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管的前世今生

闫晋 范和丰

〔关键词〕萨克斯管;《魔王的号角》;阿道夫·萨克斯;爵士乐;李雨生

萨克斯管，一件尽人皆知的乐器，但你是否知道它的前世今生？在近180 年的发展过程中，萨克斯管犹如它的创造者阿道夫·萨克斯一样，经历了种种磨难。它是当今世界上最风靡的乐器之一，它的声音一旦进入脑海中，就没有人能够摆脱，让人沉迷其中。我也曾与其他朋友谈论这件乐器，但迄今为止对萨克斯管感受最有趣的是《魔王的号角》一书中让- 马里耶·隆代的描述：“它的外形有美丽的曲线，因此是带女性之气的。但从内部看，则可能是阳刚的。它的一部分吸引力就在于它到底是什么你永远搞不清。它是在美好的木制前面的铜，男性化的，还是铜中间的木——算是女性？在军队中，它更像一件女性化的乐器——木软化了铜。在爵士乐中，它既男性又女性。它那模棱两可的性别特征是非常有现代气质的”。①在此书出版之前，本人曾搜索过萨克斯管的相关书籍、著作、学术论文等资料，可遗憾的是，国内能搜索到的几乎都是国人编写的《萨克斯管初级教程》《萨克斯管考级教材》以及從古典音乐中改编的《萨克斯管经典曲集》等出版物，有点类似上个世纪萨克斯管在美国起步的阶段。理论书籍、著作可以搜索到两部②，相关学术论文多以萨克斯管的演奏和教学进行研究，对萨克斯管的发展史、作品评述几乎没有。专业性缺乏的低质量出版物与众多的萨克斯管学习者和爱好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魔王的号角》的翻译与出版填补了国内这方面的空白，它将是研究萨克斯管接受史的重要文献。

一、全书概要

《魔王的号角》一书除引言外共有15 个章节，后附有参考文献及致谢，作者为此书的写作采访了200多位乐手、学者、批评家、技师和萨克斯管爱好者，可见此书的史料价值和学术分量。书中讲述了萨克斯管从出生到传播过程中，在不同时代、地域和意识形态下人们对它的接受状况，以及历史上最重要的萨克斯管演奏家们的精彩故事。书中的每个章节都聚焦某个人物或几个人物，这些人物都是萨克斯管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重要角色，在聚焦人物的同时还围绕着萨克斯管发生的大事件，以故事情节展开的叙述方式让读者“身临其境”地翱翔在历史的天空。全书论述的时间是从19 世纪初至本世纪初近180 年的历史，也是音乐发展比较重要的时间段，在近180 年的发展中，生产力的迅猛提升导致社会资源分配不均衡，从而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而萨克斯管也在这水深火热中“争夺”它的价值和地位。书中对萨克斯管的讲述涵盖了包括欧洲、美洲、亚洲等广泛区域，更加全面地研究了目前萨克斯管在世界范围传播的接受历程。此外，作者在写作中参考的萨克斯管的相关书籍多达59 本，使得整本书色彩斑斓，引人入胜，即使不是音乐家，不是萨克斯管演奏者，也会喜欢这些故事③。由此可见，作者在这些繁琐的文献和采访中整理出写作逻辑，体现了其扎实的学术造诣和写作功底。

