(二)阶级意识辩证法的缺陷之二:用逻辑演进代替历史发展

卢卡奇对历史的总体考察从前提上就是处于逻辑—历史相统一的情境下进行的,那表现为历史本身运动的结果被卢卡奇当作理论出发的前提,尝试在历史的未来实践中嵌入主客体的理论实践逻辑本身就是一次比黑格尔更加“黑格尔”的尝试。而这一动机究竟来源于哪呢?第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体现在他对康德无法克服的二律背反的问题分析上。卢卡奇自认为依靠辩证的方法通过对社会的总体性改造方案就能克服康德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矛盾恰恰是总体性的意识反映,卢卡奇认为需要扬弃掉“应该”这一逻辑前提,把现实的给定当作绝对的结果,并从客观具体本身的演化当中反映方法论本身,这也意味着卢卡奇仍然停留在理性判断的领域,即理性如何与现实和解的问题。正是在这条道路上,卢卡奇与历史唯物主义分道扬镳了,“卢卡奇将马克思哲学的问题意识统一于德国观念论关于‘资产阶级思想的二律背反’的问题,即理性所给出的形式体系同物质现实的给定之间如何和解的问题。这样就又把马克思哲学理解成了一种在逻辑与历史之间建立同一性的努力,并使之完成于阶级意识对历史的整体性把握。”[4]第二个原因,是对总体自觉性的追求。卢卡奇不满足于只达到了具体的普遍性这一水平分析上,就像资产阶级不满足于经济社会的直观表象,而创造出某些不能理解的抽象的社会规律一样,卢卡奇的总体的范畴中,不仅对部分具有结构、功能、性质上的决定性,总体本身似乎还带有目的性,用卢卡奇的话来说,无产阶级对物化的克服的过程,必然表现出对总体的追求的倾向,整个实践的过程就是阶级意识产生的过程,可见总体性的叙事在这里被卢卡奇赋予了主体的自觉性灵魂,那么这一总体的考察首先就置于了主观上的逻辑情境,历史的发展则表现成了一种主观上的努力倾向而并非是现实本身的发展。

(三)阶级意识辩证法的缺陷之三:用抽象的总体代替现实的总体

卢卡奇对总体的渴望能回答现实的反思问题,却并非能解决现实的革命问题。总体始终还存在于现实的彼岸,而卢卡奇却将其当成了无产阶级行动的指南。思维的运动不能代替现实的运动,其根本原因就是思维的片面抽象,而现实总是包含着最具体、最丰富的实践关系。“另一方面,因为对象对于思维来说现在已成为一个思想环节,所以对象在自己的现实中也被思维看作思维本身的即自我意识的、抽象的自我确证。”[2]216卢卡奇晚年正是在对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正确把握情况下而反思到了抽象总体与现实的区别。在历史唯物主义视角下,只有在历史过程的具体规定当中,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以及反映在思维上的范畴规定才能获得它们自身的真实存在性。一系列的历史事件、人物以及他们的活动构成了历史发展的各个环节,而这些环节相互运动的规律就表现为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也就是人们创造历史的实践规律,因此人们本身的实践总是处在社会生产力的规定当中,并且总是在一定条件制约下的实践。唯心主义把社会历史的发展动力理解为盲目的、神秘的自然规律的作用,或者是一种绝对精神的设定作用,因此他们只能在一种主观的历史情境下通过对历史主体的构建来把握历史,卢卡奇与马克思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卢卡奇没有抓住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出发点,即作为有生命存在的感性实践活动,以及生产力对社会活动的制约性。卢卡奇未能认识到,对生产方式的改造就是对总体的改造,因为马克思总是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具体分析中强调历史的变革力量的。“马克思不是局限于个体的改造,而是提供了一种总体性方案,亦即通过彻底变革作为根基的社会经济關系和阶级关系,最终实现无数个体的自我变革。”[5]所以在马克思的社会历史的视野下,总体恰好就是最具体的现实联系,即一切感性的人的劳动实践关系,正是这些活动本身构成了资产阶级无法理解的神秘的社会力量,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生产视角揭示了这种社会力量的根基,并衍生出了作为“生产一般”的总体,即包含着一切现实生产关系的具体总体,具体总体的自我建构的前提实际上就是一个个人的生产实践活动,换言之,最简单的、最具体的人的需求——实践层次已然潜在地包含了总体性,承认总体性也就是必然承认生产者的存在。“这种有机机制本身作为一个总体有自己的各种前提,而它向总体的发展过程就在于:使社会的一切要素从属于自己,或者把自己还缺乏的器官从社会中创造出来。有机机制在历史上就是这样向总体发展的,它变成这种总体是它的过程即它的发展的一个要素。”[6]

