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家梦

2022-06-14 21:51雪小禅
阅读时代 2022年6期
关键词:传达室吴哥窟笔名

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当作家不错的念头。

我上初二时,学习很烂。我们班有好几个女孩是农村来的,还有保定游泳学校来的,她们带我去杨庄偷花——芍药、月季、茉莉。我们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风追着我们跑,我旧的白衬衫上泥土斑斑点点。那天偷花回来,我坐在教室中突然特别难过,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我找到班主任,以很肯定的口气告诉他我要转学。他是个50多岁的瘦高老头,教数学。他慈祥地问我:你为什么要转学呢?那年我13岁,极为坚定地说:我要从头再来。

我从霸县二中转到镇一中,就是从一个一流中学转到一个二流中学。

转学后最大的变化是,整个初中阶段,我再也没考过第二名。直到中考,我都是学校里的第一名。

上了高中,我的文学梦被张爱玲、三毛激发,大量的阅读让我的眼睛近视了。学习自然沦为中等。亦不着急,每日路过霸州一中的那些粗壮的合欢树,便慨叹时光之慢,日记本写了很厚,大段地摘抄,无边的暗恋——在年轻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一个人,写下一些无以名状的忧伤。在2013年10月,我去了柬埔寨吴哥窟,将少年时的秘密全放在了吴哥窟的洞里,在佛前,拈花微笑。

高三时尝试写一些东西,为赋新词强说愁。小城书店里有席慕蓉的《七里香》和《无怨的青春》,买来了一字字背下来,又开始读卡尔维诺和哲学书,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文艺范儿——我那时喜欢穿白长裙、白球鞋,因为家境好,已经骑一辆日本产的红色自行车招摇。上高中时真乃春风得意,同学忆起我,总说我那时目中无人。其实我自卑,我个子高,总坐最后一排,又无心听课,书本上画满小人儿……上课偷看《红与黑》被老师逮着,遭没收。下次换了《复活》。

偷偷写了文章寄往南京《春笋报》和江苏《少年文艺》,还编了个笔名。寄了也就忘了——少年时光是蔷薇盛开,哪里惦记随性而做的事情?

我更不会与人提及投稿事宜。如若不发表,岂不让人耻笑?而且又不免让老师叫去训话。

那日是4月5日,正是清明节。春意阑珊,我与同学穿了薄衫去上晚自习。过传达室看到几十封信排列放着,这并不奇怪。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人们大多写信,邮票也才8分钱。奇怪的是这些信全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沙小舟。我猜想沙小舟必是一个美才女,惹得男同学写情书。于是又和同学往教室方向走,走到一半,忽然尖叫一声往传达室跑,我听见风在耳际掠过——沙小舟,那是我给自己起的第一个笔名啊!

我把那些信抱在怀里,像疯子一样跳着、跑着,心脏咚咚地剧烈地跳。学校的丁香开得要炸裂了,我高兴得流出眼泪来,拉了同学去学校后面的操场走,走了整整一夜。

那篇处女作发表在南京的《春笋报》上,编辑是一个叫孟秋的人。我不知孟秋是男是女,但孟秋这两个字地老天荒一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2013年3月11日,我在中國药科大学有讲座。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孟秋——我人生的第一个编辑。

我是通过微博找到孟秋的。看到他的微博,我便问他是不是当年《春笋报》那个孟秋?他说是。我以为的万水千山却在弹指间被刺破。我提起当年,他说不记得雪小禅,我说是沙小舟,他说那自然记得。我与孟秋先生并未有多少长吁短叹的感慨,20年过去了,萍水相逢的人又萍水相逢。那天他坐在中国药科大学千人礼堂第一排当嘉宾,我在台上讲到十七八岁这一段,只觉喉头发哽……我是被这个人领上的文学之路啊。

(源自《小品文选刊》)责编:何建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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