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也爱“广场舞”

不吃鱼

如果你家附近有一块开阔平坦的空地，每天傍晚，大概率能听到阵阵音乐声传来；出门散步经过，还能看到伴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的人们。

这些广场舞爱好者只要有一块空地、一台音响，就能随时开启“热舞”模式。跳得最好、最熟练的人作为业余教练在前面领舞，其余人按简单的队列排好跟着跳。先从模仿开始，练得多了，舞步便逐渐像模像样。广场舞简单易学，而且好处多多，既能活动筋骨，又能自娱自乐、结交朋友，因此广受中老年人的欢迎。

如此接地气的活动，只是现代人的专属吗？古人茶余饭后，会不会也聚在一起跳跳“广场舞”呢？

1973年秋天，青海省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了一个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盆，内壁画着15个跳舞的原始人。他们5人一组，手拉着手，脸都朝向右前方，步调一致，似乎正踩着节拍翩翩起舞。如果装上半盆清水，小小的水盆就化作池塘，欢乐起舞的人群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似乎真的舞动了起来。

这个场景生动再现了先民们的日常：劳动之余，人们聚集在田间地头，手拉着手一起唱歌跳舞，或许是自娱自乐，又或许是在庆祝丰收、感谢自然的恩赐。这种群体舞蹈后来被视为汉代兴起的“踏歌”活动的雏形。

踏歌，顾名思义，是一边唱歌，一边用脚踏地打节拍，做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这是一种相当自由的舞蹈，场地不限，人数不限——可以是几个人，也可以是上百人，不需要统一服装，也没有具体的规定动作。唱的歌大多是同一个曲调，填上当时最流行的词，一般只有简单的七八句，跳舞的时候无限循环。唱到一半忘了词也没事，反正人多，张嘴对对口型，跟着糊弄过去就行。

正是因为门槛不高，踏歌和如今的广场舞一样接地气，谁都可以参与，无拘无束地唱歌跳舞、收获快乐，所以古人们的积极性相当高，踏歌很快在民间流行起来。

到了唐代，有繁荣的经济、强大的国力作后盾，人们有更多的时间、精力用在娱乐和艺术上，踏歌又好玩又热闹，更是备受欢迎。

许多诗词都记录了当时民间踏歌的盛况。“夜宿桃花村，踏歌接天晓”，描绘的就是村民彻夜踏歌、玩闹到天亮的欢乐场景。那时，每逢节日或者盛大的庆典，人们都会通宵达旦地踏歌来助兴。

年轻男女更是用踏歌来传情。“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唱尽新词欢不见，红霞映树鹧鸪鸣。”月下江畔，精心打扮过的女子手挽着手，或許正以热闹的踏歌声为掩护，偷偷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心上人呢。

还有一首诗你一定不陌生：“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古代交通不便，一旦分别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所以古人把离别看得很重。李白在将要乘船离开之际，突然听见岸上传来热闹的歌舞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汪伦赶来踏歌相送。李白又意外又感动，自然觉得再深的桃花潭水也比不过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了。

踏歌如此风靡，很快从民间传入宫中，经过精心编排，成了宫廷舞蹈。据说唐睿宗曾在元宵节举办过盛大的踏歌舞会。为了热热闹闹地过节，皇城西边的安福门外早早建起了一座六七十米高的巨大灯轮，当上面的数万盏灯一齐点燃时，就像一棵无比辉煌的花树。

正月十五的夜晚，从宫里和民间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千名女子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裙，戴上金银珠翠，在火树银花下踏歌三天三夜，欢乐的气氛简直要从人间冲上云霄了。正所谓：“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宋代踏歌依然流行，既有元宵节、中秋节等节庆的大型活动，如《宣和书谱》里记载的：“中秋夜，妇女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最为盛集。”也有三三两两的自娱自乐，就像南宋画家马远在《踏歌图》中描绘的景象：蜿蜒的山路上，四位老农带着几分醉意，手舞足蹈地踏歌而行。这种质朴而快乐的氛围触动了宁宗皇帝，他大笔一挥，在画上题下：“丰年人乐业，垄上踏歌行。”

时至今日，踏歌已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我们只能借由一些古典舞作品或少数民族舞蹈去遥想当年古人踏歌的风采了。但当人们围聚在一起，欢乐地跳起当下流行的广场舞、街舞时，又何尝不是在演绎属于这个时代的“踏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