第一章标题为《鬼孩子》，这用来称呼年少时的阿道夫·萨克斯再贴切不过了。这章一开始讲述了阿道夫年少时经常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故事，接着讲述了阿道夫创造出萨克斯管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他得到了作曲家赫克托·柏辽兹的大力支持，萨克斯管的迅速崛起对其他乐器管商造成巨大威胁。第二章标题为《无政府主义者的权力》，讲述了作者与让- 马里耶·隆代的交流，介绍了萨克斯管在美国的迅猛发展，同时还讲述了教会和纳粹党对萨克斯管的偏见。第三章标题为《巴黎人在美国》，这让我想起了格什温的管弦乐《一个美国人在巴黎》，标题相似或许只是巧合，文中首先介绍了普渡大学乐队，令人惊讶的是，世界首次登月的尼尔·阿姆斯特朗曾是乐队成员，另外还讲述了吉尔摩对美国管乐队发展的重要贡献。第四章标题为《马背上的大师》，介绍了“布朗六兄弟”将萨克斯管变成美国最受欢迎的乐器，他们也是第一批发现萨克斯管有和声结构的流行音乐人，这个发现对于萨克斯管变成20 世纪新音乐不可缺少的声音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步④。紧接着介绍史密斯和霍姆斯为美国“音乐会”萨克斯管流派奠定基础，同时还讲述了维多夫特对萨克斯管演奏和推广。第五章标题为《收藏家》，讲述了文斯·乔尔达诺和他的乐队，幽默的文风引人入胜。另外文中还讲述了作者采访音乐学者詹姆斯·T.马赫，詹姆斯拥有大量关于萨克斯管发展的资料，为梳理萨克斯管发展提供了重要文献。第六章标题为《全是人际关系的事儿》，讲述了乔·洛瓦诺演奏萨克斯管的成长过程，他对萨克斯管的爵士乐传统作出了巨大努力。有趣的是他研究卡鲁索的发声方式融入萨克斯管的演奏中。霍克打破了萨克斯管单音的局限，传达出多音的感觉，这是他荣登次中音“萨克斯管之王”的重要路径。理查·帕克被称为“大鸟”，这是因为他可以在乐器上歌唱，可以在乐器上飞翔。他还对很多人有影响，比如约翰·柯川，柯川创作了大量的萨克斯管作品，将萨克斯管和爵士乐推向令人炫目的新高度。第七章标题为《灵魂之事》，本章的时间节点为20世纪中叶，文章通过讲述斯蒂夫·威尔森等演奏家在这一时期对萨克斯管音乐发展的影响，而萨克斯管也进入它的辉煌时代。第八章标题为《裸体少女》，讲述了拉尔夫·摩根制造萨克斯管笛头、哨片的过程和康恩乐器制造公司对萨克斯管的推广和发展，并且对萨克斯管声学的相关知识有所介绍。第九章标题为《魔性》，讲述了弗朗索瓦·路易完善萨克斯管的过程，乐器制造和设计是本章节的重要讲述内容。第十章标题为《个人的声音》，讲述了大卫·里布曼的教学经历，同时还介绍了教学法的一些理念，还介绍了阿奇·谢普对萨克斯管的音色观念，另外讲述了菲尔·伍兹、李·柯尼兹等人对萨克斯管演奏的理念。第十一章的标题为《肇事者》，文章开头讲述了卡通片《音乐国度》中萨克斯管王国与交响乐王国的拟人化故事，体现了萨克斯管在发展中不可思议的“毅力”。而萨克斯管也在到处“惹是生非”，在各国不同的意识形态下，萨克斯管坚强地“活着”。第十二章标题为《合法性》，讲述了萨克斯管进入高等专业院校的经过，同时介绍了学术界对萨克斯管音色的争论。其中，唐·辛塔、西格德·拉舍尔、伊利斯等人对萨克斯管的“合法性”作出重要贡献，萨克斯管终将在古典音乐世界为自己正名。第十三章标题为《未来的乐器》，讲述了文森特·吉米·阿巴托对萨克斯管进入古典音乐的贡献，在蒂姆·麦卡利斯特的介绍下得知萨克斯管在管弦乐队取得位置的经过，同时也讲述了萨克斯管乐曲和演奏技术的飞速进步。第十四章标题为《身体和灵魂》，讲述了多项研究证明吹奏萨克斯管可能会引起身体上的不适，这很有可能是笛头金属物质被摄入了演奏者体内，这让演奏者们忧心忡忡。第十五章标题为《加百列的号角》，讲述了桑尼·罗林斯的演奏生涯，同时还讲述了大卫·莫瑞与萨克斯管的故事，最后，以维纳德·约翰逊在监狱为囚犯演奏萨克斯管的故事结尾，就像文中所说：他和他的萨克斯管成为了这些迷失之子和上帝救赎承诺之间的媒介⑤。

综上所述，本书通过十五章的内容讲述了萨克斯管从“出生”到“大红大紫”的精妙绝伦之旅，通过采访、转述等方式讲述了色彩斑斓的动人故事，让读者对萨克斯管建构出清晰的印象。同时，文章通过对社会意识形态的论述与萨克斯管的发展联系起来，使文章更具有史料价值和社会研究价值。另外，书中章节大致是按照时间脉络进行写作，但有些内容的时间是乱序的，这是为了以“共时性”方式作专题内容讲述。

