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节的节奏推进与斯炯形象的单一趋向

2022-06-26 19:17贺杨春
科教创新与实践 2022年7期

贺杨春

摘要:阿来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孜孜不倦的书写着充满藏地风味美丽风光,同时在这些作品中也饱含阿来一直秉持的人文主义情怀,不断关注着藏地的发展和变迁。在他的中篇小说《蘑菇圈》中阿来通过塑造斯烱这一形象传达了其人文关怀。而本文旨在通过对《蘑菇圈》情节发展的探析与斯烱这一人物形象的变化这两条线索进行论述。

关键词:《蘑菇圈》;情节分析;形象分析

一、情节的逐层展开

《蘑菇圈》的节奏发展有一个逐渐递进的趋势,是有它自身的节奏存在的。笔者将其分为三个阶段,在每一阶段有一个高潮点,这个高潮点是围绕着蘑菇圈叙事展开的。

第一个阶段,在平和的叙事中开始,阿来描写了一幅平和的画面,从蘑菇开始讲起,接着主人公斯烱登场,她从民族干部学校回到机村。机村发生了三件事。第一件,离开两三年的工作组又进驻机村,来提高粮食产量。第二件事斯烱的哥哥回来了。第三件事,斯烱在这一年生了一个孩子。之后斯烱发现了蘑菇,此时的斯烱从发现了蘑菇,到慢慢培养起自己的蘑菇圈,这就意味着斯烱从这时开始建立起与蘑菇圈建立起他们的友谊。这是一个小的高潮点。期间穿插逃荒回来的吴掌柜,吴掌柜教会斯烱识别野菜,在这个饥荒的年代斯烱有了更多生存物资的可能。斯烱同样也回报着吴掌柜,给吴掌柜带来了给他力气的的盐和酥油。在这样互帮互助的过程中,吴掌柜作出了使他断绝自己性命的事——偷羊,即便是这样,吴掌柜仅仅是吃了一条羊腿而把剩下的样给了斯烱,助斯烱一家渡过饥荒。

第二阶段,斯烱精心呵护着自己的三个蘑菇圈,撤走了的工作组又进了村,换成了由一个女组长来领导,追问斯烱的孩子的情况,女组长与死烱在交往中,被斯烱的魅力所打动,在弥留之际对斯烱的蘑菇圈发出由衷赞叹。之后,天逢大旱,斯烱做出了全村人不理解的行为——给桶加上盖子,她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她的蘑菇圈。斯烱通过自己坚持对蘑菇圈提供水源来使蘑菇圈能够不断的提供,以一己之力让全家平安了平安渡过了大旱,还将这些蘑菇分给村民,同样村民也将自己打来的猎物分给斯烱,共同渡过大旱时期。斯烱和她的蘑菇圈在这一阶段发挥了巨大的力量。这一阶段高潮达到对顶点,后一阶段便开始落潮。

第三阶段是发生巨大转变的一个阶段,虽说是落潮但还是带有高潮的余韵。这一阶段斯烱的儿子胆巴长大成人,从学校毕业并且逐步高升。斯烱的蘑菇圈当然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阿妈斯烱在两年里送了几篮子蘑菇,胆巴就当上了商业局长。斯烱也得到了自己的新名字——蘑菇圈大妈,但最后她却逐渐失去了她的蘑菇圈。

二、斯烱形象的阶段变化

对应三个阶段,斯烱的人物形象发生了三次变化。

在第一个阶段,斯烱还不是蘑菇圈大妈,她从一个年轻无知的的少女逐渐变成阿妈斯烱,仅仅在工作组工作时采野菜蘑菇就感到自豪,因为自己也是一个干部,尽管她并没有什么文化,做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她很自豪,“一边往手上呵着热气,一边笑着说,我在工作!”是一个单纯、简单的天真女孩形象。斯烱的形象是处在一个动态的状态中,先工作组的撤走,斯烱又带回一个野种回到机村,在这一年机村闹起了饥荒,尽管已经回家的哥哥没能为这个脆弱的家做些什么,斯烱不得不挑起维持家人生存的重担,无意间寻得的蘑菇被斯烱合理利用帮助家人渡过了可怕的饥荒,期间还帮助吴掌柜。斯烱的种种行为和表现都揭示她虽然是个女人,却有超出她小小身躯的力量,从一个单纯的女孩慢慢成长成一个能够支持家人的当家人。她从被迫成为带家人,到逐渐不管是面对困难还是众人无力扭转的饥荒都从容应对“女强人”形象。当她哥哥法海在饥荒时期向她抱怨只吃粮食、肉和牛奶时,“斯烱像个上师一样说,也许一个什么都得吃点的时候到来了。”堵住哥哥的牢骚。体现了斯烱的坚韧、无惧困难的的从容形象。在这一阶段情节的递进与斯烱形象是协同并进的趋势,情节的发展是对斯烱高大形象的支持,不断充实着斯烱的形象,使其更加更加饱满。