三、对历史辩证法运用的若干启示

(一)是坚持主客体的传统认识论还是社会生活的实践认识论

黑格尔的理论体系仿佛自身就带有深刻的矛盾性,以及此种矛盾解决的迫切性倾向,即逻辑上的规律性迫切要求与现实的统一,这是传统认识论和本体论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马克思在此基础上发现了社会实践的秘密,由此以社会实践为线索构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黑格尔建构的主客体的思辨逻辑在面对具体的社会实践生活时,之所以会导致理论和实践的矛盾,是因为黑格尔不是从实践上回答理论,而是从理论上回答实践,这必然导致实践成为抽象意义上的实践。这种认识论可以说明现实,把现实反映到思维的总体上,却并不能代替现实,因为现实中最具体的内容却是被忽略掉了。在具体的资本主义经济生活中,无产阶级同样首先是作为活生生的、感性的人的存在,现实的物质交往基础给无产阶级不仅划定了他们物质的活动范围,同时也划定了思维意识的活动范围,“原来,当分工一出现之后,任何人都有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2]537无产阶级能够感知的只是他们现实的地位和利益诉求,因为竞争早已将他们联系为一个整体,不是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存在,而是资本决定了他们的活动方式,所以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既不是从人道主义的“应该”也不是从思辨的逻辑来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而是从资本的客观运动规律来说明资本并进行批判的。无产阶级的实践在一定社会条件下必然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实践,换言之,无产阶级的实践也必须从现实的生产力状况出发来理解才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之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7]

(二)辩证法是认识的对象还是认识的方法

在黑格尔那里,逻辑学表现为研究的对象,一个东西一旦被确定为对象因此也被客体化了,因此,作为逻辑学表述规律的辩证法便产生了一个疑问:辩证法是认识论还是本体论?“众所周知,在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认识框架中,作为先验主体的绝对观念其实是人的普遍性认知结构的客体化和神秘化的结果。”[8]黑格尔的辩证法在其现实应用中很多情况下被加上本体论的外表,这是一种非认识论的看法,然而在马克思的很多历史唯物主义著作中,我们可以发现,辩证法已然是作为一种方法来使用的,马克思强调现实生活的具体实践,阐述基于社会生产方式的物质实践的决定作用,这打破了从传统的本体论、认识论维度上理解的认知体系。从社会现实的实践活动来获取对社会历史的认识,不是说明整个历史的辩证发展性,而是借由辩证法来说明历史的生成性,“其次,黑格尔常常在思辨的叙述中作出把握住事物本身的、现实的叙述。这种在思辨的阐述之中所作的现实的阐述会诱使读者把思辨的阐述看成是现实的,而把现实的阐述看成是思辨的。”[2]280可见逻辑学的辩证公式在马克思这里显然不是作为要揭示的历史规律的对象,而是说明历史的逻辑方法。对象如何过渡到方法,便涉及实践的中介环节,黑格尔把握的实践是抽象意义上的,因而他无法从现实的具体实践来理解历史,换言之,他只能从逻辑上的抽象实践来建构历史,这就不可避免地会陷入方法论的逻辑代替了历史实践本位这一错觉。

(三)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上的第一条道路和第二条道路的关系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研究方法,即从抽象的意义上做出前提的假设,而后在社會历史现实中使之获得丰富具体的规定,这种方法是抽象到具体的方法,但是它不是从抽象范畴出发去理解历史,而是从社会历史来解释和划分范畴,即在充分发展的历史具体事实中,不仅还原出事物本身发展的前提还还原出思维范畴的诸多历史规定条件。在方法论上,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核心是历史辩证法,在理解历史生成规律上,辩证法作为其合理分析方法,黑格尔这样描述:“那最初好像是在后的,经揭示出来成为在先的根据,而那最初好像是在先的根据,经指明而降为在后的结果了。理性的证明的进程也是这样。”[9]这一套以否定为动力、以扬弃为本质特征的辩证法在理解历史发展规律时,就表现为如此,那好像揭示在前的思维前提现在却居于事实之后,被结果包含在其中,从而抽象的规定便扬弃了认识的主观在前性,转而变为现实的、具体的多样性规定的产物。因此历史的结果当中已然包含了一切历史形成的条件,因为一切历史的经验的范畴内在包含着一切人的历史的活动,历史的生成性就表现为一切人的实践活动性,而从抽象的范畴规定进展到具体的历史范畴规定就意味着概念摆脱抽象走向具体的过程、逻辑与历史统一的过程。“因此,从这一方面看来,可以说,比较简单的范畴可以表现一个比较不发展的整体的处于支配地位的关系或者一个比较发展的整体的从属关系,这些关系在整体向着以一个比较具体的范畴表现出来的方面发展之前,在历史上已经存在。在这个限度内,从最简单上升到复杂这个抽象思维的进程符合现实的历史过程。”[3]26这种科学的研究方法在《资本论》当中得到了充分体现,马克思对其《资本论》的研究方法做出过说明,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抽象的思维是人们借以把握复杂社会的工具,它只能把表象加工成简单的、一般的规定反映在思维上,而现实乃是具体的、丰富的东西,因此现实具有相对独立性,因此在理解历史上,还需要第二条道路即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后一种方法显然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具体之所以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3]25因此,逻辑认识历史的真正方式首先就应该以逻辑和历史情境相分离为前提,正是承认二者的相对独立性才能从相互作用中产生统一性,换言之,这种统一性绝不是片面地把思维理解为现实本身的统一,而是把历史的认识归结于抽象—具体的过程,反映为逻辑上的诸多规定的综合过程,这才是我们所说的逻辑与历史相统一。

参考文献:

[1][匈]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研究[M].杜章智,任立,燕宏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3.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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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牛子牛.重思逻辑与历史相分离的特殊情境[N].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08-27.

[5]刘敬东,刘恩至.对马克思和卢卡奇总体性理论的一个考察[J].哲学研究,2018(12):43-49.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35-236.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92.

[8]张一兵.回到列宁——关于“哲学笔记”的一种后文本学解读[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363.

[9][德]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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