二、重要的文献资料

（一）采访得到的真实史料

本书在写作中不仅参考了萨克斯管的相关书籍，还采访了200多位乐手、学者、批评家、技师和萨克斯管爱好者，其中不乏在萨克斯管发展过程中作出巨大贡献的人，如让-马里耶·隆代、理查·帕克等演奏巨匠，这些访问的整理会成为萨克斯管发展的重要文献，还有一些鲜为人知但又在萨克斯管历史中很重要的事件都被整理在本书中。例如在第五章中采访到的詹姆斯· T.马赫（James·T.Marher），他曾经为200多位演奏专辑写过文字说明，所以他不仅见过20世纪30、40、50年代的爵士乐大师，而且成为他们的朋友。这些人实际上传给他一段口述音乐史，而其内容并不总是与那些所谓的专家内容一致⑥，可见，真正的历史不一定是在专家写的书中，采访当事人可以收集到更加接近事实的史料。

在第七章《灵魂之事》中，斯蒂夫·威尔森说：“柯川是我在70年代听得最多的人。没有人说起过他，可是他给节奏布鲁斯的放克次中音萨克斯管带来了很多成熟的技术。”而他把这种技术用在了自己的演奏当中，他的首批唱片中就有一张叫《我记得约翰·柯川》。另外，威尔森在教学中也讲述萨克斯管在美国音乐、节奏布鲁斯、放克乐以及灵魂乐中的作用⑦。这些通过采访得到的口述史可能是最为直接和真实的文献资料，更具有接受史的研究价值。

（二）萨克斯管在中国的接受

在我国，萨克斯管可以说是一件非常普及的乐器了，除了专业院校的训练外，大街小巷、商场公园里都能听到萨克斯管的声音，且各乐团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可见我们是多么热爱这种乐器。可是，目前我国对萨克斯管的歷史和传播都鲜有研究。而本书部分章节有所介绍，这成为研究国内早期萨克斯管接受史的重要文献。书中第二章《无政府主义者的权力》介绍了萨克斯管在早期传入中国的情况，“在中国，对萨克斯管的热爱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播开来。俄国大革命的难民们在上海、哈尔滨和北京建立了流亡者社团，到了1927年，已经组建起来十个全职的爵士管弦乐队”⑧。这段话说明，中国在20世纪初就有了萨克斯管的身影，而俄国人奥列格·伦斯特伦当时在上海组建的爵士乐六人乐队，很有可能是中国成立的最早的爵士乐队，这支乐队为中国早期萨克斯管的传播作出很大贡献。同时代，萨克斯管已经渗透到我国南方，且被广东的粤剧乐队所采用，而半个世纪后中国萨克斯管的演奏者已超过10万人。

鲁迪·维多夫特一度成为美国萨克斯管演奏中的领军人物，同时他还编创了不少萨克斯管作品，如贝多芬《G大调小步舞曲》、柴可夫斯基《旋律》，还有异国情调的《在东方》。他的影响力惊人，20世纪30年代英国乐队的早期录音中有他的音乐选段。加拿大萨克斯演奏家波尔·博柔笛1990年来中国，遇见当地萨克斯管手为他演奏著名的俄国演奏家“维多夫”的作品选段，博柔笛认出那正是维多夫特《在东方》中的一段。

上述可见，采访当事人比一些专家的说法更具真实性，而口述得到的史料更加有说服力和史料价值。除此之外，本书还介绍了萨克斯管在上个世纪早期就已在上海一代流传，后又传播到南方，而且当时的萨克斯乐曲也以其他方式流传，这些史料都是我国萨克斯接受史的重要研究文献。

三、叙述策略

（一）多维角度的叙述视角

叙述视角又称为叙述聚焦，在叙述学中，人们一般把谁说故事，讲述的立足点称为叙述视角。本书中，作者以全知视角为立足点的方式写作，力图全面讲述故事的前因后果，把萨克斯管在历史上发生的零星事件整理成丰富且脉络清晰的“画面”，例如第一章中在介绍阿道夫·萨克斯时，作者就用了全知视角的方式进行写作，通过第三人称来讲述阿道夫·萨克斯的生平以及他对萨克斯管的创造过程，文章联系了社会、历史、乐器制造等诸多故事，在大背景中讲述萨克斯管的“前世今生”。这种以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让我们通过作者的眼睛，紧随他的引领，以全知视角进入萨克斯管的精彩世界。