在第二阶段中,斯烱遇到了对斯烱的私生子情况死缠烂打的女组长,多次向斯烱询问情况,斯烱也是好生招待,虽然她们的聊天并不是很愉快,女组长在最后一次询问时昏倒,是斯烱把她背到工作组,对身患肺结核的女组长表示同情,可怜女组长遭遇,为了使女组长开心给她将自己和蘑菇的故事。在斯烱身上,人性的光辉不断闪耀,她并没因为女组长曾經的逼问使她难堪而在女组长无助的情况下对她不管不问,反而是竭尽所能把女组长背到工作组去就医,还说一些她与蘑菇圈的趣事来宽慰女组长。这是斯烱充满人性关怀、宽容的体现。在这一阶段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为斯烱的饱满形象添砖加瓦。那就是机村经历了有史以来的大旱。天久不下雨威胁着机村人的生存,更威胁着斯烱蘑菇圈的存亡。这时的斯烱做出一个决定——背水去浇灌她的蘑菇圈。但山路并不好走,本就不多的水在上山途中泼洒殆尽,此时斯烱想到一个法子,给桶加个盖子。但这却成为一个笑话在村里流传。斯烱不管这些嘲笑自己的笑话,也不管自己可能会遭到处罚的风险,只是每天来来回回的背水去浇灌那些蘑菇。斯烱的蘑菇在她的精心浇灌下终于长出来了,斯烱将它们采摘下来不光供自己家的生活,还分发给村民。那时,机村人在背地里都叫斯烱是养蘑菇的人。这一阶段的斯烱形象上升了一个高度,她从一个只为小家生存而转变成为大家考虑的形象。斯烱不计前嫌帮助昏倒在地无助的女组长,说故事宽慰她;时逢大旱,斯烱没有因为困难放弃,也没有因为村民的不理解来嘲讽、笑话她而心生怨意私吞蘑菇,而是选择将自己采来的蘑菇多次分给村民,帮助大家一起渡过大旱。可以说斯烱是忍辱负重的,将自己的人道主义贯彻到底,具有人性光辉的,斯烱的人物形象充满了人格魅力,也是在这一阶段随着情节的推进达到最高点。

在第三阶段的斯烱又发生了转变,但是是与情节向前推进所不同的方向。在前一阶段到达顶点之后,斯烱的人物形象不是继续向光辉、积极面继续发展,而是在这里开始分叉,走向另一个人性面,相对于为大家,斯烱的行为更体现为为小家。仿佛回到了第一阶段。首先是斯烱用自己的蘑菇圈为自己的儿子升官之路提供支持,虽然她也希望自己种的蘑菇儿子吃了她更乐意,但蘑菇被送人她却没有极力反对,而是默认了这一行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斯烱也是在为儿子的未来前途而努力。在儿子胆巴成人之后,斯烱想的是怎样通过卖自己种的蘑菇来为儿子买房子、结婚,儿子结婚生孩子后就想着怎么为孙女读书、留学存钱提供资金支持。这时在斯烱眼里,蘑菇等于多少钱,并且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蘑菇圈,每次去看蘑菇、采蘑菇都要小心提防,不要被发现。对于儿子想要办一个松茸合作社采取不支持、不认同的态度,认为胆巴这样做是个傻瓜,把钱白分给大家。斯烱人性中自私的一面便凸显出来,这时我们看到的是只是一个爱护儿子,眼里除了儿子便是蘑菇买来的钱,作为一个母亲,这未尝不可,但是这时的斯烱不在有了人性的光辉,当然这也是种种原因所致。总之,斯烱在这一阶段的形象没有依托情节的发展而有所向上转变升华,而是向相反的趋势转变着,往人性自私一面发展。这是《蘑菇圈》叙事的矛盾之处,即情节有一个节奏推进的同时,斯烱的人物形象在第二阶段发展高峰有了人道主义关怀与人性光辉时突然急转直下向人性的负面一方倾斜的趋势,斯烱只顾小家,不看大家。