另外，本书还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讲述自身学习萨克斯管的故事和经过。作者在第二章的最后部分，以第一人称讲述了自己学习萨克斯管的经历，“每一节课开始都一样。我们把次中音都集中在一起，吹奏出长音。这是晚上我最喜欢的部分，极好的声音从管身部位的喇叭口处迸发而出，给室内披上微微闪亮的泛音，在我们大脑中的愉悦中心嗡嗡作响”⑨。可见作者不只是收集资料，也不是采访写作的“门外汉”，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萨克斯管演奏者和传播者。这也充分说明他对萨克斯管的了解是深入的，也是一位“魔王号角”的追随者。除上述以外，书中在第五、七、九、十一、十三章结尾处都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讲述了作者练习萨克斯管的感受和经历。

（二）历时性与共时性

“历时”强调历史的科学性，按照年代顺序中的风格、学派、题材之间的因果联系结构历史，以提出问题，并予以解决。⑩本书从书目章节标题看不出其年代顺序，但通读全书后会发现，作者的整体性思路是按照年代顺序进行讲述的，第一章《鬼孩子》就是在讲述阿道夫·萨克斯从出生到创造出萨克斯管的经过，最后一章《加百列的号角》讲述维纳德·约翰逊为囚犯演奏已经是1993年，可看出本书的时间脉络是从1814年至20世纪末。另外，书中不仅对爵士乐的发展到兴起做了详细介绍，而且还对各种演奏法的开发运用进行了讲述。

“共时”强调关注于分析某种特定现象，避免按照时间顺序进行叙事，这种叙述方式能够把不同时期的相同关联性问题较好地联系起来，让读者更清晰地理解单条线索的连续性和贯穿性。本书在历时的基础上结合了共时的叙述方式，把历史前后相关性故事放在一个章节中讲述。例如，在第八章中为了讲述萨克斯管笛头和哨片的衍变，作者把几个不同时期的故事放在一块，让读者对萨克斯管有了更深入的认识。文章开头先讲述了拉尔夫·摩根在20世纪40年代对笛头的改善，接着讲述了19世纪中后期查尔斯·杰拉德·康恩在萨克斯管制造行业的辉煌时代，然后讲述了拉尔夫的对笛头和哨片的改良过程。多个不同时期的故事放在一起讲述萨克斯管的改良经历，这种叙述方式采取了“共时”性策略，让读者能够清晰地了解萨克斯管笛头和哨片的发展。如此看来，此书的某些章节可以说是不同角度的专题史研究。在历时与共时的交叉叙述下，清晰地勾勒出萨克斯管的前世今生，让我们了解到在不同时期语境下人们对萨克斯管的接受状况，从而更全面、深入地解读与诠释。

（三）微观与宏观

接受史很大程度上要结合事物的全面纵深来进行研究，本书在叙述过程中采用了宏观与微观结合的视角，既让读者感受到整体脉络，又对特定时期萨克斯管发展有着深入认识。从本书的章节目录似乎看不出历时的顺序，但阅读后会发现，整体内容基本是沿着历史顺序进行叙述的。在宏观背景的支持下多角度呈现微观事件的行文逻辑。而共时涉及的问题需要深度剖析，那样就必然会呈现出更多微观“肌理”。书中的第二章提到萨克斯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理想主义者，他创造的萨克斯管也充满“非议”，教会颁发禁止令，纳粹党下令禁止萨克斯管，而它总是“突破禁区”。作者选取这些细节讲述了萨克斯管被边缘化的经历，与它的快速发展形成对比，更加凸显了萨克斯管的生命力。这些内容看似属于宏观背景下的意识形态问题，而作者把这些宏观的事件微观化，让其成为萨克斯管发展过程中的其他视角。

四、结语

读完此书的最后一页才明白“魔王”是怎样吹响号角的，或许当你的气息流淌进萨克斯管内时，你就会变身“魔王”，而萨克斯管也将成为终身的“武器”。总之，这本书以其严谨的学术态度、严密的行文逻辑、独特的研究路径、精辟的思想洞见为今后萨克斯管的接受史研究开辟了疆土。文章首先梳理了全书的章节概要、众多的故事和人物的讲述，让本书无论是史料还是文学性上都融会通浃。其次，文章从史料贡献角度简要说明采访的重要价值，同时对我国萨克斯管接受情况做了部分整理。最后，文章论述了作者多维视角的叙述策略。由文中可见，本书按照时间顺序讲述了萨克斯管近180年的发展，在叙述中几乎涉及了历史上所有重要的萨克斯管演奏家，这对研究萨克斯管的全球接受史有着非常大的贡献，而《魔王的号角》这本书的翻译对我国萨克斯管文献研究的价值也由此可见一斑。