三、斯烱形象转变原因探析

我们当然很想问,为什么斯烱会发生这种转变?通过对作品的细读,笔者认为有两方面的原因,即内部原因与外部原因。

先来分析外部原因。首先是新鲜事物的不断受挫。这主要体现在工作组指导工作上。为了粮食提高产量,工作以思想为武器,将每户人家的牛栏和猪圈铲的干干净净来当肥料,竭尽全部可利用的资源给粮食当肥料,结果庄稼光长不肯熟黄,不成熟的庄稼被冻死,粮食产量翻一翻的计划不但没有实现反而将机村人置于饥荒境地。工作组非但不能使他们过上好日子反而将他们置于不利境地。对于机村人来说工作组指导的工作是新鲜事物,它应该是先进的,它应该在饥荒和大旱时期指导人们应对灾害,但是工作组没有做到。斯烱意识到新事物在机村不能发挥它本应该的优势给她带来幸福,还是得靠自己渡过难关。这之后,斯烱对新生事物便抱有消极态度,采取不理解、不接受的态度来对待新事物。在作品中斯烱对儿子的合作社是这样的态度,对于丹雅所说的科技采取排斥态度,拒绝向丹雅透露蘑菇圈的任何信息。对于自己的成功经验深信不疑而排斥先进科技。其次是现实的世风日下,斯烱对人心的极度不信任。斯烱不是从一开始对人心失去信心,而是在不断经历一些事情让她也多了心眼,对人心产生不信任。从在工作组时与刘元萱有了一个私生子开始,刘元萱在斯烱失去工作组工作后,生活窘迫,一个人带大孩子没有给予半点帮助;面对灾害和困难,自己不成器的哥哥不能帮她分摊半点,斯烱在无助中形成了面对一切的韧劲。而随着汉藏文化的不断冲击,机村淳朴的民风被世俗风气不断冲刷而逐渐染上了低劣不堪的风气。面对疯涨的松茸的价格,人们只是一味的采摘,不等松茸长大,眼里似乎只有不断上涨的价格,以至于斯烱每次上山采蘑菇都要提防自己为蘑菇仅留的圣地被摧毁,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松茸被掠夺。在一次次考验中,人心似乎没有经受住诱惑的考验逐渐偏离正常的轨道,斯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己也没能完全与偏离轨道的人区别开来,或多或少的习染上了一些人性的劣根性习性。表现出对别人的不信任,完全不考虑将自己的蘑菇圈交到除自己儿子胆巴的任何手里。即使是与胆巴有血缘关系,想要通过高科技手段培养松茸的丹雅也不行。

再看使斯烱人物形象改变的内部原因。这个内部原因是斯烱自身带有的独立个性以及长期以来的个人经验告诉她,凡事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斯烱的独立自主的个性极大成因是她的家庭状况。斯烱由单亲妈妈带大,其中辛苦可想而知,在母亲的熏染下,逐渐形成坚韧不懈的品质,所以斯烱才能下定决心跟她母亲一样独自带大自己的儿子胆巴。斯烱成长过程中父亲的缺席使她有了独立、坚韧的品质,家里唯一的男性“哥哥”也是一事无成,不能帮助她改善生活,反而成了斯烱口中的“洛卓”(洛卓就是前世沒还清的债)。曾经委身的男人刘元萱也没能为她改变什么。在斯烱的生命里,与他有关的男人似乎都没能成为她的依靠,要么完全缺席——斯烱的父亲,要么碌碌无为——斯烱的哥哥,要么视若无睹——斯烱的曾经的情人刘元萱,似乎成了斯烱的精神依靠的儿子——胆巴也只是一味的向她索取,在斯烱年老体弱时,失去她所有视如生命的蘑菇圈时伤心的她给儿子胆巴打电话,胆巴说过几天来接她离开,过几天胆巴没后来,直到冬天才来。这个她精神支柱的儿子不能理解她的伤心,不能理解斯烱内心世界。这些都使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以坚韧不拔的个性去迎接挑战。这是存在于斯烱生命的记忆,是指导斯烱行动的指南。

本文通过对《蘑菇圈》情节和斯烱人物形象阶段性发展的探讨,得出了斯烱人物形象在情节的节奏递进过程中呈现出先上后下的变化趋势,人物形象从第一阶段开始向上发展,人物形象逐渐饱满;到第二阶段发展为具有人性光辉的高大形象;到第二阶段反而没有依照前一阶段而继续生升华,反而向一心为小家趋势发展。这是一个矛盾所在,是《蘑菇圈》情节发展与斯烱人物形象单一趋势的叙事悖论所在。在本文最后从内外两个方面分析了斯烱形象转变的原因所在,有斯烱个性和个人经验的影响,也有外部现实的影响。这两个方面共同导致本该是伟大的斯烱看起来仿佛更加狭隘单一。

参考文献:

[1]阿来.蘑菇圈[M].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

[2]杨波.叙事交汇与文化互释——阿来《蘑菇圈》与《三只虫草》的互文性解读[J].当代文坛,2017,(06):76-79.

[3]魏尚妹.蘑菇圈的祛魅与复魅——阿来小说《蘑菇》与《蘑菇圈》的对比分析[J].牡丹江大学学报,2020,29(08):5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